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sn制药的代理负责人徐翊正向霍厉霆汇报跟tn集团的合作进程。
“霍总,ada刚刚通知我,说tn那边还需要再征集一次志愿者进行临床试验,两个月以后,确定疫苗适应国人,他们再商定疫苗的正式投产时间和生产量。”
“恩?”霍厉霆滑动鼠标的手顿住,清冷眸光从电脑屏幕移到徐翊身上。
徐翊瞬间感觉到莫大压力,立刻补充道:“听说,是他们肖总的决定。”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又漠然地移回屏幕上,淡淡道:“对待医学,严谨是好事。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尽量配合。”
徐翊暗暗松口气,立刻挺直脊背:“明白。如果说有什么能帮忙,可能就是志愿者这方面,我会尽量动员身边的人,帮他们尽快完成……”
办公室外,白雪如贴着门,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是tn违约,阿霆不但没有追究责任,还让下属尽量配合。这么亏的买卖,他以前可不会干。唯一的解释,那个所谓肖总,就是温思暖!
念及此,白雪如嘴角勾起精明的笑意,大胆推门进去:“阿霆,我听说小暖还活着,这是真的吗?”
她换上激动急切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
霍厉霆俊美的眉头蹙起,朝着徐翊摆摆手:“你先去忙,回头我再找你。”
“是。”徐翊应声,又朝着白雪如颔了颔首,才恭敬地退出去。
房门阖上,白雪如就迫不及待道:“阿霆,是不是真的?小暖真的还活着吗?”
霍厉霆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不悦:“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白雪如的眸子亮起。
这么说,就是默认了。
她心里暗喜,面上委屈地嗔道:“你这孩子,妈这不是替你高兴、替你们高兴么?”
“你这么多年都没娶那位宋小姐,还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小暖。妈活到这把年纪,还能看不出来?”
白雪如说着,朝霍厉霆走进两步:“儿子,现在既然老天爷成全,让她活着回来,那就说明你们的缘分还没断。你要是心里还喜欢她,就千万别犹豫,把她追回来,知道吗?你放心,妈会支持你的!”
“呵。”霍厉霆冷笑出声:“妈,您当初不是说,她就是个冲喜的?我现在都好了,还需要冲喜?你总说我委屈,说她又蠢又丑,配不上我。怎么,您现在不想嫌她丑了?”
犀利的话,针锋相对,白雪如瞬间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但好在,她修炼几十年,脸皮早比城墙还厚。
她讪讪赔笑:“是,当年是妈不好,总觉得小暖配不上你,也没有好好照顾她。但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妈也想明白了。她是真心实意对你、对这个家好。娶妻求什么?不就求个贤惠孝顺么?容貌那些表面的东西,能有什么用?想要好看的,家里多摆几个花瓶不就好了?又增值又好看!”
“阿霆,妈知道错了。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好好补偿小暖。只要你们能和好,能好好的,你要妈做什么,妈都愿意。”白雪如郑重保证道。
霍厉霆靠着椅背,唇角勾着森森寒意:“现在后悔?晚了!她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
“那有什么关系,结婚不是还能离婚吗?”
白雪如理直气壮:“她这次回来,还选择跟霍氏合作,不就是说明,她心里还惦记着你、惦记着这个家吗?”
“你住口。”霍厉霆咬牙,低喝一声:“她不是那样的人。”
tn和霍氏合作,完全是从商业角度上强强联合的考虑。
如同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肖暖就是曾经的温思暖一样,他相信tn当时也不知道一直以合作名义跟他们接洽的sn总经理徐翊,其实隶属霍氏集团。
霍厉霆起身,径直绕过桌子打开办公室门:“妈,我还有事要忙,您请回吧!”
极恭敬的话,极不善的语气。
白雪如看着男人眉宇间那抹不耐,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叹气道:“行吧!那你好好考虑,如果你改变主意,需要什么帮忙,千万要告诉妈,知道吗?”
“走。”
言落,霍厉霆冷漠地转身,再不看她一眼。
白雪如咬了咬唇,不甘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办公室门缓缓关上,霍厉霆拿出手机,拨通白宇的电话:“我交给你的事,办得如何?”
白宇一直蹲守在鉴定中心外。
他隔着车窗玻璃,看了眼鉴定中心的大门,沉声道:“三少放心,一切顺利,属下正在这里等着呢!”
霍厉霆闭了闭眼,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下班之前,我要看到鉴定结果。”
“啊?”白宇愣怔。
一般的亲子鉴定最少一周,自己蹲在这里想把时间压缩到一天,三少这是要把时间压缩到8小时?
哦,不,他肯定是一分钟也不想等。
反应过来,白宇立刻道:“明白,属下马上去催,务必让他们加急加急再加急。”
……
鉴定中心内,vip等候室。
白宇焦急地在窗口前来回踱步。
护士模样打扮的女孩给他重新换了杯热茶,安慰道:“白先生,您请坐吧!您放心,一切都是按照最快程序给您办的。别着急,很快就会好了。”
白宇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两三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
他烦躁地揪着头发:“我也不想着急,但就是很急啊!”
护士无奈又同情地看他一眼:“但是每道程序都是需要时间的,您也不想鉴定结果出现什么偏差吧?”
“是是,你去忙,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坐下,马上。”
白宇嘴上这样说,踱动的步伐却明显更快了些。
护士见状,只能摇摇头走开了。
总裁办公室。
霍厉霆定定地坐在电脑前,电脑界面上的邮件内容,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神总不自觉地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
每一分钟,都像是经过一个寒暑,漫长而又起伏。
明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个答案,但只要那个结果没出来,所有就都只能是推测和猜想。
下班时间已过,白宇还没打电话来。
霍厉霆等了几分钟,终于霍然起身。
他拿上手机钥匙,果断自己开车,直奔鉴定中心。
而就在此时,鉴定中心那扇分隔化验室和外间的门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化验室里走了出来:“白先生在不在?”
“在在、我在。”白宇立刻冲了过去,急切道:“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没有回答结果,直接把鉴定报告递给他:“个人隐私,您还是自己看吧!”
“哦,好。”白宇应声,想要通过医生的表情,观察出一丝蛛丝马迹,可医生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害怕,不会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不是小三少吧?
白宇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边打开报告,一边拨通霍厉霆的电话。
黑色豪车,在人车稀少的高架桥上超速行驶。
看到蓝牙连接的中控屏幕上跳出白宇的名字,霍厉霆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三少、三少!是小三少、是小三少啊!”
电话一通,白宇激动到颤抖的声音立刻扩散到整个车厢内。
霍厉霆眉头微蹙:“你慢点,说清楚。”
“结果出来了。那个云天.洪烈是您的儿子,是您和三少奶奶的儿子。三少,他是您和三少奶奶的儿子啊!是我们霍家的小三少爷!”白宇兴奋到语无伦次,不断地解释、强调。
霍厉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一脚刹车猛然将车停在路边。
那孩子,果然是自己的儿子!
如出一辙的相貌气质,他早就该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是那一夜,他和她……共同孕育的结果。
霍厉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老天待他,总算不薄!
他们错失了五年的时光,但他们有个儿子,粉雕玉琢的孩子,是上天补偿的最好礼物。
可是,那孩子现在叫云天.巴颂,他的父亲,是那个叫洪烈的男人。
霍厉霆闭上眼,紧绷的下颌线冰冷锐利。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洪烈那个“爹地”。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自己只顾着执着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而忽略了她的感受?
为什么自己会愚蠢的以为,她永远会等在原地?!
霍厉霆痛苦地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心头像是被撕裂般,每一次呼吸都痛如刀绞……
小暖!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为什么从来不要求我?
是的,她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求过他任何一点的关注。
她努力地做好自己,做好一个妻子的分内事。
虽然,她时时刻刻说自己是温家人,说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可是那一晚,她的娇羞、她的隐忍、她的柔软……
分明都是在无声地说着,她愿意!
而他,却一再地怀疑和伤害她!
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
现在,他的儿子,冠着别的男人的姓氏!
霍厉霆按住抽疼的心脏,宽阔的身体紧紧蜷缩……
白宇念完鉴定报告,听到男人迟迟没有开口,小心翼翼地道:“三少?三少?您在听吗?”
霍厉霆从方向盘上抬起脸,一双红眸翻涌着血浪。
他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把报告,直接送回西苑。”
白宇皱眉。
这天大的喜讯,为什么三少的声音听起来却一点都不高兴?
他不敢问,只喏喏应声,挂断电话,收拾好东西,直奔西苑。
……
西苑别墅。
男人握着鉴定报告,一步步上楼。
他的身影颀长,刻意挺直的背脊更显挺拔。
他的手指修长,看似没有用力,鉴定报告却留下深深的褶皱。
他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王,浑身上下的笼罩着阴冷深沉的气息,细看之下,又透着让人绝望的暴戾。
佣人们无声地交流着眼神,谁也不敢上前搭话问好,全都躲得远远的。
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魔王带走,身首异处。
自从三少奶奶离开后,西苑的气氛就没有轻松过。
但今天,却是有史以来,所有人感觉气氛最差,最害怕的一天。
幸好,男人并没有在大厅里停留多久,就消失在二楼走廊。
众人交换眼神,暗松口气却依然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二楼。
主卧的门被推开。
男人缓步走了进去。
一成不变的摆设,熟悉又陌生的红木主床上,那条床单绞成的绳子依旧悬宕在床的中央。
女孩站在宽松的蓝白校服,笑嘻嘻地回头,说:“我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找到第二张床,只能手动划个三八线了。你不能过线,我也不过线,我们谁过线就打谁。”
……
五年时间,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忘记的记忆,瞬间汹涌而来。
她站在主床边对他笑……
她蹲在次床边给他整理床铺……
她佝偻着身体给他按摩……
她先是叫他大叔,然后再叫他阿霆……
男人的嘴角勾起,深眸中不自觉的闪过宠溺。
入夜风寒,凉风顺着打开的窗户灌入,吹散房间里所有温暖的回忆,只剩下一片清冷……
她不在这里,她已经离开五年多了!
男人的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
他抬手按住,俊美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像是溺水的人,强大的水压拼命挤压着他的胸腔,他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咽下喉咙里苦涩腥甜的气息,捂着胸口踉跄地退出房间,转入书房。
夜,由黑到白。
男人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坐在办公桌上前。
他的双眸猩红、空洞,脸色苍白得吓人。
晨曦推开薄雾,透过玻璃照进房间。
男人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随着金色的光线落在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上,良久,才猛然站起身来,拿起报告大步往外走。
一夜枯坐,他的身体早已经麻木不听使唤。
他一动,变撞到僵硬的桌角上。
可他浑然不觉疼痛,每一步都走得急促而坚定,像是要去完成一件非常重要、非做不可的事!
……
傍晚时分,落日熔金。
锦湖湾别墅里,一辆黑色豪车静静停在一幢北欧风别墅门口。
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有一家人三口正踩着夕阳的余晖缓缓朝着别墅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白衬衣、黑色格子背带裤的小男孩。他背着橘色的小书包,奔奔跳跳踩着地上的光圈。
男人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装,清爽短发干净利落,跟在孩子身后,唇瓣一张一合,正说着什么。
女人米白色的阔腿西装套,黑色卷发披在肩上,踩着高跟鞋,跟在一大一小后,精致的脸上挂着浅淡温柔的笑意。
温馨和谐的画面,如锋利的针芒刺入眼中。
豪车里,霍厉霆瞳孔骤缩,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
亲子鉴定报告,静静躺在车子的仪表盘上,硕大的黑体字,直击人心。
霍厉霆闭了闭眼,伸手按住车门。
就在他想要开门的一瞬,女人的视线忽然朝着这边扫了过来。
她脸上的笑意柔和而温暖,清明的眸光犀利中带着点纯真好奇,霍厉霆的手猛然顿住。
他有多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笑了?
这次重逢,他们见面的每一次,都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和勉强。
他曾经不以为意的笑颜,此刻如此弥足珍贵。
那眼神一扫而过,霍厉霆僵硬地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他不想打破那份美好,却又痛恨那份美好不属于自己。
看着一家三口即将踏上入户的台阶,霍厉霆扣在门上的手,指骨泛白。
小家伙“噔噔”跑上最高的台阶上,忽然转身朝着男人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大喊一声:“爹地。”
男人原本离台阶还有两步,见状连忙飞扑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捞在怀里。
“调皮!”男人低声轻斥,眼里满是宠溺。
小家伙仰着脖子,咯咯大笑:“我就知道,爹地一定会接住我的。”
他们身后,女人看到孩子的危险动作,本能地加快步伐。
看到孩子落入男人怀中那一刻,她又释然地扬起嘴角。
依赖!
信任!
那种如同细雨微风般润物无声的真情流露,如同一把尖锐的钢刀,直捅进霍厉霆的心窝。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妻,现在却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他霍然拉开车门,大步下车。
“肖暖!”
短促的两个字,低沉似从牙缝中挤出,裹挟着复杂的情绪,与车门关上的“砰”声融为一体。
肖暖怔住,笑意凝在脸上。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而且那声音,好像是那个人。
她还没来及转身去看,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拽住。
男人掌心滚烫,隔着衣料熨烫着皮肤。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一瞬失神。
洪烈已经将云天放到台阶上。
见状,他眸子微微眯了下,大步上前,一把拉开霍厉霆的手,挡在肖暖面前,克制道:“先生,你想干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他只是称“他”做先生,假装他们从未见过,假装“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陌生人。
霍厉霆看着洪烈,洪烈也看着霍厉霆。
两个身材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互相逼视着对方的眼睛。
一个深邃冷冽。
一个明亮温润。
两种完全不同的眸光,在空气中碰撞出硝烟的味道。
肖暖回过神来,拉了拉洪烈的衣角,挤出安慰的笑意:“阿烈,没事,他是我朋友。你带云天先回去,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洪烈俊美浅蹙,回头看着肖暖,眸光里透着担忧:“我陪你啊?”
肖暖温柔地摇摇头:“真没事,你们先进去吧!”
言落,她暗示地看了云天一眼。
洪烈艰难地抿了抿唇,看向霍厉霆时,眸光中闪过明显戒备:“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霍氏集团的总裁:霍厉霆。”
肖暖的心,重重一沉。
霍厉霆眸中闪过肃杀冷意,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是又如何?”
洪烈目光不惧,坦然道:“如果你有工作上的事要找暖暖,不妨等上班时间去公司谈。”
霍厉霆深眸睨转,冰冷地凝在肖暖身上:“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
威胁、暗示,这个男人,永远有办法逼她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肖暖闭了闭眼,暗吸口气,朝着洪烈道:“阿烈,你先带云天进去。”
她的声线依旧温柔,语气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洪烈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温柔答应,悉心叮嘱:“好。不过你别耽误太久哦,我和云天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餐。”
“恩。”肖暖郑重点头。
洪烈这才转身抱起云天,大步进屋。
他没有回头再看霍厉霆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忤逆暖暖心意的决定。
云天趴在洪烈怀里,透过他的肩膀,好奇地看着那个上次在公园跟自己偶遇的叔叔。
原来他跟妈咪,是认识的呢!
肖暖侧头,目送着父子俩进门。
那眉眼中不自觉流露的担忧,在霍厉霆看来,是满满的依赖和不舍。
他的深眸中翻涌起妒意,一把拽住肖暖的手腕,直接将她拖上车。
骨骼仿佛要被捏碎,肖暖吃痛挣扎:“放手,你放开我。”
霍厉霆沉着脸,直接将她塞进副驾驶:“不想让他们难堪,就别动。”
他的言语中满是威胁,语气却是温柔的。
他俯下身,半个身子倾在她的身前,动作熟练地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呼吸可闻的距离,他又嗅到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草药香气,温暖又清新。
这些年,她是第一个,坐上他副驾驶的女人。
肖暖垂眸,看见男人干净的头皮和浓密的黑发,心口微微抽疼。
等到回过神来,安全带已经系好,男人已经从容地上了车。
她凝视着黑色的安全带,嘴角勾起冷笑。
呵,这手速,怕是没个三五年,练不出来的吧!
车子,很快启动,车厢内的气温随着引擎高速运转的声音,越来越沉闷森寒。
如同巨大的冻库,要将置身其中的人全部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