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就在信中写了一些自己的日常,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又费了多少时间回到了家中,却并没有把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
    内容也很少,也就是一个保平安的信,随后找人寄了出去,她想着赵恒收到了信,但凡有些想法,都会回信给她,并且会提及婚事的现状,到时候她在看着情况回复就是。
    或许是因为写了信,林瑶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第早上起来就又去了那村子,今天是带了炭火过去。
    就这样林瑶连续去了好几日,每次都是带着东西,那些白芜人从一开始的敌对,到后面态度也渐渐的软化了下来。
    林瑶还能跟那个白芜男童说上几句话,虽然态度依然不好,倒也开始有问有答了,等着又过了几日,倒是那孩子先沉不住气了。
    “你到底要干嘛?”
    林瑶知道时机终于到了,道,“每个人五百两,还有一百两的丧葬费,你问问你娘行不行?”
    要是以往那男童肯定会骂林瑶,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林瑶和他想象中蛮不讲理,苛刻狠厉的人不同,她生的好看,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甚至那目光也都是带着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清透的温暖。
    他没读过书,具体也说不上来,按照他爹的话来讲,这个人不是坏人,一旦一个人开始去相信另一个人,那就愿意去倾听她的话了。
    而且不要说那么多银子,简直是就是叫他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大数目,可以给娘买药吃,给妹妹换上新衣裳了。
    第73章
    山上的风特别的冷, 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潮气,湿冷湿冷的,好像是能钻到你的骨髓深处, 男童脸上带着特有的冻红,看着很狼狈, 只是小小的年纪却带出几分深思的神态来,白芜族的女人说不上话, 家里的事情是男人做主,所以对于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家来说, 还是孩童的江勇已经开始担起责任来。
    这些白芜人到了中原之后,都改了姓氏, 他们家姓跟江字有些相像,父亲就决定叫他江勇。
    母亲不肯吃林瑶送来的馅饼,也不肯穿新的棉衣,但是却并不阻拦他给妹妹喂,原本一天里有半天的时间因为饥饿而哭泣的妹妹, 因为吃了馅饼, 也开始笑了。
    而夜里,因为有了炭火的原因,再也不用冻着醒来。
    林瑶看着江勇复杂而沉默的神态,倒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道,“我明日再来。”
    林瑶走后,江勇一直坐在原地发呆, 江勇的母亲抱着妹妹走出来, 问道, “那个女人走了?”
    “嗯。”
    “我不会同意的。”女子愤恨的说道, “你爹被挖出来的时候,尸骨就没有一处完整的,你让我原谅她?你爹会死不瞑目!”
    江勇却突然道,“所以要一起饿死吗?”
    女子愣住,又听江勇道,“妹妹这么可爱呀。”
    女子看着怀中女儿天真的眼眸,她正吃着手指头,见母亲望过来,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笑的她心都碎了。
    见母亲哭着不说话,江勇知道,她算是同意了。
    “您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个馅饼特别好吃,您也尝尝。”见母亲松动了下来,江勇跑进屋里,拿了林瑶送的馅饼来,还拿着一杯羊奶,他们白芜人喜欢喝羊奶,这一只母羊也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不然这些日子根本抗不过来。
    馅饼放在了被褥下面保温,这会儿还带着温热的温度,里面是羊肉大葱馅儿的,对半撕开就冒出肉香味来,这对于许久没吃过饱饭的女子来说十分难忍,她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见儿子把饼子塞入口中,就张了嘴咬了一口,顿时满嘴的鲜香味道。
    “这是?”
    “林夫人送来的是我们白芜人做的芜饼。”
    女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间就开始落泪,哭了起来,“你爹爹以前最喜欢吃,我们买不起羊肉,吃不起……”
    江勇背过身子,偷偷的擦了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几个白芜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个人喊道,“听说你们吃了那女人送来的东西,阿勇你是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我爹又不是他们林家害死的,不是徐管事的做的?”江勇喊道。
    “那徐管事不是林家雇的?”
    江勇气道,“少主就在村子里,我们找少主评理去就是!”
    “去就去。谁怕谁!”
    ***
    林瑶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江勇的娘领着江勇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来了道,“林夫人,我们少主想见你。”
    往里走,有个建的稍微好一点的屋子,但其实和其他茅屋也没什么区别,恐怕也就看着齐整一些,不是那么破旧,江勇的娘指了指里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对着林瑶说道,“林夫人,那就是我们少主。”
    贺莱汌坐在院子里,穿着一件半旧的羊皮袄子,因为冬日干燥,脸上都起了皮,看似随意的坐着,却是带着一股叫人不能忽视的凶狠来。
    这个一个典型的白芜人。
    林瑶走进来,对着他说道,“原来您就是白芜人的少主。”
    贺莱汌往后一靠,咽下嘴里的一口馅饼,道,“原来您就是林家的大小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瑶在并州遇到的那位白芜人,林瑶多少猜到他身份不简单,毕竟有着王族血脉的绿色眼眸。
    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他们白芜人的少主,能被称为少主就说明,如今白芜的人头领,不是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兄长,白芜人兄死弟继,所以有这个说法。
    就是说这个贺莱汌是真正的王族直系。
    “馅饼不错。”贺莱汌说道。
    林瑶点头,“您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又看了眼贺莱汌手里剩下的半块馅饼,道,“其实刚出炉的最好吃,这会儿凉了就少了一些滋味。”
    林瑶每次来都会带着这饼子,那卖饼的人是个白芜人,虽然穿着和中原人无二,但是一开口就带着他们白芜人特有的语调。
    见林瑶没买那许多,也会给她优惠了不少,还会送她一些自制的调味,说着馅饼沾着这调料吃是最好的。
    茂春有些怕这个贺莱汌,总觉得他目光看似平静,但是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的打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馅饼递了过去。
    那贺莱汌根本就没看茂春,闻到了馅饼的味道之后,那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馅饼儿,等着拿到,就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随后停顿了下…… 那之后就一直往嘴里塞东西,那腮帮子鼓鼓的,就没有陷下去过。
    十张饼子,他居然都给吃光了。
    林瑶从开始的吃惊,到后面的担忧,让人茂春拿了山楂过来,道,“少主,您一下吃这么多别是积食了,吃点山楂吧,这个消食。”
    贺莱汌喝了一大口凉水,随后又接过山楂,一口气全部塞入了嘴里。
    林瑶,“……”
    贺莱汌酒足饭饱,舒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林瑶说道,“昨天我们商量过了,你父亲的命案,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一定会把徐管事捉回来。”
    林瑶心中大喜,道,“这个一定。”
    贺莱汌又道,“我还有个要求,这个赔偿的银子不用给我们。”
    林瑶一愣,见贺莱汌又道,“但是这银矿要继续挖下去,村里人都要做工。”
    原本林瑶准备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就把银矿卖掉,毕竟挖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成果,这就是一个砸钱的无底洞,但是贺莱汌却要求继续把银矿经营下去?
    “这银矿我们不赚钱,而且不需要那么多矿工。”
    贺莱汌说道,“王家关旷了。”
    这附近有三家银矿,一个是林瑶这边的,虽然占地不少,但是却几乎没有产出,还有一个是这附近名副其实的银矿,原本产出最大的一个老银矿,是王家开的,但是早就听说王家银矿产出不好,这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王家银矿里做工,而王家关掉银矿意味着,村里人没活做了。
    贺莱汌看着沉默中的林瑶,“没有活儿,他们都会饿死。”
    林瑶知道贺莱汌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点出很残酷的现状,这些白芜人,言语不通,生活习惯又不一样,除了这卖力气活儿的矿工,很难在城里找到合适的活计。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夫人!”茂春气的喊道。
    一旁因为上次说错话而一直战战兢兢的王诚也附和道,“这位少主,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林家的情况已经是大不如前了,根本就养不起这个矿。”
    贺莱汌道,“这样,我出三分之一的银子。”
    片刻之后,林瑶被迎入了屋内,有人给林瑶上了茶水,王管事跟着林翰多年,写起契书来自然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这矿当初买下来的时候花了二十万两。”王诚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贺莱汌,道,“少主既然要注资,应该是要出六万六千六百……”
    林瑶打断他的话说道,“把零头抹去,就六万两。”
    “那就六万两。”王诚说道。
    “我在哪里画押?”贺莱汌痛快的在契书上按了手印,然后两手一摊,道,“我现在没银子,就当欠你的。”
    王诚,“……”
    林瑶简直气笑了,一旁的王诚道,“您这意思,合着还是我们林家出钱?”
    “我也想给,但是没钱。”
    贺莱汌神色平静,但是目光里终于有了几分哀伤,今年大旱,水草不足,族里的牛羊死了一多半,他出来的时候兄长为了祈雨而自愿献祭死去的嫂子举行丧礼,他们白芜人会把死人送入女神百川河里,属于河葬。
    但是因为百川河里水枯竭了一半,死的人又太多,那附近都是秃鹫。
    贺莱汌道现在还记得人送过去才一刻钟的功夫就只剩下骸骨了,而他的兄长已经不知道如如何哭泣。
    他们部族太穷了。
    “林夫人,您是个成功的商人,还是个有良心的人。”贺莱汌深深的看着林瑶,“等着部族里情况好点,这银子我肯定会还您的,请你帮帮我们。”
    贺莱汌一直在观察林瑶,从她入村子开始道昨天,他终于决定在林瑶身上下注。
    林瑶看着衣衫褴褛的白芜人,突然间就说出来话了。
    ***
    最近太后吃不好睡不香急的嘴上都起了泡,一开始皇帝去寺庙里的时候,她只当皇帝意气用事,但是等着过来了几日,实在是熬不住去看皇帝的时候,她就直接荒了。
    去之前太后还想着要好好的训斥皇帝一番,但是等着看到在厢房里安静的礼佛的皇帝,那神态模样,十分的安静祥和,好像他已经出家了一般。
    又想起当初老和尚的话来,心惊的不行。
    第74章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和尚念经的声音, 里面夹杂着寒风的呼啸,提醒着太后这寒冷的天气里,厢房内却是连个炭盆都没有。
    太后所有训斥的话都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最后只道,“李苋这个狗奴才是怎么伺候陛下的?连个炭盆都没有点!”
    李苋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 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帝道,“是朕叫他拿掉的, 主持师父都没有点,没道理就朕就受不了这苦, 朕是来礼佛的。”又道,“母后也常年礼佛, 也是应该知道,要心诚才是。”
    太后一下子就被噎住,见皇帝说完又闭上了眼睛,那目光无欲无求的,想起之前吕嬷嬷的话心惊的不行, 直戳了当的说道, “你怎么才跟母后回去?”
    “母后非要叫朕回去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找个听话的木偶,宗室里还有几个月大的奶娃,朕退位之后,您就扶植他,这以后还不是母后说了算?”皇帝不痛不痒的说道。
    太后气的浑身颤抖,道,“你在混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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