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永祥冷冷道“将这女子拿下——”
王亚樵将孟水芸护在身后,道“都督放心,凡是我王亚樵的女人都是保守秘密的人,定然不会外泄——”
卢筱嘉是何等聪明的一个男子,立即明白这里有玄机,立刻道“父亲,水芸现在确实是他的女人,您大可放心——”
卢永祥眯缝起双眼,这个游刃于各派系军阀政客中的都统立即明白眼前这两个男人都想护住这个小女子,一个是自己迫切需要的“利刃”,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也罢。
卢永祥挥了挥手。
王亚樵微笑地看着孟水芸,道“我们回吧——”
孟水芸转过身来朝卢永祥俯身一拜,又朝卢筱嘉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跟在王亚樵身后朝卢府的大门走去。
卢筱嘉满腹疑惑,无比忧虑地看着孟水芸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
夜深沉。
走出卢府不久,孟水芸突然跌倒在地。
“怎么了?”王亚樵关切地问道。
眼泪从这个小女子的眼角滑落,从屋檐落地的刹那虽然被王亚樵双手接住,但一只脚因为猛然落地,还是扭伤了。
刚才自己一直在坚持,一直忍受着剧痛。
王亚樵立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小女子扭伤了脚,也明白了刚才这女子一直在伪装平静。
这个嗜血的暗杀大王的心里忽然浮现一抹柔情,这样一个美丽又坚强的女子不正是自己喜欢的吗?
一双大手猛然抓住孟水芸的胳膊,道“我背你——”
“我为什么要你背?你这疯子——”孟水芸怒道。
王亚樵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若真愤恨我是个野蛮之人,刚才就不会跟随我走出卢府。”
被眼前这个男人戳破了真心,孟水芸恼恨道“你就是个土匪——”
王亚樵哈哈大笑着,不容分说地,蛮横地将孟水芸背在身上。
“丫头,爷爷我背你——”
就在孟水芸抗拒之时,一道闪电划过,随之是震天响的滚雷,豆大的雨点劈啪落下。
“混蛋的丫头,给爷爷老实点儿——”王亚樵怒喝道。
任凭这个小女子挣扎,风雨中,这个凶悍的男人背着孟水芸一路狂奔。
不知穿过几条街道,拐过几个里弄,眼前突然开过一辆汽车,一人大叫道“老大——”
早已浑身湿漉漉的王亚樵将孟水芸塞进汽车,汽车在风雨中快速行驶着。
两个人均被雨水打湿了衣服,孟水芸朝一边躲去,想到刚才在雨中,两人只隔了两件衣服紧紧相贴地奔跑,这个女子说不出的羞愤。
王亚樵哈哈大笑着将湿透的灰布长袍脱了下来,光着膀子,只着了一条黑色的裤子。
这个野蛮的男人当着孟水芸的面肆意地伸展着胳膊,那手一点点朝孟水芸伸了过来。
不等那手触及,孟水芸猛然抓起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王亚樵大惊,恍然想起自己在灰布长袍里藏有一把匕首。
大手以极其快的速度抓住了孟水芸的手腕,一把夺过匕首,满眼的愤怒。
“爷爷我最恨别人威胁我,永远不要用威胁来对付我——”
王亚樵将匕首狠狠扎在前面的座椅上。
空气凝固了,两人默默无言,一路之上只听得噼啪的雨声。
……
货场。
瓢泼大雨中,十辆汽车停在空旷的场地上,一个儒雅风度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旁边一个人为此人举着雨伞。
数十个身穿黑色西服,手持左轮手枪的男人呈半圆的形状护卫着这个儒雅风度的男人。
儒雅风度的男人正是“上海皇帝”杜月笙,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
远处站立着一个身穿深粉色短袖袄子,黑色罗裙的女人,女人身后一字排开站着七个或妖娆或妩媚的女子,女人们均自撑一把油布伞。
众人身后则是百多个手持斧头的身穿黑褂子的壮汉。
一个富态的老男人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胳膊被捆束在身后。老男人身旁站立着两个手拿斧头的壮汉。
老男人正是上海宝珠油漆厂的董事长关云则。
杜月笙不耐烦地从怀里摸出怀表,看了看。
“王老大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身穿深粉色短袖袄子,黑色罗裙的女人沉稳地说道“我们家亚樵说夜里十一时回来,那是定然会准时出现。难道咱们的杜主席连这点儿时间都没有耐心等待吗?”
女人用手轻轻指向那个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老男人,道“这关云则可是你们法租界里的纳税大户,你这个商会主席忍心见死不救吗?”
关云则抬起头来,冲杜月笙喊道“杜主席救命,我关云则一定加倍偿还赎金,我关云则一定不忘记杜主席的救命之恩。”
杜月笙猛吸一口烟,坦白说,自己确实没有耐心了。对于关云则这样一个商人,自己向来是漠视的,平日里更无过多交集。若不是自己头上顶着一个“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的头衔,而关云则的厂子又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又隶属自己的商会下,否则自己是绝对不会管这挡子事情。为了不让报纸抓住这次事件做文章,自己顶着大雨来了。
忽然一辆汽车疾速开了过来,汽车在风雨中打了个漂亮的回旋,猛然停住。
赤*裸着上身,着了黑裤,穿着拖鞋的王亚樵从车里钻了出来。一个身穿黑褂子的壮汉立即撑了一把油布伞跑了过来。
“杜主席好久不见啊。”
见杜月笙面有不悦,王亚樵怪笑道“我知道关云则在你心中就是一个狗屁,但我想你看到这个,你定然不会后悔今夜冒雨前来——”
王亚樵走到汽车另一面,缓缓将车门打开,当一个小女子从车里钻出来时,杜月笙不禁道“水芸义妹——”
孟水芸朝远处的杜月笙拜去,道“许久不见杜大哥——”
本不耐烦的杜月笙立即露出了笑容,随手一挥,身后一人立即拎着一个小皮箱朝王亚樵走去。
王亚樵一把抓过那小皮箱,随手丢到身后,一个黑褂子的男人立即双手接住。
“快把咱们关大董事长给送过去吧。”王亚樵大声道。
不等王亚樵把话讲完,关云则早已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杜月笙跑去。
“水芸——”杜月笙看着孟水芸,温柔地召唤道。
孟水芸回头看了看满脸得意之色的王亚樵,又看了看风雨中的那八个女子,转身朝杜月笙跑去。
王亚樵看着十辆汽车疾驰而去,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酸楚。女人见过千千万万,难道自己真的对这个小女子动了真心?
……
尽管孟水芸没有言语,但司机自动将车开向十六铺。
是啊,杜月笙,这个上海皇帝要想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弱女子的住址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杜月笙一路无言,他默默感受着和这个温婉女子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他喜欢这样淡然安逸的感觉。眼前这个女子没有任何的心机,更没有任何的浮华,只有在这个女子面前,自己才可以获得短暂的淡然安逸的感觉。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自己虽然喜欢,但却绝不能朝前一步。
这样一朵无暇的花只适合远观,自己是一个双手粘满鲜血,活得很累的男人,为何要让这样一朵无暇的花因为自己遭受风雨?受了这俗世的累?
汽车在中山大道上缓缓开动着。
在一座三层小洋楼的大门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手撑油布伞焦急地张望着。
汽车缓缓停靠在老太太身边。
孟水芸冲杜月笙低声道“水芸谢谢杜大哥——”
杜月笙真诚地朝这个温婉无暇的女子,道“杜大哥该谢谢你,真心的。”
孟水芸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开心地朝杜月笙微微笑。
看着孟水芸走下车,这个叱咤上海滩的头号黑帮老大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汽车疾速开走了。
风雨中,老画师萧竹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孟水芸,哭道“水芸,你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我急得不行——”
孟水芸搀扶住老画师萧竹的胳膊缓步走进小院。
“我啊,今天见到了三个朋友。”
“三个?”
“是,三个朋友。”
……
和善堂。
猛烈的一巴掌狠狠抽在一个英俊的青年的脸上。
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扑了过来,心疼地挡在那青年的面前。
“爸爸,您不要怪裕太,欺骗您的是我,与裕太无关,是我编了我怀孕的事情。我只想让爸爸妈妈能救治那女子的手。”
五十八岁的藤原悠仁愤怒地手指这个自己的独女。
“杉浦,你太傻了——”
许虎,程少伦,山本裕太,这个有着多重身份的日本最强武士,最年轻的少将咬紧了牙关。
只要一个跃起,自己就可以将眼前这个医学疯子,这个日本最高的军医官击杀毙命。
但自己不能,发达的日本间谍组织是绝不可能放过自己,更不可能放过那个自己记忆深处深爱的女子。
尽管没有人提及,但多年的间谍训练,自己早已明白自己的一切都在间谍组织的掌控中,包括今日的对话,甚至是自己被扇的这一巴掌,都会记录在案。
无处不在的间谍组织,无孔不入的谍报人员。
生无可能,死亦不能。
窗外有汽车的鸣笛声。
五十八岁的藤原悠仁站起身来,气愤地朝外走去,边走边道“杉浦,我从天津回来,立即送你回日本。”
十八岁的杉浦匍匐在塌塌米上,哀求道“爸爸——”
杉浦跑到窗前,看着藤原悠仁钻进一辆黑色汽车,汽车消失在远方。
忽然,这个十八岁的女子猛然转过身来,缓步走到那个满脸肃穆的青年面前。
用力一扯,洁白的护士服被撕开,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胸脯——
这个十八岁的女子缓缓躺在塌塌米上。
“爸爸需要一个孩子来证明我们之间是有爱的,我们来满足他这个愿望——”
眼泪从山本裕太,不,从许虎的眼角滑落。
这个以为自己再无真情的青年猛然压在杉浦的身上,轻轻抚摸着这个爱自己爱到疯狂的女子的头发。
“对不起——”
杉浦微微闭上眼睛,道“这与你无关,只因我爱你。”
和善堂的三楼,一对男女交织在一起,彼此索取着对方的温度。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人的喘息声,女子的低吟声湮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