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心疼两个弟弟已大,孟水芸为兰彩霞和两个弟弟买了大量的衣裳和生活用品,又和林桐卓两人带着兰彩霞和两个弟弟周游上海有名的游玩之地,品尝特色的上海本帮菜。
每到一处,兰彩霞都会惊诧的连连啧啧道“哎呀,还是上海好,大上海,可比咱那村里强。”
忠厚的孟水年和精灵的孟水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五光十色的上海滩。
某百货公司。
“来,水年,看看这身合适不?”孟水芸拿过一套西装,道。
忠厚善良的孟水年连连道“姐,我这身挺好的,你已经给我买了那么多,就不要再买了。”
孟水芸将孟水年推到试衣间,道“换上——”
片刻后,一身新装的孟水年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诺诺道“姐——”
看着身材挺拔,眉宇挺括,一脸忠厚的孟水年,孟水芸不自禁的用丝巾擦拭起眼泪。
“姐,你这是怎么了?”孟水年关切地说道。
“高兴,是高兴——”孟水芸啜泣道。
拿起一条新领带,缠绕到孟水年的脖子上,仔细地折叠缠绕着。
“姐,还是不要领带了吧,我不会弄这个——”
“穿西装,配领带,精神。以后你有媳妇,你媳妇就给你打领带了。”
见孟水年沉默不语,孟水芸笑道“你不精神些,媳妇怎么会看上眼?”
不想让孟水芸伤心,孟水年道“好,这西装和领带我都要了。”
“姐,我看好这些了——”最小的弟弟孟水新拎着几套衣服跑了过来。
看着孟水新选的夹克装,风衣,孟水芸笑道“你喜欢就好。”
兰彩霞看着玻璃柜台里的翡翠手镯,啧啧道“可真是漂亮啊——”
“夫人,您要看一看吗?”店员拉开柜台门,欲伸手去取那件被兰彩霞盛赞的手镯。
“这多少钱啊?”兰彩霞问道。
“夫人,这是尼泊尔的翡翠,五十大洋——”
两只凤眼瞪得溜圆。
“啥,啥,这一个镯子就要五十大洋?”
这个四十五六岁的妇人瘪了瘪嘴,道“我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说完,甩着丝巾,扭身朝旁的地方走去。
林桐卓微笑着说道“小姐,请将这只翡翠镯子包装好。”
某酒店。
“姐夫,好了,这些就够了,不要再点了。”孟水年劝说道。
兰彩霞在孟水年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道“水年,你姐夫不用你省,你姐夫和你姐一月赚的也够你这辈子花的了。”
林桐卓哑然失笑,将手中的菜单送到孟水新身边,道“水新还想吃什么?我们一并点上来。”
孟水新拿起菜单仔细地翻了起来,道“姐夫,我要这个,还要这个——”
当孟水新将手指向一道菜时,孟水芸道“好了,十道菜了,够吃就好,多了,也是浪费。”
兰彩霞一巴掌拍在菜单上,道“你这孩子也不体谅体谅你姐,不知道给你姐夫省一点儿。”
十六铺。
孟水新将西服脱了下来,甩到地上,仰面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道“真舒服——”
兰彩霞走了进来,将地上的西装拿了起来,道“都早些睡,明天你姐就带你们进公司了。以后也是领工钱的人了。”
孟水新懒散地翻了个身子,道“娘,我不想当工人,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
这一声“工人”让兰彩霞烦闷起来,这个四十五六岁的妇人一屁股坐到床边,道“林家这么多年折腾下来,若不是你姐,如何能挺过来?”
孟水年走了进来,道“娘不要说两家话了,我姐和姐夫对您挺好的,您这镯子可是五十大洋呢,姐夫二话不说就给您买了。”
兰彩霞撇了撇嘴,道“凭啥你姐操持一切,那好处就都落到他们林家?你们两个管咋也和她一个爹呢。”
见孟水年不吭声地朝外走,兰彩霞道“水年你要去哪里?”
孟水年回头笑道“我做了刀削面,去端给姐和姐夫尝尝。”
房门关闭的刹那,兰彩霞嘤嘤哭泣道“这上不了台面啊,这还想着刀削面呢。”
孟水新躺在大床上,憧憬地说道“娘,我不会让您失望,我要在大上海出人头地,我要比姐和姐夫还成功。”
将眼泪擦干,兰彩霞道“还是我二小子有志气,你大哥这辈子也就是个卖刀削面的命了。”
……
爱薇公司。
孟水芸派人去家乡,想将自己的老父亲孟孝平接到上海,但遭到孟孝平拒绝。老人家的理由很简单“农民离开土地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我不能做没有水的鱼。”
明白老父亲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思念着自己的老父亲,孟水芸将这份思念全部投入到对兰彩霞和两个弟弟的关心上。
孟水年和孟水新被安排进了爱薇公司做工人。孟水年在配料车间,协助老工人调配,搬运,验收颜料,丝线,底料,木料等。
孟水新则被安排做了一名跟车工人,负责搬运、装卸、押解货物。
做为长姐,孟水芸的愿望是美好的。她希望自己的两个弟弟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逐渐熟悉刺绣行当,逐渐能挑起大梁。只是善良的她完全忽视了人性总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所在,任凭是亲人,在利益面前,也会背叛和出卖。
……
许家绣行。
一脸烦闷的许明嵩将两只脚放在会议桌上晃悠着。
二十几个门店的店长围绕在会议桌四周,神情忧虑地看着这个一直沉默的总经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道“总经理,我们这次让利百分之三十的折扣活动完全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喜欢绣品的顾客大部分都跑到了爱薇公司的门店。
虽然爱薇门店的绣品维持原价,但他们搭配着赠送了有民族特色的绣品,所以——另外,利用唐卡技术制作的年画销售趋势是越来越好。”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道“虽然目前爱薇的六家门店确实冲击了我们许家绣行的销售,但他们毕竟是小公司,资金匮乏,人力有限,若是打持久战,他们是万万拖不起的。”
“啪——”一直闭眼烦闷的许明嵩猛的将一本笔记本摔到桌子上,道“阮柏磊,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让利百分之三十的策略持续下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一策略每天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
见众人不再言语,许明嵩拿起钢笔连续敲着桌面,道“都走,走,走——”
二十几个店长诺诺地站起身来,一一走出会议室。
电话铃声响起,许明嵩抓起电话,没好气地说道“别告诉我,你们店今天又没有出货。”
当听清楚电话那端的声音,本满脸怒气的许明嵩立即满脸堆笑,弓着腰,双手捧着电话,道“堂姐,您教训的是,您说的是——”
“明嵩,那两小子和老太太,我可是叫人给蛊惑到上海了,至于这三人能发挥出多大能量就看你了。”许茹宝淡淡地说道。
许明嵩边将衣服领口解开,边道“堂姐,您就瞧好吧,我不会让他们痛快的。”
……
配料车间。
身穿白衬衫,背带裤,头戴贝雷帽的巩沛涵夹着厚厚一叠报表走了进来。几个工人连忙起身。
一个青年正认真地俯身整理着颜料桶。有人小声道“巩助理来了——”
孟水年站起身来。当目光触及一身男装的巩沛涵身上时,莫名的脸红起来。
这个山间走出的淳朴的青年尽管手足无措,但脸上的红晕还是让众人看出了他的心思。
聪慧的巩沛涵自然也看出了眼前这个青年对自己的好感和爱慕。
不去理会众人,巩沛涵仔细地看着配料车间的一桶桶用来制作彩唐、金唐、朱红唐、黑唐的颜料,查看着一包包底料,轻轻抚摸着一包包丝线。
似说给孟水年听,又似说给老工人们听,巩沛涵道“人人都一样,不管新来后来,也不管和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出了一点纰漏,自己就走人吧。”
看着巩沛涵的背影,孟水年心里莫名的焦虑。
为了能尽快适应车间的生活,熟悉车间的各项规定,各种配料知识,除了吃饭和睡觉,孟水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配料车间里度过。孟水年默默地学习着,但是做为一个一直在路边摆摊卖刀削面的小伙子,学习起来还是很吃力。
这一日,一个三十多岁,叫做邱坤的工人凑了过来。
“兄弟,这本笔记你拿着,所有和咱们配料车间相关的,这上面都有。是我整理的。”邱坤说道。
“这——”孟水年有些吃惊。
脸上有一道疤痕的邱坤献媚地说道“您是孟经理的亲弟弟,是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咱配料车间的,在这里,无非是想让您熟悉熟悉。”
接过这本厚厚的笔记,孟水年感激地点了点头。
孟水年认真的学习着,努力地工作着。他从不觉得累,每天清晨,他准是第一个走进车间的工人,精神抖擞的他希望做出一定的成绩,更希望有一天那个戴着贝雷帽,身穿白衬衫,背带裤的巩沛涵能注意到自己。
红色暮蔼中,孟水芸站在配料车间外,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边透过窗玻璃朝里面望着。
做为长姐,她已全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这个大弟弟对素来风风火火,行事凌厉的巩沛涵的情愫。
“经理,您让我寻的店址——”巩沛涵走了过来,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送过来。
看着这份详尽的门店选址报告,孟水芸点了点头。
巩沛涵好奇地问道“经理,咱们要开面馆?”
孟水芸没有回答,透过窗棂,看着配料车间里那个认真地揣摩学习的弟弟,道“他怎么样?”
不明所以,巩沛涵道“虽然笨些,但好在认真,能吃苦——”
孟水芸看着巩沛涵的眼睛,微笑道“笨些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