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荷塘村。
抚摸着林夜思瘦骨嶙峋的肩膀,安容顺老泪纵横,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遭受如此。
秋嫂哭泣着用调羹将米糊喂给宝儿。
这个瘦弱的小男娃娃大口大口地吃着。
众人看着林夜思和宝儿,纷纷落泪。
知道宝儿是被上海一个神秘大盗偷出的,众人好奇。
孟水芸轻描淡写的简略地叙述了与贺子谦的结识过程。
众人虽然没有多言语,但孟水芸还是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困惑”。
回头看去,自己的那个他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拄着拐杖。
孟水芸惊喜地走了过去,抬头看着这个英俊的男子。
男子的眼神里没有欢喜。
刚刚他用尽气力,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拄着拐杖,一步步蹭到门前,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但为什么自己会失去了兴致?
林纪香察觉了这对年轻人之间异样的情绪,连忙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林桐卓,又看了一眼孟水芸。
“水芸,你不知道,桐卓为了给你这个惊喜,天天挣扎着锻炼,每站起来一次都大汗淋漓,多少次跌倒在地。”
孟水芸不忍看林桐卓的眼睛,连忙道“短短半月,没想到桐卓站了起来。”
林纪香看着林桐卓的眼睛,意味深长道“水芸是能给我们林家带来好运的金凤凰,都说凤栖梧桐,无论这天怎么变啊,林家永远都是水芸的家。你日思夜想,这人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
林桐卓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看着林桐卓的笑容,孟水芸突然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啊,自己舍弃了万般,为何还要给自己这样一个笑容?
看着孟水芸眼睛里的泪水,林桐卓的心立即软了下去。
遗憾和无奈再次纠结,自己这个身体,林家现在的家境,本就是委屈了眼前这个人,若是真的有人对她好,自己为什么不能大方的放手?真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让她好吗?
想到这里,林桐卓伸手将孟水芸眼角的泪水拭去。
这一个动作,孟水芸更加委屈起来。
自己多么希望眼前的人有个健康的体魄,自己多么希望眼前的男人能用强有力的臂膀保护自己。
自己多么希望能像其他的小女子一样有个男人依靠。
眼前的人啊,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孟水芸一扭身,进了屋子。
众人惊诧,孟水芸从没有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生气过。
张芝兰着急地朝林桐卓使眼色,安容顺更是着急地猛跺脚,林纪楠看着林桐卓摇了摇头。
林纪香用手指了指房间内那个坐在床头不断落泪的女子。
林桐卓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进屋子。
林纪香连忙将房门带上,众人悄悄走出小院。
小酒儿不肯离开,安容顺小声嘟哝道“你娘生你爹的气啦,你就别添乱了。”
本熙熙攘攘的小院立时安静了下来。
夕阳落山了,月亮升了起来
……
林桐卓艰难地走到床边儿,将一方丝帕递送到孟水芸面前。
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男人,抓过那丝帕,眼泪像决堤的河涌了出来。
林桐卓坐到孟水芸身后,艰难地说道“想,想你了——”
见孟水芸不说话,林桐卓再次说道“想,想你了——”
孟水芸依然不说话,林桐卓有些着急,大声道“我想你了——”
孟水芸猛回头,看着林桐卓,调皮地笑道“再说一遍——”
林桐卓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上海之行,这个温婉的女子仿佛多了一丝灵动。
林桐卓再次结巴起来。
孟水芸猛然用手指挑起林桐卓的下巴,道“乖,再说一遍——”
又惊又喜,林桐卓的眼眸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
突然一双大手将眼前这个女子搂在怀里。
转身压在了床上。
看着孟水芸梨花带雨的眼睛,林桐卓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想你了,想你想的心疼——”
惊喜的泪水涌了出来,双手不由自主搂住林桐卓的后背,孟水芸用力点了点头。
月光铺撒进屋子。
林桐卓轻轻抚摸着身下女子的面庞,炙热的吻轻轻落下。
手指虽然笨拙,但还是很顺利地将孟水芸外面的衣襟解开。
孟水芸又害怕又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切的希望将自己彻底交给眼前这个自己的他?
自己究竟在惶恐什么?
林桐卓的手指缓慢地解着红色的小肚兜。
突然,林桐卓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孟水芸惊诧地睁开了眼睛。
林桐卓缓缓躺在孟水芸身边。
看着孟水芸那双大眼睛,林桐卓非常认真地说道“等我,等我成了真正的男人,我要在恢复林家荣光的时候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将孟水芸眼角的泪水擦去。
“我要你没有任何惶恐,我要你没有任何委屈,欢喜地将你彻底交给我。”
蜷缩在林桐卓的怀里,听着林桐卓的心跳,孟水芸忽然心痛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心痛,为自己,还是为林桐卓,还是为了那个褐发的男子。
……
老画师萧竹看着孟水芸交给自己的信纸,激动不已。
哆哆嗦嗦地将眼镜摘了下来,这个老太太抹了抹眼睛里的泪水,再次将眼镜戴上。
看着信纸上的十字架,老画师萧竹抓起电话。
孟水芸吃惊道“师傅——”
萧竹点了点头,道“我要去上海,我要去见我的儿子——”
孟水芸着急道“警察在抓他,你怎么寻到他呢?万一引来了警察。”
萧竹笑道“我老了,该好好安享晚年了,我要移居上海。”
一人急道“萧师傅,怎么就提到了安享晚年了?”
来人正是许茹宝。
许茹宝笑盈盈地走到萧竹身边,道“水芸是你一手调教的徒弟,她还没出师,你怎么能就走呢?”
看着孟水芸,许茹宝笑道“上海之行,可不是让你们几个去玩的,该是你们交设计稿的时候了。”
按照样品间的流程,在市场考察的基础上,得出市场需求,按照客户的需求,设计出样品的设计稿,设计稿通过,会具体细化,画师负责精细设计图案,其他几个部门会联动起来,绣娘将图案在底料上绣制出来,最后装裱或缝制,包装等。
一个样品从设计到完成,需要几个部门的联动。
设计稿不是定稿,还是一个产品构思的初级阶段。
孟水芸自信的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丫头,对于苏绣,对于整个产品的设计,她已经在心中有了自己初步的想法。
出乎孟水芸的料想,许茹宝没有开产品设计讨论会。
十六个人被悉数关在一厂房里。
这十六个人分别是孟水芸、老画师萧竹、绣娘蕙殊……
看着一众人等,许茹宝点了点头。
“我们许家绣坊出了内鬼,诸位委屈几日,在这里将样品彻底设计出来,并制作出来。吃喝,自然有人照应,只是任何人不能进入,任何人也不得出去。”
果然如同许茹宝说的,厂房被严格地包围起来。
看着厂房外那几十个举着棍棒的壮汉,老画师萧竹摇头道“不容易啊。”
十天后,当许茹宝看着孟水芸设计的样品大吃一惊。
“这,上海之行,你,你就设计出了这个?”许茹宝结结巴巴道。
孟水芸朝许茹宝拜去,道“苏绣是艺术,从生活中来,更应到生活中去。如今军阀连年混战,民生凋零,老百姓哪里有闲钱购买价格高昂的苏绣大作?传统的苏绣已经有无数人在做,既要照顾到能购买的人群,又要考虑到购买的可能性,还要考虑到尽量减少竞争,所以——”
许茹宝忽然大笑道“好,就冲你说的这些,我可以投入一试。”
老画师萧竹得意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各式各样的文胸,三角小内裤,丝袜,还有红色的婚纱,心道:我这徒弟真是了得。
……
许家绣坊忽然进了大量布料和丝袜,开始大量生产文胸和三角内裤。
许家绣坊俨然成了成衣厂。
整个许家绣坊被警察包围,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等一律吃住在绣坊,不得出去。
绣娘们抓紧时间在文胸和三角内裤还有丝袜上刺绣。
画师们忙碌起来,按照孟水芸的设计思路,分几大系列设计精美的图案。
不到半月,许家绣坊第一批产品亮相。
得体的文胸上绣制着各色花朵,更有雅趣的生活小作,三角内裤上则绣着柔弱的花,鱼儿,肉色的丝袜上恰到好处地绣制着蝴蝶,更有个性的蜘蛛。
红色的婚纱上绣制着绽放的玫瑰。
货物被送到上海分销和展示,震惊上海滩,名媛和有钱人家的太太,还有崇尚西学的人纷纷赞扬许家绣坊思想开放,尊重女性。
如火如荼的解放天*乳运动展开了。
为了吸引更多人的眼光,许家绣坊免费为每一个女性赠送一只文胸和一条三角内裤。
更是雇佣了几个社交名伶亲自穿着这些文胸和内裤站在台上走来走去。
一时间,许家绣坊名动大上海,各国公使夫人,以及各国在中国工作的职员纷纷购买这融汇了东西方特色的产品,邮寄回国。
国民政府嘉奖许家绣坊,“尊重女****女性。”许家绣坊俨然成了新时代知识女性的捍卫者。
守旧的刺绣行业的大当家们纷纷雇佣守旧文人攻击许家绣坊败坏社会风气,教唆女子不守妇道。
开明的许茹宝亲自撰文在报纸上攻击那些守旧文人的文章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又脏。
嬉笑怒骂的文章让人们纷纷赞扬许茹宝是新时代商界的女精英,思想界的人杰。
张竞生成了***解放的舆论引导者:“束胸使女子美德性征不能表现出来,胸平扁如男子,不但自己不美,而且使社会失了多少兴趣。”大家闺秀们纷纷偷偷购买文胸,开始悄悄放胸,让***自由呼吸,自主生长。
林语堂在《中国人》中惊叹:“对于妇女的幽禁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其速度之快,使那些十年前离开中国现在刚刚回来的人感到惊讶。”
许茹宝又干了一件大事。
一个法国公使的儿子结婚,许茹宝花了大钱帮着操办了婚礼,当新娘和伴娘们穿着红色婚纱和红色礼服出席时,各国使节震惊。
人们纷纷赞扬这一举动。
有钱人家留洋过的人纷纷购买红色婚纱结婚,一时间成了潮流。
许家绣行的二十六家店铺俨然成了喜店,人们在这里采购被褥,婚纱,中式礼服,红盖头,窗纱……
无论是崇尚西学的知识分子,还是守旧的依然留着辫子的清朝遗老,亦或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们纷纷驻足在许家绣行的店铺的橱窗外,看着那些精美的文胸,三角内裤,丝袜……人们的眼神和表情让人发笑。
股东们纷纷给许茹宝打来电话,盛赞许茹宝有能力。
许茹宝得意的笑。
自己潜心培养的花终于要开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