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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小食光 第23节

    她们行走在宫墙之下, 暗红的宫墙,将她们身上的白大衫衬托得越发显眼,过路的宫女内侍无不侧目,盯着女医们看。
    谈允贤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 望着自己的鞋尖,只顾往前走。
    她的耳畔传来茹女医的声音:“昂首挺胸地走,咱们这身白衣,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只有女医才能穿。旁人见了,唯有羡慕的份儿。”
    谈允贤于是抬起头来,大踏步往前,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一个路过的小宫女向着女医们探头探脑地张望,谈允贤一时不察,视线恰好与她对上。谈允贤心里一慌,正欲移开目光,却见小宫女对她甜甜一笑,很友善的模样,甚至带了点羡慕之情。
    谈允贤愣了一愣,也向她回了一个笑。
    今日是去坤宁宫开会。到了坤宁宫,宫女直接将一众女医引到西暖阁等候。
    西暖阁的银丝团花地毯上放了一张大长桌,左右摆放好了十把官椅。最上首的一把椅子与众不同,椅背刻翔凤,铺着毛茸茸白貂皮垫。
    这应当是皇后娘娘的椅子,谈允贤心想。
    她将视线移开,发现每一张官椅都对应着一个名牌,黄木做的,上头夹着一张纸,白纸黑字写着各人姓名官职。
    谈允贤一眼瞧见了她的名牌,正在皇后娘娘右手侧第一位。
    她立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确定。
    “谈女医请入座罢。”一个宫女在她身旁指引道。
    谈允贤回过神来,在右侧第一把官椅上落座。
    众人坐定,小宫女捧来茶、点心和果盘,又分发了白纸与炭笔。谈允贤第一次见着炭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茹女医见她微微蹙着眉,便手握炭笔在白纸上轻轻划了一道黑线,作示范给谈允贤瞧。
    谈允贤点点头,也学着祖母的模样握笔。
    她正欲划线,却听见司赞女官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女医们刷刷的起身,谈允贤慢了一拍,也跟着站起来,望向声音来处。
    张羡龄走进来,在首席上坐了。众人纷纷向她行万福礼。
    “坐吧。”
    张羡龄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史,轻声道:“你们就在后排坐,将会议的内容记录下来。”
    这是她从尚宫局挑出来的两个流于品外的女史,专门叫来做会议记录的。
    两个女史闻言,立刻在后排坐下,抚平纸提起笔,只待会议开始。
    张羡龄道:“今日唤诸位女医过来,是为了商量组建女医院一事。据我所知,宫中宫女内侍患病,许多人医生也不看,直接去药房买药吃。运气好呢,能把自己吃好。运气不好,就把自己吃到宫人养病的安乐堂去。这要不得。”
    她看向司药:“太医院那边我管不着,但是六尚局的司药房不许随随便便给宫人抓药,得见了女医的用药笺方能抓药。为了方便,这个女医院就设在药房前头,凡有生病的宫人,只要走得动路,就先到女医馆看病,看病之后再拿药。”
    司药听了,面有难色:“娘娘这法子好是好,只是如今的女医,人数少了些。”
    加上刚进宫的谈允贤,满打满算就八个女医。若是冬春之交易生病的时候,女医看娘娘们的病都来不及呢,更别说给宫女内侍坐诊了。
    “的确如此。”张羡龄看了眼自己的记事本,“之后会选拔培养新的女医,但在此期间,还需要各位辛苦一些。十名女医需各自分工,坤宁宫一人,仁寿宫一人,清宁宫一人,嗜凤宫三人。还有两人,需日夜在女医馆坐诊。诸位现在可以想一想,现在要如何分工。”
    一众女医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张羡龄笑盈盈地看向谈允贤:“谈女医想要在何处当差呢?”
    一旁坐着的司药听了这话,心想这何须问。上述几个地方之中,最差的地方莫过于女医馆,最好的去处是坤宁宫。况且皇后娘娘明摆着器重谈允贤,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谈允贤蹙起眉,犹豫了一会儿,道:“回娘娘,妾身想在女医馆坐诊。”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谈允贤。
    张羡龄挑了挑眉,追问道:“为何是女医馆?你嫌弃坤宁宫吗?”
    “不是。”谈允贤抬眸道,“妾身多年来都是纸上谈兵,实在不敢拿半桶水的医术在娘娘面前显摆,还需多多积累经验才好。况且,妾身年轻,能在女医馆熬得住。”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张羡龄笑道。她原来也有些担心,谈允贤如今年纪轻轻就进宫做女医,没了在民间行医的经验,到底能不能写得出《女医杂言》。现如今看来,谈允贤心里很有数。
    如此,女医们的分工就定下来了。茹女医专侍坤宁宫,而谈允贤则和另一位年轻女医一起,在女医馆坐诊。
    为了方便,女医馆就设在药房后头。张羡龄拿着小院的堪舆图,细细作了划分。最外头一间是候诊室,往里是女医的诊疗室,出了诊室,就是司药司的药房。
    考虑女医馆建成还有一段时间,张羡龄与司药商议之后,决定在这一对时间内仍准许宫人在司药司拿药,但一定得是药效温和,无功无过的药方才能直接抓药。
    司药司拿药的女史也有不少懂得些医理,寻常的方子都记得,听人说得了风寒,就抓一些紫苏、白芷、麻黄、桔梗之类的药材。
    这倒是和现代药店的售货员有些相似。张羡龄问:“那司药司的女史往日拿药,是凭经验,还是说有类似的药方记录让她们可以对照着拿药。”
    司药说:“多半是经验。”
    张羡龄想了一想,这时候的人做事的确重经验,轻记录,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对于医学的推广而言,未免有些不便。
    她沉吟道:“无论是司药女史,还是女医,我希望你们从今天开始,注重用文字的方式将自己的经验记录下来,集结成册。譬如什么病有什么症状,该怎么治,该开什么药,剂量如何,吃多久。”
    “这种医疗手册做好了,以后还能作为教导新女医的教材。”
    ……
    张羡龄的声音回荡在西暖阁里,讲到开心时,她甚至会轻声笑起来,眉眼弯弯,鬓边毛茸茸的小碎发一颤一颤的,姗姗可爱。
    不像是皇后,倒像是领居家的小女儿。
    谈允贤不自觉地,嘴角也微微有些上扬,听她说着自己的奇思妙想。
    有很多想法,是谈允贤头一回听说的。乍听之下有些奇怪。比方说皇后娘娘强调,看诊时女医一定要常洗手,手上不能有半点污渍。
    谈允贤虽说不大清楚原理,但她还是将这一点一五一十地记在白纸上,毕竟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管他有理没理,只要娘娘开了口,她们下面人就一定得奉为圭臬。
    对于皇后娘娘所说的女医院,谈允贤也十分感兴趣。她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女医院的。从前祖母出诊,也只是在闺阁之间,看的病人也是相熟的夫人小姐。十天半个月能有一位病人相请,已经是不可多得了的。若真如皇后娘娘所言,后宫的宫女都要去女医院看病,那她一日岂不是可以接诊三四个病人?这么一算,在女医院看诊一日,竟然能抵得过在民间行医两月!
    这样一来,她积累经验的速度,不就大大加快了吗?
    开完会,已近午时。张羡龄问过了时辰,说:“都这个时候了,诸位吃过饭再走吧。”
    说完,也不让她们去游艺斋东小院吃了,直接叫梅香传话,把饭菜送到西暖阁。
    张羡龄叮嘱了两句,自己回到清欢斋用膳去了。
    谈允贤等人坐了一会儿,只见有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一望,内侍们连成一串从暖帘下进来,手里一左一右提着食盒。
    一方靛蓝色桌布铺在大方桌上。内侍们也将食盒盖儿揭开,拿出一叠叠饭菜来。
    一个白瓷大骨碟,比人脸还要大,光可鉴人。上面扣了一勺热腾腾米饭,浇了好多萝卜炖羊肉,羊肉分量足,有七八块,很大,蜜色的酱汁浸入表层,看瞧很好吃的样子。
    谈允贤尝了尝,风味的确不俗。
    茹女医在她耳边轻声道:“坤宁宫有专门供宫人内侍吃饭的茶水间,应该是那一个灶炒出来的。”
    她低声说:“听说,娘娘有意明年在整个宫里都专门设一个食堂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那后宫的女官宫女们可有口福了。
    用完膳,谈允贤等人回到司药司,将皇后娘娘今日所说,又细细地讨论了一遍。
    深夜,一灯如豆,谈允贤伏在桌上,将自己记得的,从前诊治的经验尽数记录下来。
    茹女医自床帐中瞧见她用功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
    第33章
    清晨, 张羡龄迷迷糊糊听见朱祐樘起身。她往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会周公。
    忽然他说了一句:“下雪了?”
    张羡龄立刻爬起来,只觉窗户外亮晃晃的。她鞋都没来得及穿, 光脚踩在地摊上,跑过去将窗帘拉开,拉下窗户。
    真的下雪了!
    一朵又一朵雪花密密匝匝,纷纷扬扬, 落下的时候, 却很轻很轻,半点儿声音都听不见。
    张羡龄望着红墙白雪笑,朱祐樘却吓了一跳,弯下腰拾起绣鞋, 追在她身后:“好歹把鞋穿上。”
    “你看,好大的雪。”张羡龄回眸嫣然, 眼睛亮亮的。
    朱祐樘好气又好笑:“你就这样喜欢雪?”
    “喜欢呀!”
    秋菊紧随其后, 从万岁爷手中接过绣鞋, 替娘娘穿上。司衣宫女也将一旁架子上用火烤得温温的披风拿起来,披在娘娘肩上。
    张羡龄看了一会儿雪,便忙着梳洗穿衣, 她还想出去玩雪呢, 当然得快一些。
    于是破天荒的, 当朱祐樘还没出门的时候, 张羡龄竟然已经穿戴好了,甚至比他先一步踏出殿门。
    因是下雪天,张羡龄特地选了一件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短袄儿穿,配了一件宝蓝色云龙纹马面裙,带一对白玉捣药玉兔耳环。踩在白雪之间, 尤其醒目。
    雪还在落,张羡龄却毫不在意,在月台上转起圈儿来,裙摆花儿一样撒开。
    朱祐樘望着雪中玩闹的她,心都柔了下来。
    “对了,这时候梅花开了吗?既然有雪,自然是要踏雪寻梅的。”张羡龄问周姑姑。
    每当有新花开放,司苑女官便会报到周姑姑那里。周姑姑想了想,说:“宫后苑的梅花前个儿就开了,不过只有两三株。西苑琼华岛上的梅花林,听说倒是开得极好。要是想赏梅,得早些去,不然雪化了,梅花也就凋谢了。”
    张羡龄听完,向朱祐樘跑去:“樘……万岁爷,我们下午能去西苑赏梅吗?”
    朱祐樘迟疑了一下:“下午,有经筵。”
    这是明宫的旧例了,皇帝每月要参加三次经筵,听儒臣讲解经典。实在不好推脱了。
    “这样啊。”张羡龄眨了眨眼,“经筵是大事,看雪看花是小事,万岁爷不必担心,我午后去宫后苑观梅花也是一样的。”
    朱祐樘剑眉微蹙,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穿些,别冻着。”
    说完,他便上朝去了。
    张羡龄在雪中的坤宁宫月台上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没趣,便回到宫里,叫人传早膳。
    想着这一场雪是紫禁城的初雪,张羡龄便吩咐膳房的人做炸鸡:“选上好的鸡腿肉,用香料腌渍半个时辰,沾了蛋清裹上面糊,放在油锅里炸。那炸鸡的鳞片要脆酥酥、金灿灿的。对了,有酒没有?”
    “有,御酒房新酿了一种酒,叫秋露白,口感绵软,微有桂花香气,正适合娘娘喝。”
    张羡龄点点头:“午后我去宫后苑赏梅花,那就拿这秋露白配炸鸡。”
    因想着午后要赏梅花,今日张羡龄处理宫务的速度都快了好些。在她的三申五令下,如今六局一司来坤宁宫办事,必定会将所奏之事写在本上。为了和前朝所用的奏本、题本、启本区分,宫里人私下里将送到坤宁宫的本子称呼为“宫本”。张羡龄头回听见这个称呼,笑得直不起腰来,当场给改了个名字,叫“宫笺”。
    蒹葭堂内,只听见张羡龄哗哗地翻动宫笺的声音。她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若是不要紧的事,便挑出来放在一旁,留着下回再处理。
    帘外,梅香和秋菊端着奶茶和点心走过来。进去一看,皇后娘娘竟然蹙着眉头,好似心里憋着一股气。梅香和秋菊于是将动作又放轻了几分,大气不敢出。
    等推到帘外,从外间出去,离得足够远了。秋菊才悄悄问:“娘娘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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