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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起千朵

    爱薇公司会议室。
    “佛教刺绣以台湾和南洋为盛,多艳丽绚烂,而我们苏绣的特点主要在于韵味,意境,恐怕和佛教刺绣结合有不小的难度。”老画师萧竹忧虑地说道。
    林纪香担忧地说道“把赚钱的主意打到佛祖的头上,怕是信众们会有非议。”
    奇峰道“除有汽船外,运货主要是依靠载重量较大的木帆船。航速听天由命,有较大的风才能驶船,故远航就需要一个候风期。候风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等到有七级大风时,才能扬帆。帆船易遭台风袭击,一路之上海盗频出,太过凶险。”
    孟水芸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林桐卓的身上,期待的目光转瞬黯淡下来。
    曾几何时,这个对恢复林家荣光自信满满的青年变得精神恍惚了?
    是自己太过投入公司和孩子,忽视了他,还是——
    心中泛起淡淡的忧愁。
    环视众人,孟水芸道“我会尽快将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的资料整理出来,寻找几位常年从事上海到台湾直航贸易的商人,希望得到他们的一些意见,到时,我们再做进一步讨论。”
    ……
    经过仔细整理和分析资料,孟水芸将目光锁定在从事上海到台湾直航贸易三十年的关霖铭的身上。
    为了拜见这位直航贸易经验丰富的商人,孟水芸想了许多办法,但都被拒绝了。
    是啊,自己这样一个小公司,如何能入了这个海上大鳄的眼?
    不想放弃的孟水芸决定再寻找其他机会和途径结识这位海上大鳄。
    奇峰诺诺道“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每日夜里都会到舞厅里为一个叫做夜来香的歌女捧场。而这个红遍上海滩的歌女却不固定在哪一家舞厅,因此这位护花使者的位置也不是固定的。”
    不言弃的孟水芸决定在各个舞厅里“拦截”这位海上大鳄。
    ……
    帝豪舞厅。
    蒙胧暧昧的灯光下,夜来香惊艳全场,旖旎舒缓地唱着萎靡的歌儿。
    舞厅暗处坐着的那个俊美的青年正是林桐卓,不远处的则是关霖铭。
    关霖铭早已注意到这个如同自己一样,一路追随夜来香的青年,但已过不惑之年的他面露淡淡的笑。如同林桐卓一样,如同自己一样,每日为夜来香捧场的人太多,因此这样一个青年,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如今的他是得意的,是满足的。
    四十多岁的,外形难入人眼的自己能得到让万千男人垂涎的女子,这是何等的骄傲?
    一曲唱罢,另一曲又起。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温婉的女子朝关霖铭走来。女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突然女子的目光落在距离关霖铭不远处的林桐卓的身上,这个俊美的青年完全沉浸在歌声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子正在注视着自己,而这女子正是为自己刚刚生过孩子不久的妻子。
    “孟水芸拜见关大哥——”孟水芸道。
    这一声“孟水芸”立即惊到了附近的林桐卓,猛回头,神情似有几分尴尬。
    孟水芸却不看向林桐卓,而是继续道“水芸得知关大哥是上海直航台湾的海上贸易大鳄,有意托请大哥带水芸前往台湾,考察刺绣市场,倾销本公司产品。”
    关霖铭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支持你?”
    毫不气馁的孟水芸口气坚定的说道“因为你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台湾也是中国的。”
    关霖铭重重地吸了一口雪茄,道“为什么要说这三点?”
    “做一个中国人,我感到骄傲。”孟水芸大声道。
    如此大的声音,竟出自一个长相甜美,温婉的女子之口,关霖铭吃惊地抬起头来。
    雪茄被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抓起帽子,道“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猛然站起身的关霖铭使站在舞台上的夜来香愣住了,当她看清楚背朝自己的女子是孟水芸时,眼眸中升起一丝恨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关霖铭带着孟水芸和奇峰走了。
    空留下舞台上恨意满满的夜来香和吃惊又怅然的林桐卓。
    深受孟水芸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的爱国心振奋,关霖铭这个祖祖辈辈受海盗侵袭的海上货运的商人决定帮助孟水芸实现理想。
    一连数日,关霖铭没有再次出现在任何一家舞厅,这个中年男人带着孟水芸走了许多码头,看过许多货场和驳船,帆船,汽船。
    孟水芸对海上贸易有了初步的了解,愈发坚定了去台湾考察的信念。
    ……
    路灯下。
    两个落寞的人默默地并肩走着,从帝豪舞厅走出,两人一直这样默默无言走了许久。
    突然,一身旗袍的夜来香猛然停住了。
    林桐卓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这个从自己走出舞厅就一直跟着自己,并一直默默陪伴自己的女子。
    猝不及防,红唇猛然来袭。
    慌忙躲闪,红色的唇彩印在白色衬衫的领口上。
    咯咯的笑声响起,浅浅一笑。恍若天人的夜来香调皮地跳着跑走了。
    看着一身旗袍的背影渐渐消失,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朝自己撒着娇,调皮地嬉戏着。
    仿佛是默契,每天夜里,林桐卓都会到夜来香驻场的舞厅坐上一坐。
    当林桐卓起身从舞厅走出时,换过衣服的夜来香会从舞厅的另一个门走出。
    两人默默无言地在路灯下走着。
    ……
    孟水芸代表爱薇公司和霖铭海运公司达成合作意向,爱薇公司会在三个月内组织一批价廉质优的苏绣产品搭乘霖铭海运公司的铭远号货轮前往台湾进行倾销,并将货款购买台湾货品带回上海销售。
    为组织货源,孟水芸紧急和单凯,林永蝶,奇峰商谈,组织人力积极生产有着浓厚高山族民族风的苏绣产品。
    从锦云绣坊借调的绣娘和工人们早已入驻爱薇,在林纪香的管理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生产。
    西塘锦云绣坊的剩余绣娘和工人们则在忙碌地生产即将带往台湾的产品。
    当安容顺知道孟水芸有意生产佛教刺绣时,大哭道“你怎么可以把赚钱的主意打到佛祖的头上?那会受到惩罚的啊。”
    孟水芸安慰道“佛体恤百姓,百姓捐的香火钱,还不是被佛门子弟用来购买了佛教用品?这是正常的物品交易,又如何会受到惩罚呢?”
    被孟水芸的想法所刺激,这个林家的虔诚的信徒开始日日吃斋,希望能减轻孟水芸莽撞的想法带给佛祖的困扰。
    林桐卓每日恍惚,精神已经完全不在生意上。偶而的讨论也会被这个越发恍惚的青年言辞抗拒。
    没有去刻意关注那个夜来香的任何信息,这个善良的小女子相信一点——“男人是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如果他恍惚了,不是他有个性,是他迷途了。”
    深夜,看过熟睡的林耀华和小酒儿,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俯身轻吻小小的林爱薇的脸庞,这个温婉的女子低声道“爱与不爱,我都在这里——”
    ……
    转眼间,七月到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风到七级。关霖铭打来电话,一再叮嘱,风起就立即起航。
    知道孟水芸和奇峰、沛菡,另有十名工人,一行十三人要前往台湾,众人都很恐慌。早已经回到云水镇的安容顺在荷塘村的小院里设了香坛,要求众人每日都要给观音菩萨上一柱香。
    给外国客商加工的十六个订单的活计已经陆续完成一部分,孟水芸一再交代林纪香和众人严格把握质量,争取一次验收成功。
    等风来的日子,孟水芸每日会早早回到十六铺的家里抱着林爱薇亲了又亲。
    林耀华依偎在孟水芸的怀里哭道“娘,为什么要去台湾?”
    “娘要赚很多钱为耀华买玩具——”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林耀华搂住孟水芸的脖子,道“耀华不要玩具,耀华只要娘陪着耀华。”
    小酒儿拽着孟水芸的衣襟哭道“娘,台湾在哪里?娘回来会带回一个弟弟吗?酒儿不想要弟弟了,酒儿不想要妹妹了。已经太多了。”
    看着哭花了脸的小酒儿,孟水芸微笑道“一根手指能拿起筷子吃饭吗?”
    “不能——”小酒儿摇头道。
    “那两根手指能穿衣服吗?”
    “不能——”
    “两只手,十根手指都能做什么呢?”
    小酒儿仰起头,认真道“人有两只手,两只手本来就是十根手指啊,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啊。”
    轻轻将小酒儿拉进怀中,轻轻抚摸这个越发漂亮的小姑娘的头发,孟水芸道“兄弟姐妹多,人生才不会那么累,娘和爹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啊——”
    ……
    深夜,路灯下。
    久久凝视,对于这完美的面庞,林桐卓带着敬畏之心欣赏着。
    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为何这感觉这样强烈?
    风渐大。
    抬头看着被风卷起的树叶,纸屑,这个沉浸在欣赏中的青年猛然想起最近众人都在关注的“七级大风”。
    拔腿就跑,义无返顾。
    本仰着头的夜来香痛苦地依靠在路灯的水泥柱子上,眼泪涌了出来。
    曾经的那个调皮的自己,今天的拥有惊世容颜的自己,无论哪一个都无法战胜那个温婉甜美的女子。
    风越来越大,呼啸的风嘶吼着。
    ……
    十六铺。
    众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呼啸的风,人人神情肃穆。
    小酒儿和林耀华痛哭着说道“不喜欢风,讨厌风——”
    背对众人,怀抱林爱薇,孟水芸撩起衣襟,甘甜的乳*汁,深沉的爱。
    眼泪簌簌掉落下来,滴落在正在不断允*吸*奶*水的小小的林爱薇的脸上。
    轻轻亲吻。
    秋嫂抱起小小的林爱薇,伤心地泪涌。
    “砰——”门开了。
    一个满脸惶恐和焦虑的青年站在门外,众人大惊。
    头发凌乱的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孟水芸,道“风来了——”
    孟水芸看着这个精神恍惚许久的丈夫,道“风来了——”
    突然,这个俊美的青年冲了过来,猛然抱起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子。
    在众人的惊讶中,似中了魔一样的林桐卓抱着孟水芸冲向二楼。
    在房门猛然关闭的刹那,林纪香,林夜思,秋嫂,老画师萧竹等人纷纷落泪。
    温婉甜美的小女子被丢在大床上,在惊骇的目光中,林桐卓这个俊美的青年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猛然压了过来。
    两个相爱的人融化着彼此,疯狂拥吻,一室旖旎。
    十个指甲深深陷入细腻如瓷的皮肤里,喃喃道“我是去台湾,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手猛然捂住这温婉女子的嘴,眼泪掉下来。
    “我——”
    终究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快速穿上衣服,林桐卓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道“出海是男人的活儿。”
    房门被从外边锁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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