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凡人就这么成了晏州出口数量最大、品种最多、品质也最为优秀的“货物”。
    谢薇、清虞与和尚藏入的飞舟就是拿来运送凡人这种“货物”的飞舟。这种飞舟往往有两层。上层是进行过登记、明面上的“货物”,下层是极为大量的走私“货物”。
    媚宗还在的时候因为有媚宗的遏制,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抓人卖人。被飞舟运出去的“货物”基本都是自愿、或是被家里人卖掉的。由于女性“货物”大多会被媚宗女修买走、放走、劫走,因此女性“货物”十分稀有。
    现在媚宗这障碍没了,这一飞舟上全是女性“货物”。这些女婴、女童、少女乃至少妇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是被偷来的,有的是被绑来的,有的是被亲人卖了的,唯独不见自愿的。待飞舟停靠在了鄞州,谢薇便做主沉了这飞舟,放了一飞舟的女性。
    但也因为如此,谢薇三人没法安生在鄞州待下去,只得继续逃跑。
    这一路走来谢薇早就想过和清虞分开。这倒不是她觉得清虞是个电灯泡、嫌弃清虞了。只是就逃跑这件事而言,分散目标才不容易被一网打尽。为了清虞的安全着想,谢薇知道让清虞和自己分开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担心自己有过河拆桥嫌疑的谢薇实在难和清虞开口。
    清虞自己说要和谢薇还有和尚分头行动让谢薇感到有点惭愧,同时也松了口气。
    就是吧……
    乍然与和尚二人独处,谢薇哪哪儿都觉得别扭。
    天知道两个月前她还谋划着一定要拿了人家的元阳,天天就装成傻狗黏糊在人家饱满结实的肉.体之上。现在多看人家一眼她脸都要发热。
    “……也不是多重要的话。”
    和尚几天没刮头,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密密的青茬儿。他右手伤了,被谢薇拿药和布糊成打石膏的模样,于是也无法立掌。
    不穿袈裟,不戴佛珠,和尚身上能够明确证明他是和尚的外物分明已经都没有了,和尚整个人却依旧透露出与街边农夫完全不同的气质。
    谢薇走在和尚身后,看着和尚的背影有些发呆。
    棠州四季如春,天候温暖。此时两人走在野道上,四周到处都是苍翠绿浪。风一吹,野花就在野草形成的绿浪间星星点点的摇曳。和尚垂在身侧的手偶尔拂过野花。谢薇的心尖尖就跟那野花的花瓣一样在风中微微发颤。
    “谢施主?”
    和尚从阳光里回过身来,整个人都像是溶进了光里,有些虚化。
    谢薇眯起了眼。
    瞧她这幅又不知走神到哪里的表情,和尚叹息一声,迈步从炫目的光中走出,拿受伤相对不重的左手牵起谢薇,再把谢薇也带进温暖的光与拂面的微风里。
    “谢施主,你可知贫僧十分生气?”
    “啊、啊……?”
    突然听到和尚说他生气,谢薇一脸懵逼。
    看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写满问号,和尚就知道自己这些天来故意摆出的冷淡态度全成了白费——谢薇竟是半分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看来她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是她真就这么迟钝。
    “那日,谢施主为何将贫僧还有清虞施主困入密道之中?”
    “我是——”
    “谢施主不想让清虞施主与贫僧卷入危险,这点贫僧还是明白的。可施主是否考虑过贫僧的想法,施主又是否询问过贫僧的打算?”
    谢薇试图辩解,她想告诉和尚她不是故意要不尊重他的想法:“我——”
    “谢施主是不是觉得把贫僧和清虞施主关进密道里,你自己去送死就是你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对——”
    “施主压根儿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又何必虚情假意的对贫僧说什么‘对不住’?”
    被连连打断的谢薇简直目瞪口呆。
    这就是平时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的可怕吗?往日她与和尚在一道,总是时不时就会腹诽和尚像妈妈。这一刻她倒是觉得生起气来就会直接发火指着她鼻子骂的妈妈还更和蔼可亲一点。
    ——和尚眉头紧蹙,面部线条崩得死紧。尽管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上善若水般的心平气和,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火气已经烤得谢薇浑身焦糊。
    瑟缩了一下,谢薇讪讪低头,本来要回握和尚的手也松开来。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谢薇的低头并没有让和尚停嘴——事实上和尚也震惊于自己竟能有这么多的抱怨要说。
    作为僧人明澈如镜的一面告诉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谢施主已经明白自己错了,那再纠缠也无意义。”
    偏偏他的嘴一点儿都不停话,还在张张合合像是不知劳累。
    “……谢施主是不怕疼还是不怕死?还是两边都不怕?谢施主是觉得自己一个跑去送死能死得像个英雄么?你想过若是你那日便死在天临山,贫僧与清虞施主从密道里出来后得知你的死讯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么?你以为你死了,贫尼与清虞施主、你的同门便绝对不会被人追上、找出,杀死么?”
    “亦或是谢施主存心一死,就想两眼一闭,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如此疾言厉色的怒叱不止,和尚自己都快听不下去自己的声音了。更别说是一心只为和尚、为清虞还有为媚宗残存的姐妹们考虑,这才决定自己去当那个最大诱饵,意外死里逃生的谢薇。
    “——我哪里可能心甘情愿地去做自杀式袭击啊!?我那么怕疼又那么怕死!”
    被骂了这一阵,谢薇从懵到生气并没花多少时间。
    “可我不做谁来做!”
    “媚宗剩下的姐妹里就属我辈分最大,修为最高。我不挡在前面,难道我还能把在我看来是我妹妹的那群孩子给推出去为我送死?!”
    “我明明是想让大师、让清虞、让剩下的妹妹们都活下去才冲出去扮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的,凭什么我只身犯险,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还得被大师说成是不负责任地想自杀结果自杀未遂!?”
    看起来越说越激动的谢薇停下脚步,一把就甩开了和尚的手。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再说大师你算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东西,要怎么使用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你这么说我是想我怎样?”
    谢薇嘴上跟连珠炮似的,心里倒是意外地平静。
    她是有那么点生气,嘴里说的话也基本都是真心话。毕竟她是脱口而出口不择言后才发觉自己可以顺水推舟,就这么营造出一种与和尚一言不合就决裂的气氛好与和尚分开。
    ——在棠州的她和在天临山上的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谢薇不会因为自己得到了片刻的安全就会傻乎乎乐颠颠地觉得就这么与和尚两个人一起走下去也好。
    和她在一起终究是危险的。万一,不,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机率和尚会被她牵连丢了性命,她也要把这十万分之一的机率给变成零。
    “够了既然大师看不上我,那我就此告辞往后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贫僧只是想你好好活着!!”
    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在谢薇的眼前,谢薇从来没有听到过和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她怔怔的,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的手怎么又到了和尚的手里。
    “你为何如此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被人抓着手用巨力往前拉,谢薇朝着和尚的胸膛就倒了过去。
    一把捧起撞入自己怀中的谢薇的脸,和尚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问她:“你究竟还要漠视自己的生死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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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谢薇的反应很是迟钝。一是她怕自己听错,二是她怕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和尚的意思。所以她尽可能地不动声色……实际就是木雕泥塑地僵在和尚的怀里。
    不要慌,谢薇。不要慌……
    你已经是活了三世的成年人了。听到这种类似于告白的话,首先你应该呼吸,对,没错,张开嘴,呼气、吸气、再呼气——
    谢薇强迫自己呼吸,这一吸可好,她鼻腔里全是和尚身上的味道。
    灼.热又生机澎湃的精气,甘甜又黏稠的元阳。妖修与常人不同的嗅觉分辨出的内容让谢薇羞耻不已,同时又感到饥饿。这种饥饿十分接近生理上的饥饿,没法忍忍就消失。只要不设法填满空虚,饥饿感就能一直一直折磨人。
    被甜美的气味萦绕周身,再往前一寸就能把脸埋到结实饱满的大胸肌上。谢薇喉头滚动,身体里那种难耐的感觉更是煽动得她放在身侧手指屈伸不已。
    谢薇,冷静点,镇定点。你这么一副头晕目眩哈喇子直流的样子,只要长着眼睛,不是人的玩意儿都能看出你对大师意有所图啊。
    这样想着,谢薇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因此平复一些。
    “谢施主,你究竟要贫僧如何做,你才能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一点呢?”
    和尚的声音近在耳边,谢薇抖了抖。她几乎想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就是她抬起手来,手没往自己耳朵去,倒是踌躇着要不要抓住和尚的袖袍。
    这……我其实没不珍惜自己性命啊!
    就是死有时候重于泰山,有时候轻于鸿毛不是吗?好钢用在刀刃上,我这条命也该用在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嘛。
    谢薇不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会不会让和尚她还是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因此更加生气。所以她抿抿唇,没说话。
    谢薇的欲言又止看在和尚的眼里,那整一个就是大写的拒绝:她拒绝珍惜自己的性命,也在拒绝他。她不愿意被他干涉。
    和尚胸中憋闷,活像被人塞了满嘴的苦实,哪怕只是呼吸一下,喉中都会流过苦涩发麻的滋味。
    ……有没有什么方法,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谢施主能在舍身之前多犹豫一下?倘若谢施主有不愿意放手的东西,有不想失去的人,那——
    和尚眼前闪过清虞几人的脸。
    谢薇在面对清虞等媚宗弟子时有种长姐的气质。是人都能看得出谢薇对于清虞等人的重视。然而这于事无补——正是因为清虞等人对谢薇来说极其重要,她才会总想着为清虞等人、为媚宗而抛头颅洒热血。
    清虞等人没法成为谢薇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于是和尚眼前又浮现出了卢海钧的影子。
    『知薇……!!』
    叫着谢施主另一个名字的男子看起来情真意切,他虽记不得他眉目如何,但能让谢施主看得上眼的男子,想来也不会太差。
    谢施主要他和清虞施主先走,他便依言而动。不为其他,只为不成谢施主的拖累。
    彼时暴雨倾盆,惊雷如吼。他与清虞施主顺着山石遁走,谢施主与那男子说了些什么他听不真切,只知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说到了合籍。
    “谢施主,那位卢施主是你什么人?”
    谢薇被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有些做贼心虚地把自己差点儿要抓住和尚袖袍的手给藏到了身后去。
    “什什什、什么什么人?”
    “谢施主不是想过与卢施主合籍么?”
    哑口无言地怔了怔,谢薇能想到和尚这是把那日她与卢海钧之间的对峙听了个驴唇不对马嘴,但就结论而言,和尚这话也不算错。
    “啊……嗯。也算吧。”
    谢薇对卢海钧没感觉了,倒也不避讳谈起和卢海钧之间的往事。只是要她看着和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清楚自己的情史,她还是会感到害羞。并且,她会生出小小的期待。
    ——大师这是吃醋了?是因为在乎她、开始对她有那个意思了所以看卢海钧不顺眼了,想要知道她和卢海钧是什么关系了?好耶!……咳、不是的,她的意思是,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修罗场?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吃醋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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