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幻锦来到姜澈房里时,她正在抚触方映弦赠与她的那把琴。
她的动作很轻,纤指抚过琴弦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且每触碰一条弦,她的指腹就会在琴面上短暂的停驻,似在细细感受上头蕴含的真气,借此寄托情感。
花幻锦无声地观察她许久,将她唇角的浅笑、眸中的眷恋,以及眉宇间堆积的愁绪,一项不落的看在眼里。
好一幅美人寄情图。
……其实姜澈的美,他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每回她夸赞他的容貌时,他总在心里想着,明明她才生得更为精致动人。无论是灵魂闪耀的璀璨光辉、眼神流转间的灵动气息、举手投足间彰显的活力生机……她远比他还要夺人目光。
活泼直率、柔美闲静、倔强执拗、温婉乖顺……她的情感丰富,表情和气质时时在变,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捉摸不定,和她待在一起总是舒适惬意,光凭她一人就可以让他的世界变得热闹有趣。
他也知道,她为他付出很多。
为顾虑他而舍身包容,为逗笑他而费尽心思,为陪伴他而埋情断爱。
他曾为这么温柔美好的她心动,也对她满怀感激。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她和玉玄绫是一伙的。
那些让他感动的付出,都是她精湛的演技。
花幻锦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他愤怒的想要将她碎尸万段。可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有另一股陌生的心情浇熄了愤怒的火焰,让他的心变得好冷好冷。
就在那瞬间,他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比起质问她、报复她,他竟更在意她对他有没有一丝真心。
“……你就这么想念他们吗?”终于,他忍不住开口。
正在拨弦的手霎停,姜澈犹如惊弓之鸟,倏地站起身。“花花……”
“先是送信,再来是抚琴。”他走近她,语气不带丝毫温度。“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离开我,重回他们的怀抱?”
姜澈一征。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信件的事情……?
她直觉地望向他身后,却没有看见星魁那亦步亦趋的身影。
…….如果是星魁通风报信,那么他一定会在这里。
可是他不在。
一时间,姜澈脑海里跑过很多想法,但是比起花幻锦如何发现此事、信是否顺利送出,她更在意星魁现在的处境。
“花花,我没有要离开你,信的事情我也会向你解释,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伤害星魁?”
花幻锦冷眼看她。
……这也是演技。
假装关心他们,实则是为了骗取信任、加以利用,从头到尾皆是别有所图。
“你真的在意吗?”他讥讽一笑。“姜澈,其实你可以不用再演了。”
“叁年多的时间,你累不累?玉玄绫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又是演戏又甘愿献身于我?”
问话时,他步步紧逼,让她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墙边。
“……什么?”她仰头看他,表情茫然不解。
她的模样无辜,像是真的不知情。
花幻锦颤了颤眼睫,有一瞬间的心软。
……他想相信她。
──相信她的爱与陪伴不是虚假,相信她的包容和付出不带目的性。
“你别动。”他将掌心轻覆于她的发顶。
真相如何,一看记忆便知。
若是误会,他今后必定会对她更好,也会再以魔气重塑星魁的肉身,让一切维持不变。
少顷,掌心传来一阵滚烫痛意,使他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花花?”见他吃痛的样子,姜澈担心的伸出手。
只是她还没碰到他,就被浓厚的魔气弹了开来,刺麻的感觉犹如细针,密集的遍布在细嫩的肌肤上,使她难受的蹙起眉头。
“……神君的气息!”花幻锦气的不轻,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竟还信了你……”
事情往预料之外发展,姜澈根本做不出反应。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花幻锦狠狠地拽住衣襟,毫不留情的往上提起。
“你怎么可以骗我?”他低吼,面色狰狞。“你怎么敢?怎么敢?!”
姜澈被他勒得脸色胀红,杏眼满是惊恐。
好可怕。
她从来没有见过花幻锦这一面。
从前那个温柔又充满玩心的花花像是消失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狠戾的魔君。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又陡然放开她,使她跌坐在地上。
“咳咳……”
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姜澈喘着气抬眸,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她蜷缩起身子,往墙角处挪动。
无论是房内浓厚的魔气,或是这股骇人的力量,都带着满满的憎恨与怒意,毫不收敛的直往她而来。
……现在的花幻锦,着实陌生的让她畏惧。
“想逃?”花幻锦眯起眼。
他不会让她走的。
她对他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
既然招惹了他,那她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为她肩负的罪孽赎罪。
“你以为你能逃去哪?”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臂后折,发出喀喀响声。“早在你招惹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你会有今天。”
强烈的失望与愤怒交织,融合为一团巨大的恶意,也为他一直以来不忍心动手的事情,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摘掉她的翅膀、截断她所有退路,让她认清她的处境,从此不作他想、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对。
……他要掐灭她所有的念想。
然后让她永永远远地,与他一起待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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