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吴克善抄着手在营帐里瞪着眼睛,心有余悸的看着众人的神情,最终了解整个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因为豪格与海兰珠斗气。
    心里不由感激着豪格和他们家的八辈祖宗!
    若不是这小子一时嘴贱,若不是海兰珠误打误撞骑上他的马,若不是多铎武艺高强,恐怕自己已经被疯马摔死了,多铎那般高的武艺都很狼狈的从马上连滚带爬摔下来,还吐了口血,以自己的武艺,恐怕不是吐一口血这么简单,应该是被摔成几块,死于非命。
    终于听到小玉儿的询问,吴克善才回过神,呆滞的回道,“是我的马。”
    一个人慢慢走进他,是神情严肃的小玉儿,语气清冷,“哥,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疯?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吴克善一脸呆板,“不会,这些马都是统一喂食的,若是草料里有问题,大家的马都会出事。”
    叶晚晚闭了闭眼睛,心里暗暗思索,这个人不是冲着海兰珠和多铎来的,是冲着吴克善来的,草料没有问题,那就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这个人心思缜密,恐怕早已经处理好了死马,查是查不出什么呢。
    她神色平静如常,淡淡道,“哥哥,若我猜的没错,这是冲你来的,但是为什么要针对你?目的是什么?”
    吴克善是科尔沁未来的亲王,若是这个人想要害他,在科尔沁不是更方便,为何会偏生在带着聘礼回去的路上,那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除非?他是冲着皇太极而去。
    叶晚晚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哥哥,我怕有危险,不如我们赶快上路吧。”
    吴克善有些惊讶,“为什么?”
    豪格和玛占以及穆尔察凑了过来,“小玉儿,为何这么说?”
    叶晚晚皱了皱眉头,“我也说不好,可能是直觉。”
    吴克善想了想,“小玉儿,天色太晚了,而且多铎还受着伤,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叶晚晚看了一眼依然昏睡着的多铎,心中一软,“好,既然如此,那就明天一早出发,派人警戒好,尤其是远处的暗哨要布置好,至少三十里。”
    “好。”
    叶晚晚担心多铎,想了想,“海兰珠姐姐,表姐,今晚我们一起轮流守着多铎?”
    海兰珠和娜木钟一起点头,“好。”
    豪格三人齐声道,“我们也守着吧。”
    叶晚晚摇摇头,“不用这么多人,你们武艺高强,每人带上骑兵守在营地周围,每过一个时辰换一班,一定要守好,我怕有意外出现。”
    众人见她镇静自若,按部就班条理清晰,心里暗暗称赞,没想到小玉儿居然这么厉害,真是大智若愚,难怪大汗对她很是青睐。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东方升起鱼肚白,朝霞满天,多铎醒了过来,除了胸口处有些闷闷的,无其他异样。
    他双手撑起身体,见小玉儿倚在帐上,睡得正沉,长长的眼睫阖成一道阴影,白皙如玉的脸上,薄唇紧抿,似乎梦里也在担心着什么。
    是担心他的伤势吗?
    多铎心里一热,他虽说已经释怀,明白小玉儿心中另有其人,又见她与大汗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慢慢已经消了心思,可是心底深处的深情又如何能够消散完全,只是深深淹埋而已。
    此时见小玉儿守了他一夜,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缓缓伸出手,想要轻抚她额前的散发,还有那如玉一般的脸颊。
    叶晚晚的长睫轻轻一颤,红唇动了动,呓语道,“皇太极……”
    多铎心中一滞,手指抖得厉害,良久,慢慢缩回手,苦笑着摇摇头,多铎啊,你可不能成为一个轻薄小人。
    他伸手推了推小玉儿的胳膊,星眸带上纯澈疏朗的光芒,笑容灿烂明净,“小玉儿,醒醒。”
    叶晚晚被推醒了,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眸子,见多铎正含笑望着自己,忙问道,“小多铎,你没事吧。”
    多铎笑着点点头,笑容可爱单纯,掩饰着万千情绪,“无碍,你是守了我一个晚上吗?”
    叶晚晚见他无事,舒了口气,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没有,我和海兰珠姐姐还有表姐轮流守着你。”
    她顿了顿,神色一正,“多铎,昨晚那匹疯了的马,是吴克善的。”
    多铎闻言一怔,“吴克善的马?”
    叶晚晚点点头,“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去催促哥哥,用好早饭,即刻启程。”
    她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马嘶声,而后吴克善和豪格三人冲了进来,“多铎,快起来,大明的军队正朝我们袭来,离我们不足二十里地。”
    吴克善跺着脚,“都怪我,应该听小玉儿的,昨晚就离开这里。”
    叶晚晚一脸平静,“不怪你,大明的军队很明显是昨晚急行赶来,看来是有人泄露我们的行踪,无论如何,该来的都会来,准备迎战吧。”
    豪格想了想道,“可是这里地势开阔,我们没有任何遮挡物,简直就是箭靶子。”
    叶晚晚疾步走出去,多铎紧随其后,两人走到营帐外,极目远眺,果然一览无余,根本没有遮体的地方。
    见叶晚晚皱着眉头,多铎冷哼一声,“小玉儿,上马,你躲到我身后,我带你冲出去。”
    “那可不行。”叶晚晚思索着,目光不经意扫过旁边的车辆,灵光一现。
    “快,多铎,赶快命人将这些红木箱子堆起来,就是我们的天然屏障。”
    多铎眼睛一亮,忙命人将红木箱子堆起来,这些红木箱子是用厚重的红木所制,厚度约一尺,实在是上好的防御之物。
    镶白旗旗兵很快将上百个红木箱子堆砌成一道防护墙,而此时,大明的军队已经到了,粗略估计,大概五六百人。
    为首的明军将领是一个中年人,身边跟着一员青年将领,正在打量着他们。
    额登一脸紧张,叮嘱着正黄旗的亲卫们,“一定要保护好和硕格格。”
    亲卫们心中暗想,废话,还用得着你说,和硕格格就是他们的命,出了什么事情,大汗一定会砍了他们。
    多铎冷冷一笑,他的镶白旗旗兵和豪格镶黄旗合计有六七百人,骑兵为主,干掉这些明军,易如反掌。
    他立刻翻身上马,准备带着骑兵冲过去,却被叶晚晚一把扯了下来,“你去干吗?”
    多铎骄傲的扬起脸,“小玉儿,让你看看我镶白旗的实力。”
    叶晚晚翻了个白眼,人家赶了一夜路,过来送死吗?一定是留着后手,“别急,再等等。”
    果然,明军闪开一条路,从后面缓缓来了一架火炮,以及一群扛着五雷神机和一窝蜂的明军。
    多铎脸色都变了,还好他没冲上去,否则此刻已经成了马蜂窝,五雷神机和一窝蜂是明军配备最厉害的火器,尤其是现在双方近距离作战,骑兵冲上去简直就是活靶子。
    叶晚晚吓得脚都抽筋了,明朝的火器十分厉害,看看那个寒光凛冽的火炮,曾经送过老努尔哈赤回姥姥家,此时的火器虽说杀伤距离不远,可是如今两方不过相距百米,一打一个准啊,卧槽,简直是移动打靶。
    不要慌不要慌,叶晚晚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心思急转,明军为何会突然出现,明显是有人透露军情,但是不过是对付送聘礼的一群人,为何会带上火炮和这么多的火器?
    她观察着对面将领,发现那人脸上也有些迷惘,似乎想不通某些事情,心中突然一动,会不会是明军收到的是假消息?
    拼了,要么一起死要么活下来,叶晚晚咬了咬牙,转身面向明军,躲在箱子后面,大声唤道。
    “我们是前往科尔沁迎娶的队伍,大金与大明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久不开战,为何你们要拦着我们?”
    对面的将领听到女人的声音,更加惊讶,“怎么,你们是去迎亲?”
    叶晚晚忙对着娜木钟和海兰珠做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是,我们是去科尔沁迎亲。”
    又是女人的声音,明军将领愈加惊讶,哪有带着女人打仗的?难道真的是军情有误?
    那名青年将领对中年将领道,“父亲,难道是军情有误,不如儿子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中年将领知道自己的儿子武艺高强,胆大包天,但是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允许他去冒险。
    “无妨。”青年将领对着叶晚晚喊道,“我过来看看,你们若是敢耍阴谋,我们货期营一定马上开火。”
    “好。”叶晚晚大声道,“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绝对没有任何阴谋,也不会伤害将军半分。”
    那名青年将领缓缓走过来,右手按在佩剑上,与多铎一照面,两人均是啊了一声,“是你。”
    原来大凌河之战,两人打过照面,多铎哼了一声,“报上名来?”
    青年将领一脸傲气,“大明游击将军吴长伯,你是何人?”
    多铎狭长的眼尾挑出一抹不屑,“大金十五贝勒,爱新觉罗.多铎。”
    叶晚晚勉强才将瞪大的眼睛、张开的嘴恢复原状,笑着道,“原来是吴将军,失敬失敬。”
    居然是吴三桂,居然在这里遇到吴三桂,夭寿啊,她不过就是回个科尔沁,怎么会发生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还遇到这个历史上有名的被吴梅村写在圆圆曲里的那位,冲冠一怒为红颜,呵呵,有点意思。
    吴三桂这个时候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余岁,长相称得上俊秀,一身盔甲英姿勃勃。
    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的情形,那些红木箱子虽说摆着作为遮蔽物,但是看得出是作为盛放聘礼,后面是马车,只有几百名骑兵,还有娇滴滴的女子,以及一些服侍的婢女和太监,不像是要去偷袭锦州。
    原来昨晚的时候,锦州都督祖大寿接到探子密报,大金派人偷袭锦州,祖大寿与吴襄以及吴三桂合计后,决定派出几支队伍埋伏在锦州四周,等到大金八旗军一到,立刻包围起来,一举歼灭。
    吴襄与吴三桂带领火器营连夜赶路,火速赶往大金军队的必经之路,没想到居然遇到大金前往科尔沁的迎亲队伍。
    难道是军情有误?吴三桂皱着眉头,望着眼前大金的十五贝勒与那名美貌少女。
    “你们不是去偷袭锦州?”
    叶晚晚笑了笑,“吴将军,您也见到,我们拖家带口的,别说偷袭锦州,就是在锦州城外转个圈,也是不能的,听闻吴将军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我们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如何在吴将军手里讨得好?”
    这话说得中听,吴三桂微微点头,这个女子伶牙俐齿,“大明与大金势不两立,怎么你不怕我截了你们,带回锦州,为奴为婢?”
    多铎大怒,“你敢……”
    叶晚晚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她看了一眼吴克善,从他怀里拿出聘书,递给吴三桂,“吴将军,一般人你截了也就截了,可是我们,我劝你三思。”
    吴三桂一怔,打开聘书,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原来你们是皇太极派往科尔沁迎娶大福晋的人?”
    叶晚晚不卑不亢,“是大金大汗,就如我尊称您的皇帝为大明皇帝一样,你我虽为对手,但也是互相尊重。”
    吴三桂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勇敢聪明,“好,既然是大金大汗的迎亲队伍,我更要截了。”
    叶晚晚嫣然一笑,“吴将军是个聪明人,我料定你不会,如今辽东局势你应该很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截了我们,就是摆明向大金大汗宣战,也是向蒙古科尔沁宣战,聘礼不值多少银子,但是一旦打起来,这银子可就花的多了。”
    见吴三桂眸子沉了沉,叶晚晚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吴将军,攘外必先安内,我想如今让大明焦头烂额的可不是大金。”
    吴三桂一阵心惊,这小姑娘说得对,如今辽东局势从大凌河之战后,双方陷入僵局,大金全力对付察哈尔的林丹汗,而大明,如今正在围剿高迎祥那伙义军,双方都暂时不想开战。
    叶晚晚见他犹豫不决,忙让吴克善扛来一个箱子,打开之后,是满满的一箱金子,“吴将军,这些请您喝个喜酒,大金的八旗与吴将军也算旧识,不管如何相识一场,还请吴将军手下留情,放我们过去。”
    这话就带着些威胁意味,虽说他们有火器营,但是八旗骑兵骁勇,两军距离短,双方若是打起来,都讨不了好,两败俱伤。
    吴三桂军事天赋甚佳,自然明白其中利弊,若是截了皇太极的迎亲队伍,就相当于打了他的脸,他与皇太极打交道虽不多,但是父亲吴襄与舅舅祖大寿与皇太极打交道多年,这人城府极深,貌似大气宽容其实睚眦必报,若是真的举大金全部兵力进攻锦州,可是麻烦得很,如今朝廷还在剿灭义军,多线作战可是吃不消。
    他松松眉头,秀目含着笑意,“客气了,这杯喜酒一定要喝,大明与大金虽说在战中,但是迎亲队伍,并非大金之兵,等于寻常百姓,我大明正统之军,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告辞。”
    叶晚晚晒然一笑,不愧是以后的平西王,这话说得还是很有气势,涨自己威风,灭对方气势,她才不会呈口舌之争,“多谢将军,来人,将喜酒送过去。”
    几名小太监扛着箱子,吭哧吭哧抬过去,吴三桂正要离开,突然转身,秀目犀利,望向叶晚晚,“你绝对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何人?”
    吴克善和多铎等人一阵紧张,双手不由按在腰刀上,叶晚晚却是不慌不忙,“将军好眼力,我姓叶赫那拉氏,是大汗的贴身婢女。”
    皇太极的贴身婢女?吴三桂皱了皱眉,叶赫纳拉氏?皇太极的母族就是叶赫纳拉氏,恐怕是他的母族亲戚,难怪这么伶牙俐齿。
    深深望了叶晚晚一眼,“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离去,而后过了一会,对面的明军开始缓缓撤退,很快不见踪影。
    叶晚晚脚一软,坐到红木箱子上,面上虽然平静异常,心里却是扑通乱跳,吓死爹了,差点就成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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