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我们能，我们是觉得你有机会！”一个留着长胡子，衣着邋遢的酒鬼说道，他有些忿忿不平：“我说，你请我喝杯麦酒吧，别的我也不要了。”
    “嘿，你个老家伙，你只是在意你快空了的酒杯！”贝特朗骂了几句，然后坐在了雷蒙的旁边。
    老板娘立即过来给贝特朗倒上满满一杯帝国黑啤酒，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雷蒙有些不高兴自己的风头被贝特朗抢走，可是他确实没有什么能和贝特朗相比较的，年轻人虽然有些免不了地年轻气盛，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伯爵的士兵，连自由民的身份都没有，年轻人只能低头喝闷酒。
    酒总是喝得很快，雷蒙发现不知不觉中，硕大地可以容纳好几百毫升的大号木啤酒杯已经见底，伯爵的长戟兵端了一下杯子，然后将杯子放了下来。
    老板娘立即注意到了雷蒙的异状，她微笑地走到年轻人的面前：“客人，你要续杯么？”
    “唔……”雷蒙顿时陷入两难之中，喝一大杯帝国黑啤是他计划好的，但是如果喝第二杯，那就意味着又要再花八十个铜币，尽管长戟兵的薪水不错，钱也不能这样乱花啊。
    自小家贫，好不容易带着老母亲和弟弟逃难出来的雷蒙深知节约的道理，可年轻人的好面子又让他有些舍不得，老板娘的意思是你要么续杯，或者准备走人，酒喝完了不能一直滞留这是常识。
    许多酒客都暗地偷笑，这个伯爵的士兵毕竟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对酒客来说，想赖着不走，杯底剩下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不动这是常识。
    就在雷蒙纠结是否要再掏一个银币续杯的时候，贝特朗又掏出了一个银币，他指着自己身边的雷蒙：“玛蒂，给这个小兄弟续上一杯吧！”
    “也是帝国黑啤？”玛蒂这下来了兴致，老板娘无所谓谁付钱，有人付钱就倒酒。
    “行吧，也是帝国黑啤。”
    雷蒙的酒杯也被满上了，年轻人总是有种错觉，那就是续杯的这一杯，倒得比第一杯要更满。
    “为什么请我喝这一杯？”雷蒙没有像很多酒鬼一样先喝了再说，他皱着眉头：“我想我不认识你……或者你不认识我，贝特朗先生。”
    “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你是从北边来的那个，进入了伯爵的长戟营。”贝特朗比了一个手势。
    手势的意思很明显，逃奴。
    布列塔尼亚知道很多农奴当了逃奴，来到了南方，骑士王理查本来有心派人来清查一下情况，可是随着混沌入侵和十万人丧命，王国的注意力被集中在抵抗蛮族侵略上面。
    等到莱恩杀死了埃吉尔，打退蛮族人之后，北方的诸公爵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因为调查的最好时间已经过了，而且平民死伤惨重之后也没法再查，许多东西变成了糊涂账。
    “所以？”雷蒙的声音中带着不悦。
    “我看见过你的训练，我见识到了你的勇气，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但是我要敬你一杯。”贝特朗接着说道。
    这下雷蒙明白了。
    他在进入长戟营中，曾经经历过一次最严峻的考验。
    这些长戟新兵们被示意穿上盔甲，手持长戟，排成阵型，在他们排好阵型之后，十几名全部武装的游侠骑士朝着这些新兵们发起猝不及防的冲锋。
    当时绝大多数新兵都吓得调头就跑，那一整排人只有两个人在原地站到了最后，其中一个就是雷蒙，骑士们在距离这些新兵还有两米时勒马停下。
    靠着这个，雷蒙最后成功转正。
    “好吧，感谢你，贝特朗先生，祝你身体健康。”雷蒙举起酒杯。
    “同祝！”贝特朗也端起酒杯。
    又是几口黑啤酒下肚，气氛逐渐火热，老板娘又端来了一些烤肉和下酒菜，男人之间就是这样很容易地熟络起来，众人大声地聊着哪些潜力股有机会晋升骑士，伯爵最青睐谁。
    讨论了一阵，话题来到了布列塔尼亚历史上，千年来唯一的五个农奴晋升为贵族的故事。
    大家对这个最感兴趣，农奴们大多不会算数，可是他们大致能知道，晋升骑士的机会变大了很多呢！
    从千年五个，到一年三个，这可是质的飞跃！
    “贝特朗，你知道那五个农奴的故事么？我们只知道华美丝女公爵的故事！”有的酒鬼大声嚷嚷，他们喝着劣质的大麦酒，不断地朝着贝特朗发问：“我知道你见多识广，还识字，能不能给我么说说？他们是依靠什么被国王陛下封为贵族的？”
    “这个啊，这个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说看。”贝特朗对于识字非常重视，他在向莱恩投降之后就多次请求莱恩派人教他识字，经过一年多的恶补和原本的一点基础，贝特朗在农奴中算文化水平高的。
    “说啊说啊！”酒鬼们兴奋不已，没有吟游诗人也可以听故事，太棒了。
    “从谁说起呢……就从胡巴德说起吧。”贝特朗端起大木头杯子：“我第一个要说的是胡巴德，因为胡巴德的故事最简单。”
    “胡巴德是个普通的农奴，世代种地，没有什么实力，他只是很幸运。”
    “就像平日一样，有一天他进森林碰运气，看看能弄到点什么吃的，结果碰巧救下了一名受到女士眷顾的公爵嫡女，这名公爵嫡女被野兽人围攻，命在旦夕，胡巴德依靠着他的经验冒死救下了这位公爵嫡女，带着她逃出了森林，因为他的巨大功劳，国王封他成为一名骑士。”
    “哦，天啊！这位胡巴德先生真是狗（ck dog）！”有农奴抱怨地说道：“我怎么就没这种好运气……接着说啊，贝特朗，胡巴德之后怎么样了？”
    “胡巴德的运气就到此为止了，他成为贵族的第五十二天就战死沙场，没能撑过自己骑士生涯的第一场战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实力太差。”
    “嘿嘿嘿~”酒吧之内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声，农奴可不是骑士老爷，他们没有经过踏实的军事训练，贸然被封为骑士草率上战场的结局早已注定。
    “第二个呢？”
    “第二个人叫做维耶，是里昂纳赛人，他是个私生子，一个伴有激烈情绪并陷入幻象的虔诚的年轻人，他总是声称自己见到女士的幻象，村里的人听了之后半信半疑，决定让他去村里的圣杯教堂里当个看守。”贝特朗说起了第二个农奴晋升贵族的故事：“在一个夜晚，维耶受到了女士的启示，他兴奋地使用礼拜堂里堆积的木材和从其他地方搜集来的碎片，建造了历史上第一台投石机……没错，正是我们王国现在装配的配重投石机，在北方蛮族南下劫掠的时候，维耶靠着投石机抛砸巨石击沉了蛮族的很多龙船，迫使蛮族杂碎撤退。”
    “战争结束后，维耶被骑士们带去觐见国王，他的设计得到了王国的重视，国王赏赐他五头山羊，三头大肥猪和一头牛，一顶铜制花冠和一个放满了金克朗的大铁盘子……据说这比维耶所能想象到的所有财富都要多，湖神女巫殿下晋升他为贵族，从此，维耶就成为了专门为王国设计、维修、制造和改进投石机的工匠。”
    “哎，这是看到了女士的幻象，受到女士的启示，我们普通人哪有这种运气。”农奴们又纷纷抱怨道：“贝特朗先生，你没有在乱讲吧？”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我怎么会乱讲？这都是我问了骑士老爷，他们告诉我的。”
    好吧，又一条路被断绝了。
    “第三个人是温福特公国的博马舍男爵雅克。”
    “雅克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个普通的农奴了，他的父亲是个高级军士，还是男爵的监狱长，他的母亲是个有名的女裁缝，最擅长给领主老爷缝制精美的衣服，因此雅克自小就吃得好，长得高，还有机会跟着骑士扈从们训练。”
    “雅克就在这种情况下成长为一个强壮的美男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牧羊人。”
    “哇，又是一个好命的家伙。”酒吧内的酒客们纷纷点头，牧羊人可不是个低贱的活计，想要成为牧羊人，农奴自己要有一群羊才行。
    “这位年轻的牧羊人天生神力，又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因此也得到了男爵老爷的女儿伊莎贝尔女士的青睐，据说这位伊莎贝尔小姐从那天开始就计划着如何嫁给他。”
    “机会说来就来，一天，雅克出门放羊遇到一伙绿皮的袭击，结果这位年轻的牧羊人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取出武器，高喊着女士之名，将这群绿皮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件事惊动了女士，女士口头嘉奖了雅克，农奴们都将雅克视为公国的英雄，伊莎贝尔小姐趁机宣布破例授予雅克游侠骑士的头衔，国王也同意了。”
    农奴们又一阵唏嘘，心想谁能一个人干掉一伙绿皮？
    “故事到这里还没完，不久之后，伊莎贝尔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博马舍男爵战死，由于博马舍男爵的嫡子只是个游侠骑士（男爵的继承人必须拥有王国骑士头衔，否则不可继承爵位），因此伊莎贝尔女士发布了一个历练任务，谁能屠龙，谁就能够成为新的男爵。”
    “雅克和男爵的嫡子阿格哈万一起出发，两个人翻过山脉，找到龙穴，经过一番苦战，阿格哈万用剑斩开了巨龙的喉咙，雅克将剑刺入了巨龙的心脏。”
    “……”农奴们已经无fk可说了，想要成为骑士老爷不仅要一个人能屠一伙绿皮，还要能屠龙？
    “雅克和阿格哈万都对对方的武勇深感敬佩，他们都坚称对方才是屠龙者，争执不下后他们回到领地让伊莎贝尔小姐裁决，伊莎贝尔小姐以刺穿巨龙心脏的人是雅克为由，宣布雅克获胜，之后伊莎贝尔小姐更是将自己嫁给了雅克，雅克也就成了博马舍男爵。”
    雷蒙已经嗦不出话，他感觉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个东西，叫做梦想。
    想要成为骑士老爷，对农奴来说真是千难万难。
    “最后一个呢？贝特朗？”
    “很好！看来你们都明白自己的差距了。”贝特朗猛灌一口帝国黑啤酒，开始讲起了最后一个故事。
    “那么，做好准备了吗？我将向你们讲述最后一个农奴成为骑士的故事，也是最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那就是帕瓦尔的故事。”
    “从农奴，到圣杯骑士。”
    第358章 出发
    “帕瓦尔？”
    旧世界，布列塔尼亚，温福特公国，格拉摩根伯爵领，吉恩镇市中心，冠军大道的一家酒吧“圣杯礼赞”中，圣杯骑士阿曼德和王国骑士赫克斯也在闲聊着有关于骑士晋升令的事。
    这间酒吧就是城镇内最高档的酒吧了，在这里可以见到全世界的所有美酒，包括木精灵果酒、温福特几大酒庄出产的上等葡萄酒“奥比昂”“拉图”“吕萨吕斯”、帝国的精酿上等麦芽酒“柯本之优品”（皇室特供）、矮人巴格曼啤酒和高等精灵出产的极品魔法佳酿。
    甚至有些足够尊贵客人可以品尝到产自湖中仙女高塔旁边，由湖中仙女亲手栽培葡萄和亲手所酿制的“女士珍藏”。
    “女士珍藏”产量极少，因此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喝到，尽管来自帝国的狮鹫公爵伊凡在依次品尝了布列塔尼亚的所有美酒和“女士珍藏”之后指出女士珍藏的口感胜于旧世界所有其他美酒，不过依然略逊于温福特的超一级美酒“吕萨吕斯”，但是所有的布列塔尼亚人还是坚定地认为女士珍藏就是全世界第一的美酒。
    包括莱恩伯爵的老丈人弗朗索瓦都坚定地这么认为。
    酒吧之内客人不多，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旧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贵族，圣杯骑士、远征骑士和腰缠万贯的大商人，酒吧的所有者一直都是个迷，人们只知道“圣杯礼赞”的背后除了伯爵和伯爵夫人以外，女士似乎也有参与，至少湖神女巫莫吉安娜殿下有时会在此出没，酒吧也会为路过的远征骑士提供免费的酒水和美餐。
    硬木铺好的闪亮地板光洁如新，一位湖神先知正在吧台后面清点着酒水，洁白的魔法灯照亮着酒馆内部，上好梨木制成的木制吧台和桌椅的表面反光，金色的圣杯图案和鸢尾花图案遍布酒吧之内，在座的骑士和贵族们大多彬彬有礼——无礼者会被迅速拖出去，然后列为不受欢迎的对象。
    王国的贵族、各界知名人士和一些来到这里的外国商人最想要来这个酒吧喝酒，可酒吧内从来都只是限制二十个人的座位，一些卡座已经预约到一个月以后。
    赫克斯有些不习惯，这位目光冰冷，内心只有复兴家族宏愿的王国骑士少见地有些拘谨，他的酒杯空了，王国骑士不似圣杯骑士阿曼德那样有底气，敢大声地让那位坐在吧台后面的湖神先知小姐续杯——在这个王国，湖神先知享有莫大的特权，无视法律约束，只有莫吉安娜和如莱恩这样女士的神眷者能命令她们。
    赫克斯作为莱恩的手下，负责的是军事训练，尤其是对农奴步兵团和军士们的训练，由于这位王国骑士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士兵们对他都比较畏惧。
    和赫克斯不同，圣杯骑士阿曼德脸上的只有轻松和热忱。
    血红公爵已死，家族大仇已报，这位自幼立誓要向血红公爵复仇的圣杯骑士终于可以卸下沉重的思想包袱，轻装上路，他见到赫克斯杯子空了，于是将自己的大啤酒杯一饮而尽，伸手示意：“小姐，我们需要续杯。”
    湖神先知为两个人重新倒满了帝国上等黑啤酒。
    就着牛肉馅饼和乳白色的鳕鱼热汤，阿曼德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从农奴到圣杯骑士的传奇人物，帕瓦尔。”
    “对，帕瓦尔。”阿曼德点头，他低语道：“帕瓦尔是个真正的传说，这位可敬的人用自己的一生完成了不可思议的神话。”
    “帕瓦尔出生于一个偏远的村庄，他自小就决定向女士献上自己的所有信仰，由于他只是个农奴，因此留给他剩下的路就很简单——他成为了一位圣杯朝圣者，追随着一位著名的圣杯骑士拉洛克爵士鏖战了大半生，数十年的苦行让他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跟随了拉洛克爵士征战大半生之后，年已五旬的帕瓦尔面临了一场巨大的考验，拉洛克爵士看守的圣杯教堂遭到了斯卡文鼠人大军的袭击，圣杯骑士率领着圣杯朝圣者们和斯卡文鼠人进行了一场殊死战斗，最后，拉洛克爵士和鼠人军阀同归于尽，圣杯朝圣者们死伤惨重，几乎全员阵亡。”
    “全员阵亡？”赫克斯可以想象这场战斗的惨烈，斯卡文鼠人一定是计划着从圣杯教堂里面夺取圣物，圣杯骑士和圣杯朝圣者们寡不敌众，但是这些人不会动摇，他们只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除了帕瓦尔……这位年已五旬的农奴居然独自一人，以一己之力守护圣杯教堂和拉洛克爵士的遗体长达三个小时！一直支撑到援军抵达，全歼鼠人为止！据说当公爵的援军抵达时，帕瓦尔全身浴血，神志不清，正在将自己手中的断剑刺进一头鼠巨魔的脑袋里！”
    “这简直……”赫克斯都为帕瓦尔的壮举所震撼，孤身一人已一己之力对抗鼠人军队三个小时？！
    “战争结束之后，帕瓦尔因为他的壮举赢得了‘鼠人屠杀者’的称号，更是受到女士的赞许，他被带到库罗纳觐见国王，国王在圣杯大教堂中直接封他为王国骑士！”
    “帕瓦尔并没有就藩，这位渴求了圣杯一生的朝圣者并未被贵族的身份所诱惑，他当场发出远征誓言，开始了自己的圣杯远征。”
    “这一去，就是五十年，帕瓦尔的圣杯之路持续了足足五十年，当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他的时候，他回来了，年已百岁的帕瓦尔双目赤红，身上闪现着湖神的祝福，毫无疑问他已经是一位圣杯骑士，朝圣者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属于圣杯的乐章，从农奴到圣杯骑士，这位圣杯朝圣者的事迹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农奴，他亲身证明了圣杯的公正。”
    阿曼德有些感慨地说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圣杯朝圣者的数量如此之多了吧？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女士的注视，农奴们明白，想要让女士关注不是骑士的自己，需要一些特别的方法。”
    “虔诚……这个方法真是够特别，女士总是会对在战场和教堂花了很多时间的信徒报以微笑。”赫克斯感叹于这位农奴的渴求，他犹豫着说道：“如果一个农奴能够有这样的表现，让他成为贵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看来你还是对骑士晋升令有所看法？”阿曼德敏锐地感觉到赫克斯语气中的不适。
    “谁不是呢？骑士的头衔那么多，一些人得的多了，一些人就得的少了，没错，北方的贵族们在抗击混沌杂碎中损失惨重，他们或许需要这个，但是在我们南方，能成为骑士的小伙子们可不少，我们为何不从南方调一些人，而是要选拔几个农奴呢？”赫克斯抱怨道：“既然是女士的旨意，那我无话可说，三个就三个吧，这个数量大家还接受。”
    “我们总是要给些机会。”阿曼德看着明亮的魔法灯，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