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他正在田里干活,田坎上有邻家的阿姨走过,刘大力会大笑着打招呼;天黑带着锄头回家的时候,他会用不时走调的嗓子大声唱歌;也会和同龄的孩子在山野里嬉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虽然生活很累,但刘大力绝对是快乐的。
    包括孔修明在内,很多人都觉得电影哪怕继续拍刘大力在农村中的生活,这样的闲情逸致也挺挺有趣。
    然而生活的困境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当刘大力的父亲突然受伤,不能继续工作,刘大力必须退学的时候,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痛苦。
    这种痛苦在刘大力和班上的同学、老师们一一做别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个论断的确很有道理。
    刚才的观众们从农村生活中收获了多少的快乐,那么他们现在看着刘大力不得不离开农村,前往城市工作的时候,他们就有多么的痛苦。
    第125章 《生于淤泥》(上)
    如果说刚才的观众们从刘大力的农村生活中收获了多少的快乐,那么他们现在看着刘大力不得不离开农村,去城市打工的时候,他们就有多么的痛苦。
    刘大力也不想去城市,可是种地养不活他们。
    看到刘大力在农田里忙活了大半年,最后只有几百块收入,家里入不敷出的时候,观众们也会感觉到沮丧。
    其实这一段剧情其实相乏味,就是不同的农活与最后的收成,而毕竟包括孔修明在内的绝大多数观众,都没有农村生活的体验。
    问一问城市人有多少人明白农村生活的快乐,恐怕寥寥无几。再问问有多少城市居民愿意和农村人口互换人生,恐怕更是稀少。
    另一方面,像孔修明和卡尔他们,能够成为常青藤的学生,可不单单是依靠他们的聪明,最起码要能支付得其学费。
    起码孔修明从小到大就没有因为学费而困惑过,唯一的考虑就是分数而已。
    现实却是哪怕有奖学金、助学贷款,无论是在灯塔国还是华国,每年因为贫穷而被迫退学的学生不在少数。
    一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永远是自己脚下的三寸之地罢了。
    不少观众甚至会滋生出为什么刘大力不继续上学的疑惑。“何不食肉糜”、“为什么不吃蛋糕”罢了。[1]
    试问,对于自己完全不向往的生活、完全不理解的行为如何感到痛心?愿意主动去了解?
    答案就是秦砚的导演功力和谢北杨的精彩表演。
    无论在做什么农活,每天走山路上学有多么的困难,谢北杨始终带着微笑,让所有观众产生一种感觉:
    其实农村生活不那么辛苦。
    不仅仅是孔修明,卡尔也是如此。按理说他应该更难被这段剧情戳中,毕竟灯塔国的农业以集中、大规模、机械化为特点。
    就算有什么农村之趣,那也和华国相去甚远。
    但因为谢北杨的演技,让卡尔这些发达国家的观众,也能够感受到明显轻松、快乐的感觉。
    在刘大力不得不坐上火车,驶向未知的时候,他们的情绪明显下跌。
    秦砚在这一段安排了一个很直白的镜头,刘大力就坐在车窗旁边,看着在窗外景色的变换,沉默不语。
    只有各种嘈杂的环境音,火车轰鸣、人声鼎沸。越是这种嘈杂,电影院内就显得越安静。每个观众的情绪都随着刘大力在变动。
    刘大力的父亲并没有挽留刘大力,只不过在刘大力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
    “你去吧,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就算去待了一段时间,总有一天还是得回来。”
    其实这个时候观众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心中在心疼刘大力而已。
    刘大力来到鹏城之后,的确有一段情绪比较舒缓的剧情。
    遇到了孙云秀,开始打工赚钱,和孙云秀成为了朋友……
    刘大力似乎很好地融入了城市生活里,虽然他工资不多,起码每个月他打工的收入,几乎比得上他在农村里辛辛苦苦的净收入。
    刘大力特别满意现状,每天在工地上干得最卖力,热火朝天的感觉好像是刘大力在给自己修房子一样认真。
    而当奚芊芊所扮演的“孙云秀”也出现在观众们视线中的时候,不仅仅是孔修明,电影院中的其他观众也发出了呼声。
    而且这一次竟然是灯塔国的白人、黑人观众呼声音更大,其中甚至夹着一两声口哨。
    很多人灯塔国人第一次看华语电影,认识秦砚、谢北杨、奚芊芊他们就是在《古宅》。当年《古宅》风靡全国,观众们对这三个年轻的华国人记忆相当深刻。
    后来的《大笑江湖》没在灯塔国上映,距离谢北杨和奚芊芊共同参演的电影出现的《守门人》已经过去4年,再次看到熟悉的面孔,他们当然会激动。
    这一次依然有谢北杨和奚芊芊演对手戏,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有点微妙。
    你说他们之间是纯粹的情侣关系,也肯定不是,没有人能想象刘大力这个落魄的农民工会和光鲜亮丽的孙云秀在一起。
    但刘大力对于孙云秀肯定有好感,看他的眼神就能明白。
    其实这种好感很容易理解,毕竟刘大力在农村中看到的那些女生,和孙云秀之间的差别,宛若云泥。
    孔修明自问如果遇到一个“孙云秀”这样的女生,自己会不会动心,答案明显是肯定的。
    因为孙云秀太美丽了,哪怕是被现代网络轰炸的他也会心跳加速看,更不要说涉世未深的刘大力了。
    根本不用进行额外的解释,观众也能够看出刘大力和孙云秀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不过电影没有花费更多的镜头去拍摄二人的关系,这部电影的主线可不是爱情。
    镜头主要集中在刘大力身上,而他白天就在建筑工地上干体力活。
    看到刘大力扛着建筑材料来来来往往的时候,孔修明内心之中也有心疼的感觉。
    这一刻他已经忘了刘大力是谢北杨所扮演的角色,而把刘大力当做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去看待。
    一个才16岁的孩子,就得在工地上拼命。
    如雨倾泻的汗水、搬运建材带来的身体损伤、已经有些佝偻的后背、吃饭时候的狼吞虎咽、夜晚的酣然入睡……都描述着刘大力的辛苦。
    孔修明自问自己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体力工作,他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就算无法成为备受尊敬的教授,那也是在办公室内不知寒暑的白领,从来没有考虑过成为一个体力工作者。
    孔修明下意识了逃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眼中廉价、低级的工作总得有人去做。
    谁来做?大多数都是农民、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去做。
    可问题是刘大力真的就不如他吗?真的就应该去做所有人潜意识里低级的工作吗?
    在乡镇学校里面如此出众的一名少年,如果有机会学习,他还会、还愿意成为这样一名体力工人吗?
    这些都是现实切残忍的问题,如果电影继续渲染这种氛围,像孔修明这样比较具有同理心的人,或许会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对于绝大部分的观众而言,他们到影院就是为了来放松,而不是来和你聊什么人生的艰辛、世界的苦难。
    这就是文艺片的困境,一旦开始讨论人性与社会,就难免深沉郁闷,自然也不会有观众愿意继续看下去。
    而秦砚并没有走上这条道路,没有让谢北杨被生活的重压压垮,连带着孔修明也很快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因为观众们明显能够从刘大力身上看到一种名为“力量”和“希望”的东西。
    刘大力永远望向这个城市好的一面,这里有更多的机会、体力劳动并不比自己干农活更累、能赚更多的钱。
    他在想着自己该如何工作、如何打拼,慢慢攒钱真正融入城市里。
    很多观众都觉得刘大力的形象过于单纯了,他难道就不会对这个社会滋生出怨恨吗?
    明明电影中刘大力已经看到了鹏城有钱人的生活有多么的奢侈。
    他的工友们带着他去见世面,看着一顿就要好几百的豪华大餐;根本不允许他们农民工靠近的高端会所;有钱人看着他们眼神之中流露出的轻蔑。
    孙云秀替观众们问了这个问题,她很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让人挪不开双眼的风情万种,问道:
    “你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每天就靠着工地的工资过活?你一天到晚开心个什么劲儿啊,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呢。”
    刘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他的回答依旧理直气壮:
    “我这是在和以前的我进行对比啊。只要我能比以前的我更努力、生活更好,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有钱人的吧。”
    听到刘大力的回答,孙云秀愕然片刻,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平时香烟和打火机都放在口袋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来一根,摸了好一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孙云秀才反应过来每次刘大力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把打火机和烟放到柜子里去。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不仅仅是孙云秀愣住了,现场的观众有些沉默。不与他人攀比,只关注自己有没有进步,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然而无数人都已经忘记了。
    说实话,这一刻他们因为刘大力的发言而有一点点的感动。
    如果放在十年后,这句台词恐怕会被冠以“鸡汤”之名。但现在并不是未来那个鸡汤泛滥的年底,再加上刘大力身上真的有那种让人感同身受的力量,观众们并不会觉得突兀。
    这就是秦砚刻意在剧情中设置的一个反馈点,通过电影角色的魅力来感染观众,就是为了让观众继续往下看。
    而且刘大力和其他进城打工的农民之间有一个明显的不同,那就是他真的很聪明,而且他认真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虽然谢北杨的生活条件很差,可能工作一个月都没有孙云秀一晚上所获得的报酬多,但是可以明显看到两个角色在本质上的差别。
    刘大力就好像是被压在岩石缝隙中的小草一样,虽然头顶上压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压力,家里有无法继续劳动的父亲、等着上学的弟弟妹妹,但刘大力始终怀揣着对于未来的期待。
    孙云秀完全不一样,说实话孙云秀这些年攒的钱也不少了,否则也不可能在鹏城盘下这间小小的按摩店,但是孙云秀却是痛苦的。
    第126章 《生于淤泥》(二)
    可以看见孙云秀对于自己未来的迷茫。她每一次攒了一点钱,就喜欢用钱去买一些很奢侈、华丽的东西,流行的衣服、昂贵的化妆品等等。孙云秀永远是光鲜亮丽的。
    她急切的需要用一些昂贵的存在,用别人赞许的目光来肯定自己。
    孙云秀就特别像是已经从树枝上剪裁下来的玫瑰花,虽然看着娇艳欲滴、馥郁芬芳,事实上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花瓶里,已经丧失了继续生长的可能性。
    发廊就是花瓶,而城市则是巨大的屋子。
    有的时候花瓶主人,拿着喷水器在玫瑰花上喷洒了一点点的雾水,让花短暂的恢复了光彩。但这种美丽终究是不可持续的。
    等哪天这一束花不再鲜艳了,这个屋子的主人便立刻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从花瓶里揪出来,扔进垃圾堆。
    孙云秀似乎也有这样的自觉,被剪断根茎的她缺乏与大地紧密相连的安全感,所以她只能不断通过别人的称赞来确定自己的存在和重要性。
    按理说刘大力和孙云秀对于生活有着完全不一样态度、生活地位悬殊也很大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但因为来自于同一个县城,交集逐渐多了起来。
    其实大家能够感觉得出来,刘大力肯定有一点喜欢孙云秀。
    没有办法,这其实就是人之常情,包括孔修明和卡尔他们在内,观众们就算哪怕对于孙云秀的特殊工作都有一些无法接受,但这并不妨碍每一次到孙云秀出场,就会下意识地直起身体,想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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