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萧朔蹙紧眉,抬头看他。
    “谋朝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真阴私透顶见不得光的也有,何止这几句话。”
    云琅道:“你这一局快刀斩乱麻,抢了先机,镇了宵小,何等畅快。”
    萧朔迎上他眼底清净笑影,眉峰愈蹙,默然侧过头。
    “你若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回头多吃几颗糖,甜一甜就是了,算什么大事。”
    云琅笑道:“可要我说,这就对了。”
    萧朔道:“如何对了?”
    “端王叔当年受缚,我束手就擒,先帝饮憾传位,朝堂乱到今日……桩桩件件。”
    云琅仰躺在榻上:“受制于他,都是因为豁不出去。”
    云琅轻声:“若早豁得出去,或许早不至于此。”
    萧朔胸口一紧,压了翻涌心绪,低声道:“我明白了,睡觉。”
    “你一味催我睡觉,无非怕我用了沉光,力竭耗弱却强撑着不睡,伤损心神。”
    云琅枕了手臂:“可你也不想,我为何不睡,大半夜来找你。”
    萧朔躺下,背对着他盖好棉被,面朝墙道:“我自寻烦恼,你放心不下。”
    两人走到今日,自有天鉴,再叫等闲世人评说束缚,反倒不该。
    萧朔叫云琅点破,此时已彻底想透不再纠结,只后悔牵涉往事,再伤了云琅心神:“睡罢,我——”
    云琅啧了一声:“谁放心不下?”
    萧朔微怔,撑了下转过来。
    “亏我走三步歇一步,走这么远,特意来找你。”
    云琅挺不高兴:“你就只知叫我睡觉。”
    萧朔眼看着云少将军嘟嘟囔囔的越发精神,一阵头疼:“你该休息……沉光药力莫非还未耗尽么?”
    梁太医将他拉出来裹伤,便是因为云琅必须沉睡静养,半点也经不起扰动。
    萧朔身上有伤,血气侵扰。云琅打惯了仗,以为尚在战场,纵然昏睡也本能留出三分心神,再怎么都睡不踏实。
    萧朔不敢离他太近,看着云琅在榻上翻来覆去烙饼,心中隐隐焦急:“若实在睡不着,我去寻梁太医——”
    “萧朔。”云琅字正腔圆,“不行。”
    萧朔:“……”
    云琅比他先看了半本春宫图,手中无书心中有书,悠悠道:“那日白衣公子越墙而入,见世子端坐房内,干柴烈火,火上浇油,煎得心胸滚烫。”
    萧朔愈发头疼:“什么——”
    “白衣公子潜进去,将人揽在榻上。”
    云琅叹息:“唇齿厮磨,舌尖滚烫,皆狂乱起来。再向内探,淋漓柔软,辗转碾磨。”
    “……”萧朔厉声:“云琅!”
    云琅叫沉光掏空了,此时心绪平静连波澜也无,摇摇晃晃举起三根手指,屈下一根,仰面叹道:“你亲不亲?”
    萧朔肩背绷紧,呼吸粗重,身形如铁死死压着:“不成体统。”
    云琅屈下第二根指头,叹了口气:“亲不亲。”
    萧朔阖了眼,哑声规劝他:“当知进退,守礼仪。”
    云琅屈指:“亲——”
    话音未落,萧小王爷霍然掀了被子,下了咫尺天涯的西榻,一手扯了帷幔束绳,将云少将军狠狠亲翻在了东侧的暖榻上。
    第八十九章
    萧小王爷杀气腾腾, 云琅自作孽,咚一声在榻前磕了脑袋,隐隐听见了些金戈铁马的铮鸣。
    手掌垫在脑后, 近于束缚的力道劈面相逢,自克制下汹涌翻上来。
    萧朔死死揽着他, 粗重呼吸擦过浓深暗夜,搅乱了清寒月色, 砺开鲜明的口子。
    云琅叫他亲得视野泛白,摸索着伸出手,及时护住了萧朔肋间刀口和肩头的剑创。
    萧朔身上滚热, 筋骨微微战栗, 漆黑眸底寒潭深处,像是燃起一片炽烈山火。
    “我知道。”
    云琅尽力喘匀气息, 伸手抱紧他:“我看见了, 你在。”
    云琅阖眼, 掌心慢慢碾过萧朔的脊背,一点一点,将他从一场无边醒魇里抱出来:“从此以后, 你再不必做那些梦了。”
    萧朔肩背轻悸,要收拢手臂, 被云琅轻轻按住:“留神扯了伤,我看看。”
    “无事。”萧朔阖眼静了片刻,哑声道, “不疼。”
    云琅失笑:“我疼。”
    萧朔怔住, 抬眸看着他。
    两人早交心, 彼此牵挂进骨血,许多话从不必特意多说。
    尤其云少将军, 向来最不爱提这些酸话,总觉得儿女情长,简直没有半分英雄气概。
    云琅抚了抚伤上裹着的绷布,稍撑起身,在萧小王爷疼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他所余力气不多,气息也浅。微温的气流抚过伤处,最后一点热意也散了,凉凉润润撩进胸襟。
    萧朔气息微滞,低声道:“云琅――”
    “客气什么。”云琅一本正经,“总归我自小照顾你,凡你执意,向来不与你争……”
    萧朔:“……”
    云琅人在榻上,没力气醒过来,亲耳听了萧小王爷信口开河,都十分担忧老太傅一戒尺将人揍趴下。
    将这一句话还了回去,云琅心满意足,再要开口,神色忽然微动。
    萧朔只是皮肉伤,反应比他更快,吹灭了榻前烛火,扯开棉被,覆着云琅一动不动伏在榻上。
    廊间,老太傅的脚步声渐近,踱到门口。
    ……
    云琅叫他按在榻上,眼睁睁看着当年还板着一张脸劝他的小皇孙一路历练至今,憋了半晌压不住乐,悄声道:“好身手……”
    萧朔瞥他一眼,不便开口,将人放缓力道吻住。
    当年府上,两人年幼时,云琅半夜不睡,没少来祸害他。
    端王偶尔查夜,若抓着了两个小的不好好睡觉,便要罚没第二日的点心。
    萧朔劝不住他,又不忍心看云琅失魂落魄盘桓点心铺,日复一日,终于练出了眼疾手快防备查夜的本事。
    后来年纪长些,端王不再查夜了,这本事也没了用武之地。
    门外的影子不只有太傅,还有戒尺。萧朔覆着云琅,蛰伏着不动,宁神静心屏息以待。
    云琅叫他暖洋洋抱着,舒服得眯了眯眼睛,摸索几次,拢住萧朔掌心。
    萧朔被他在掌心划来划去,起初还以为是在写字,专心拼凑了半天,才发觉原来根本全无章法。
    细微酥痒轻轻蹭着,云琅手指的凉意润润贴在他掌心,盘桓摩挲,噼啪绽开簇簇火花。
    萧朔屏息,牢牢压着心神,以口型低声道:“你从哪里……”
    云琅耳力比他强,眼疾手快,松开调戏萧小王爷的手,将他捂着嘴抱到一处。
    门外,蔡太傅操心操肺,生怕这两个天魔煞星还要折腾,蘸茶水捅开一点窗纸,向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屋内不见动静,帷幔安安稳稳垂着,漆黑一片。
    老太傅满意点点头,熄了油灯,放轻脚步悄悄回了房去歇息。
    萧朔心神微松,动了下,挑开床幔想要开口,忽然怔住。
    云琅仍牢牢抱着他,仔细护了他身上容易牵扯的伤处,臂间力道安稳妥帖,竟已就这么睡熟了。
    月色从床幔缝隙漫进来,云琅阖着眼,眉宇间终于释开力竭的疲倦,低低咳了两声,将脸埋进他胸肩。
    萧朔伸手,回护住云琅。
    明黄圣旨写着开城御敌的圣谕,盖上政事堂的朱红印泥,被交到他手里,还带着未干的墨色。
    文德殿内,交出了侍卫司重剑的皇上缓过心神,冰寒杀意牢牢钉在他身上:“你诓朕?”
    这朝野的臣子百姓,哪怕人人尽数倒戈,云琅也绝不会与和西夏人联手。
    皇上那一刻被唬住了心神,一而再再而三,如何还想不明白:“你还诓了朕什么?大理寺玉英阁,侍卫司谋逆,高继勋……你几时开始谋朝的?”
    皇上紧紧攥着白玉国玺,盯着他:“你可知叛人者人恒叛之,凡阴谋鲜血,一旦沾了,再洗不净。”
    他接了圣旨虎符,朝宫外走。
    “你会与朕一样!”
    皇上语气寒鸷冰冷,阴森森死死追上来:“路是血铺的,踩得都是人心人命。你走得愈深,愈只剩你一个,背后皆是无底深渊,不再有回头退路……”
    萧朔闭上眼睛,揽住云琅,将他填进怀里。
    沉光药力,透支心神百骸,多撑一刻,都是乏进骨子里的疲惫无力。
    云琅撑到现在,只为将一腔暖意留给他。
    萧朔垂眸,静了良久,吻上云琅眉睫:“我不会再做那些梦。”
    云琅在梦里释然,纠着的眉峰舒开了,大大方方回蹭他。
    萧朔叫他亲亲热热连挨带蹭,越发怀疑云少将军是偷看了些什么,总归此时问不清,也只得将人愈深抱了,藏进怀里。
    他不会再做那些梦。
    路是心头血,背后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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