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锐回了熹微院,没见到穆安。
八角说:“小姐去夫人院里了,等会回来。”
孟锐点头,便在门口等着。
穆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保命之举,在许博延眼中成了检举判贼的英雄。
听着穆南均的赞赏,莫名自行惭愧。
“陛下希望能全力找到宁府的刺客,此人知道的可能更多,凭借从宁府西楼搜出来的那几封信,不确定因素太多。”
王楚君心情低落,一边替穆南均整理衣裳,一边道:“此人冒着危险而来,那么多精兵围困,也能逃出生天,显然有意隐藏身份,多半不会现身。”
“你说的对”,穆南均说:“可惜了,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
穆安:“……”
王楚君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恨不得将所有用品都给穆南均带上,想到伤心处,暗自垂泪,害怕穆安瞧见,两人尽量表现的欢喜。
殊不知,穆安心底一清二楚,越是明白,就越是愧疚。
她起身替穆南均捏肩,低声:“爹爹一定要去莫干山吗?”
穆南均抓住她的手,转身正眼看他,那历经沧桑,又处平淡的深眸里盛满了浓浓的不舍。
说:“安儿,爹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莫干山气候恶劣,爹爹去了如何受的住”,穆安深知穆南均夫妇两人的身体情况,皱眉:“陛下不是已经飞马派人去了吗?实在不行让我去,我可以的。”
“你呀,尽是胡说”,穆南均眼角湿润,笑道:“爹知道安儿不输世间大好男儿,可沙场刀剑无眼,军营里都是糙老爷们,你去干什么?别人舍得,爹也舍不得。”
穆安:“……爹。”
“爹的小棉袄啊,就得金枝玉叶,养在闺里,那小手得像玉一般光滑,肤若凝脂,若是喜欢刀剑,爹请这世上最好的铸剑人,用世上最好的材料,铸最好却最轻的剑……”
“还有啊”,穆南均说红了眼:“我沐南均的千金,不是上不了阵,杀不了敌,而是他老子不愿,就握世间最好的剑又如何,那是给我的安儿玩的,不是让你去冒险的,在你前头,有爹,有哥哥护着,就算祸事将至,你也要满心无忧。”
“爹”,穆安红着眼笑,红着眼看他,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安儿就听你爹的,他拿定了注意,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王楚君坐到两人身边,温声:“珣儿一直未传讯回来,就是怕我们担心,他素来报喜不报忧,这次怕是……实在无喜可报了。”
不管凉都派谁去,都不如穆南均自己去,上阵父子兵,是时候让沐府真正走在凉都万人之上了。
凉帝需得同朝臣商议两日,准备好调军事宜,才能出兵。
穆安在穆南均慈爱的注视下,忍痛点头,到底没再拒绝。
她扭头抹了一把眼角,回头道:“宁洪死了,有利有弊,好在大齐还没收到消息,莫干山难过,他们就算筹划着什么,也需要一个时机,现在时机未到,将士们就是安全的,世子、哥哥也是安全的,爹爹一路小心,千万保重。”
“爹知道,飞书已经传往莫干山大军,你哥会早作准备,一切都还来的及”,握紧母女俩的手,穆南均道:“我一走,恐有人对沐府不利,你们也得千万小心。”
王楚君说:“放心吧,凉都正紧张着,一层层查下来得好些日子,谁还有空管沐府呢,况且王世子也落狱了,就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定罪。”
说道许邝,众人都觉得奇怪,穆南均皱眉:“宁府都获罪了,若是许邝通敌叛国,陛下早就抄府了,不可能只关着他,想来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且等等吧”,王楚君放低了声,平和道:“刑狱总不会无端将王世子关几天就放出来,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三人就事论事,没怎么关心许邝的生死,穆安没在作声,穆南均还有军务在身,穆安同他一道出了门。
到了前院,走在后面的穆安发觉父亲的后背沾了尘土,轻轻用手拍掉,她又唤了一声:“爹……”
每次听到她的软音,穆南均就笑得开怀,穆安摇头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回了熹微院,孟锐还在门口站着,见穆安兴致不高,他顿时有些小心翼翼。
天一整天雾蒙蒙的,熹微院的石凳惹了潮意。
穆安没注意,一屁股就坐上去,明月“呀”一声跑过来,赶紧拿了厚厚的垫子放在上面,道:“王咳…小姐想什么呢,凳子该把裙子潮了。”
孟锐笨拙的挠了挠后脑勺,低笑一声:“郡主,你让我盯着秦王府,王世子受困,秦王府确实有些惨了。”
“怎么了?早上不是只有王世子的院子被搜了吗?”穆安蹙眉:“到底是秦王府,许姑娘还在,莫不是有人刻意为难?”
“是,连夜受命巡查,搜臣子府的是凉都巡城军副领孙集,此人忒不是个东西,惯会狗仗人势,左右巴结”,孟锐同此人打过两次交道,最是不耻,细细说道:“这次不知道受了谁的意,秦王府同其他臣子府一样,只是正常搜查,若是无疑便罢了,可他存了刻意刁难之心,手下的兵对着秦王府一顿乱砸,许姑娘一介女子,又能如何。”
“狗仗人势,世上多得是这样的人,王世子还没死呢,他就自己找死,等人家出来,有他求饶的份。”
孟锐微俯身:“郡主相信王世子会平安从牢狱出来?”
“……”穆安含糊不清的一点头,问道:“秦王府其他人没事吧?许姑娘呢?”
成功被忽略过,孟锐说:“许姑娘没事,属下在外面盯着,奇就奇在这孙集最后是被人抬着出去的,衣襟上都是血,貌似伤的不轻。”
“这么厉害啊?”明月好奇:“果然是秦王府,王世子身边怎么可能没厉害的人,公然挑衅,不被打才怪。”
“好像不是王世子身边的人,没王世子的命令,他身边人不会轻易出手”,孟锐又道:“属下打听了一下,是那从未露面的三姑娘,听说是的厉害的主,没让孙集的兵进她的院子,不仅伤了人,还让巡城兵把府中所有东西归于原位。”
穆安:“那么多人都制不住秦王府三姑娘,确实是个厉害人,想办法探探这位女子的底细。”
她只知道是许邝从外面带回来的,声称养在外面,和她一样,真是巧。
两日后穆南均北上,穆安起了个大早去送行,王楚君细心唠叨,说再多到头也只汇聚成四个字:“千万珍重。”
穆安仰头,迎着一股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爹爹千万珍重。”
还有很多话,在舌尖了绕一圈,说出来徒增悲伤,穆安换上浅笑,拥在穆南均怀中暖了会。
珍重便好。
穆南均强忍不舍,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有珣儿在,他哪里肯让我涉险,还有——”
微微一顿,穆南均特意压低了声,凑近穆安在她耳边道:“爹去了莫干山,可要先你娘一步见到萧辞了,任凭他摄政王再大的能耐,想要过爹这一关都是难的,安儿可别怪爹爹欺负你心上人了。”
“腾”一下红了脸,穆安爽朗一笑:“爹爹尽管瞧,定能让你称心如意,还有,到时候替女儿向萧辞问安,我一切都好,他和爹爹都要珍重。”
“行了,快走吧”,王楚君看着重新披甲的英雄,百般滋味,伸手摸了摸那甲胄,苦笑:“我这一生都不再有与你并肩作战的机会了,换我们的珣儿来陪你。”
穆南均:“好,夫人切勿挂心,家中常备衣,等我回来换上布衫,与时共白头。”
这一瞬间,岁月是静好的。
穆南均走了,顺便带走的还有穆安连日连夜,在空间熬了几日准备好的良药,这些药对于莫干山下的将士来说也是至关重要,本还想着由谁千里去送才放心,不曾想随着穆南均一起走了。
路途遥远,大军跋涉千里。
在门前驻足良久,起风了,土砾迷了眼,王楚君忽地笑了:“安儿你说,是不是天意使然,娘同爹爹戎马半生,带着死讯杳无声迹,如今你爹再次出山,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莫干山下三军交汇,你爹,你哥,你的夫君,还有……外祖一家,或许,不远的将来,终有一日,他们会在边陲的雁回小城满桌而坐,皆是我们的亲人。”
美好的蓝图清晰的刻在了穆安的脑海里,那该多好啊,一朝相聚,把酒言欢的都是她最最至亲之人。
“娘,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嗯”,王楚君欣慰的看着女儿:“走吧。”
听从穆安的吩咐,孟锐抽身去了一趟墨海阁,青云他们速度很快,两日时间就将外面一层按照百草堂的样子收拾出来。
初来乍到,孟锐很是生疏,他本能感觉青云等人都不简单。
“你就是孟锐”,青云扔了手中固定桌子的木棍,上下打量了孟锐几眼,一拱手:“我是青云,幸会。”
孟锐一脸愕然,还是向青云回礼:“郡主让我多向青云公子请教,叨扰了。”
一声“公子”得了青云一声笑,他拍了拍孟锐的肩膀,回头道:“青灵,带孟锐在墨海阁转转。”
白了他一眼,青灵抽出身,对着孟锐一招手:“走吧。”
容不得孟锐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悻悻跟上。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青云倏然变脸:“此人当真可靠,小姐既然重用他,有些事以后难免多交涉,不仅仅是凉都城,万一我们一走,他生了异心,岂不是背后被人捅刀子。”
“小姐既然重用他,就有小姐的道理,若是宵小之人,小姐怎会看不出来”,青简漠然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派人盯他一段时间。”
“知道了,毕竟这不是小事。”
稍顿片刻,青简抬眼:“弟子招揽的怎么样了,虽说是长远计划,可也比不得天枢阁百年磨练,太年幼的不行,来不及的。”
“还在找”,青云沉声:“一个月之内,第一批弟子便能开始训练了。”
青简点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