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济民神情一滞,手中狼毫顿住,奏折上由此洇出一处墨痕:“竟是这样。”
“父亲,您别多想,太子哥哥许是不想因此毁了我的清誉,所以才如此所说,无论如何,隔墙有耳,太子哥哥此举倒也能说得通。”见苏父神情有些不对,苏倾澜又赶忙上前为太子解释道。
她知此事若说不清楚,恐怕父亲要对太子平白生出些嫌隙。
至此片刻后,苏父才慢慢缓和了神色,但却也将手中笔墨放下,绕过书桌,走至苏倾澜身边:“为父只想为你寻一个好归宿,原本我便属意太子,你若嫁给他也是门当户对,将来朝政上也互有助益,只是日前听说圣上有意赐婚于你和顾将军,为父也是担忧,你若不愿可如何是好?所以今日一听此事以为有了转机,想着以此让圣上为你与太子赐婚,却未想到,其中缘由竟是这般曲折。”
不论如何,他身为父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过得开心快乐,他知苏倾澜是个主意大的,既然今日要与他说明这些,想必也是心中自有想法。
果然如他所想,苏倾澜接下他的话头道:“父亲扶持太子已多年,想必比女儿更为了解太子为人,所以今日之事不过小小插曲,想来也是太子哥哥为了女儿好,只是即便没有今日之事,女儿也是万万不可嫁与太子哥哥的。”
“这是为何?”眼瞧着苏倾澜神情间有几分落寞,苏父颇有些不解,如果她女儿喜欢太子,那他前去求圣上赐婚便是,又何以有这般说辞。
闻言,苏倾澜叹了口气,扶着苏济民重回书桌旁,坐下道:“这一来女儿心中对于太子哥哥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其他想法。”
“这二来其实父亲细想便知,太子哥哥与父亲均是王公贵族,女儿也算得上是出身世家,而顾将军虽从顾老将军手上继承将军之位,可顾老将军出身寒门,算到底也属寒门之后,皇上今日想要为女儿与顾将军赐婚,父亲难道当真想不出究竟为何?”
苏父本就在朝局之中浸染多年,此时稍加点拨,便明白其中内涵:“莫不是为了平衡这文武之争?”
在华国之中,世家子弟多从文,奉行从武无用,即便是结交,也多为结交同类的世家子弟,对于寒门出身之人都有不屑。
而在此文职均被世家子弟占满的朝局之中,能给寒门子弟出路的只有武职,所以不少武将都是出身寒门,再加上以前被这些世家子弟们的欺压,所以为官之后,对于这些文官,心中仍是多有不满,双方势同水火。
但毕竟世家贵族在岁月的洗礼后,已是根基稳固,不同于寒门子弟的羽翼未丰,再者加上文官们善朝堂辩论,武将多为实操,故而整体局势上为文压武之势。
经过几十年来的文争武斗,华国今朝皇帝明白内耗无益的道理,于是边开始着手于平衡这一局面,只是到底帝王也是出身皇家,心中更是多为偏向于世家贵族,并无法做到真正的公平。
如今华国皇帝想要赐婚与苏倾澜与顾霆,也是存了想要平衡和相互制约的心思。
不过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旁人所不甚明了的——皇帝最为忌讳的还是皇子们势力太大。
若苏倾澜嫁给太子,那便意味着整个丞相府都要完全归于太子麾下,虽太子为一国储君,此时也贤名在外,但皇上心中仍有猜疑,不敢轻用。
“父亲果然明白,所以无论如何,女儿万万不可嫁给太子哥哥,若是因此拂了圣上的好意,引来没必要的猜忌,对父亲,对太子哥哥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苏倾澜看向屋外,深情略有担忧。
前世便是因苏家势大,又公开支持太子,所以才被新皇赶尽杀绝,这也是她要顾霆暂且隐下二人决意订婚一事的考量。
毕竟此时顾霆名面上还是二皇子的人,若此时宣布与他订婚,那顾霆的处境必然是会十分艰难,更有甚者,可能会引来二皇子的猜疑与暗杀。
而他苏家便会站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虽说他们从来都是坚定的支持太子一派,但难保会有人大做文章。
“澜澜长大了,这局势分析起来,比起为父都要高上一筹。”听到苏倾澜的这番见解,苏父哈哈大笑几声,眸中满是欣慰。
闻言,苏倾澜一愣,而后面色无奈,转过身来,拉住苏父的胳膊,撒娇到:“还不是爹爹教的好,女儿哪儿敢超过爹爹,然后还得爹爹再继续教女儿世间各种道理才是。”
见着眼前的女儿此时也已出落成了大姑娘,苏父心中颇有感慨,拍拍苏倾澜的手,语重心长道:“爹原想着替你寻个好人家,让你后半生富贵不愁便已是极好,没想到澜澜志不在此,既然你已自有决定,那爹也不强求,此事爹便不说了,你自己做主便是。”
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幸福。
“谢谢爹。”看着不论前世今生都宠爱自己如初的父亲,苏倾澜不禁也红了眼眶:“只是爹,女儿需要提醒一句,如今局势尚不明朗,我们苏家当以保全自身为上,切不可让卑鄙小人拿到苏家话柄。”
心中仍有几分不放心,便如此提醒,苏父听后神色也是严肃几分,而后微微点头道:“澜澜有此见解,那爹便都听澜澜的。”
此后便是父女温情,苏倾澜曾记得前世,自打她嫁入顾霆府上后,便鲜少再回来看望,直至临死,才听闻苏家满门被灭,不知当时父亲对他是否心有怨恨。
所以这一世她必要将苏家保全,绝不让奸人所害,前世奸佞她也绝不会放过。
……
正在其如此所想之时,城南唐府中,唐婉莫名打了个寒颤:“娘,可是天凉了,将窗子关上些吧。”
闻声蓝青芳赶忙命人去将窗子关上,在扭头回来时脸上仍是那幅怒相:“都是苏倾澜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我们母女哪里还用住在这样一个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