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宇文德病了之后,宫中一过入日的时辰,便是静悄悄的,安静无一人,除了偶尔巡逻的侍卫在御花园中来回游走之外,其他人都十分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宫中。
顾宁虽然往日里瞧着文文弱弱,做事百般地顾及情面,可是这个时候,却是异常的铁腕手段。
她将自己游走江湖那些年,学到的教训全部都搬了出来。
第一,不许各宫嫔妃随意走动。
第二,若是这个时候,还敢在宫中生事的奴才,一多半都被她严惩,还有一半,也是罚去辛者库做了苦役。
第三,不管往日里,她看着多少人的情面,与多少人有过交集往来,可是现在,却统统都不作数了。只要是违反了宫规之人,一律按照宫规处置,任凭是谁前来求情都无用。
如此一来,宫中各宫的宫人,果真是不敢再随意生乱,宫中倒是的确清净了许多。
因为惠妃娘娘的身份,顾霆的马车出入宫中,这些时日,已经不受什么控制,马车十分轻易地便从东门入了宫中。
顾宁身边的丫头,也一早就等在了宫门之外,瞧到顾霆的马车,立即迎了上去。
顾霆吩咐车夫停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娘娘歇下了吗?”
“知道将军要来,娘娘还在宫中候着呢。”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马车之中瞧了两眼。
顾霆立即侧过身子,刻意挡住了小丫头的视线。
“前面带路。”
那小丫头答应一声,便拎着灯笼,转过身,快步往前而去。
顾霆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车内的宇文明。
许久没有回到宫中,宇文明有些局促。
他一双手搭在膝盖上,前后摩挲了两下,眉眼轻动。
见顾霆望向自己,宇文明才微微抬起眼,尽力保持着冷静的样子,扬动唇角,挤出了些许笑容。
“明公子,”顾霆见宇文明十分紧张,赔上了些许笑容,“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在宫中做了不少改变。你可要瞧一瞧?”
宇文明立即摇头,面上多出几分紧张之色,连连摇头,“不必了。”
说完,他别过头,看向马车之外的方向。
虽然马车之外一片昏暗,可是借助着些许洒进马车之中的光线,宇文明还是能看到宫墙上,已经被刷上了新漆,红墙绿瓦,越发好看。
看来,宇文德登基之后,在这宫墙之上,倒是的确没有少下功夫。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顾霆率先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他别过头,望向车内的方向。
宇文明也戴好了围帽,跃下马车。
“兄长。”
顾宁早就候在宫外,看到顾霆,立即快步迎了上来。
两人皆对对方行了礼,顾宁的目光便落在宇文明身上。
“兄长,里面请吧。”
许久,顾宁才不悦地挑动眉角,甚至还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屋中。
和顾霆不同,顾宁是眼睁睁地瞧着宇文明对宇文德做出了多少事情,自是无法原谅他,脸面上也冷了不少。
看着顾宁远去的背影,宇文明的面色略显不安,与顾霆对视一眼,苦涩地笑了笑,随着顾霆,快步走进了宫室之中。
顾宁收到了顾霆的消息,早已经将宫中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就连一直伺候的太医,也暂时避开了。
“兄长命人进来,说有要事想要与我商议。兄长所谓的要事,便是将这等叛臣贼子引进宫中吗?”
说着,顾宁不悦地扫视了宇文明一眼,眼中的冷冽更加严峻了几分。
宇文明不由心下一沉,目光也逐渐落了下来。
“宁儿。”
顾霆生怕顾宁性子刚烈,若是因为心中挂念着从前的事情,与宇文明起了龃龉冲突,怕是更加不妙,忙沉声打断了顾宁。
好在,顾宁素来十分听从顾霆的,见他不满地盯着自己,只得嘟着嘴,悻悻然地答应一声,埋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嘴角还向下撇着。
“明公子。”
顾霆这才重新看向宇文明,带着些许歉意之色,“明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惠妃娘娘虽然行至口快,却也是因为顾念陛下,还望明公子能够释怀。”
宇文明尴尬地笑了笑,将围帽取下,望着顾宁,“惠妃娘娘,当日之事,我与宇文德同争一位,自是多有摩擦。今日我前来,也正是希望,我们兄弟二人能够摒弃前嫌,携手与共,共度难关。”
宇文明自小便被先帝立为太子,自小便在众星捧月之中长大,能够听到他说出这些,着实不易。
顾宁也微微挑眉,扫视了宇文明两眼,才长叹一口气,摆摆手,一脸疲态,“罢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宇文明将今日之事,一一告诉顾宁。
说完之后,还别过头,若有所思地望了顾霆两眼。
“虎可离自从进京以来,便处处生事。此次,他设下如此陷阱,意图再清楚不过,便是要等着陛下和明公子一头扎进陷阱之中,来日好从中牟利。”
“其实,有件事情,我怕引起朝廷内外的慌乱,也一直不敢说。”
顾宁说着,抬眼望向顾霆。
她有几分犹豫,余光不住地打量着宇文明,似是在思考,这样的话,若是当着宇文明地面说出,会不会有何不妥之处。
倒是顾霆,见她如此神色,对她摆摆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不能当着明公子的面说的呢?”
“我怀疑,此次陛下所中之毒,也是出自虎可离。”
顾宁抬起眼,凝视着顾霆,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道。
闻言,顾霆与宇文明几乎是同时站起身,两人皆诧异地望着顾宁,异口同声,“为何?”
顾宁的目光在二人之中来回游走一圈,正要说话,榻上的宇文德却骤然抽搐起来。
顾宁顾不得多言,几步上前,扶住宇文德的右手,高声道,“陛下……陛下……”
宇文德抽搐了好一会儿,在顾宁的摩挲下,倒是慢慢地舒展了身子,重新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