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姜澈受到的待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花幻锦用锁链将她拴在床边,又在她的踝腕和颈项套上镣铐,使她无法踏出房门半步。坚硬的金属刮过肌肤的感觉并不好受,然而身体上的疼痛不足为惧,最让姜澈不能接受的,是他对她的态度。
他完全不听她的解释。
每当她尝试与他对话,回应她的总是伤人的冷嘲热讽与怒气腾腾的指控。而这些针对的言语、赤裸的恨意所带给她的伤痛,远比皮肉上所受的折磨还要疼上数倍。
一切都变得难熬。
被误解而无从申辩的委屈和不被爱人信任的失落感犹如剧毒,它们穿透了她筑起的保护层,快速的消磨她的乐观与坚强,在她那长期压抑又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留下无法自愈的伤口。
在失去自由后,姜澈才发现魔界的日夜原来这么漫长。
白昼的光线刺眼到让人眼睛发疼,无人伴眠的夜令人心慌难眠。房内的香气因花幻锦不再久留而渐淡,灯台亦因久未燃烛而冰冷。
长期待在封闭的环境下,姜澈没有办法得到想要的回应,只能反覆的质疑自己、质疑花幻锦对她的感情。
为什么她连对他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他却能因为误会而将她如牲畜般囚禁呢?
为什么他能为了留下她而在人界大开杀戒,却始终说不出一句爱语呢?
“……”
独自待在黑暗中的姜澈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敢再想了。
她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花花……你真的是爱我的,对不对……”她喃喃着,边以双臂环抱住自己。
回应她的,只有铁链刮过地面所发出的清脆响音。
*
日月轮替,魔界又迎来新的一天。
数日未能入眠的姜澈望向窗外,在见到灰暗的天色后又默默收回目光。
外头飘着细雨。
她刚到魔界时,也遇过一次这样的雨天。那时候花幻锦撑伞来寻她,还在她额心烙下轻轻一吻……
想到他曾经对她的好,再对比如今他对她的伤害,她不禁鼻间一酸,胡乱地揉了揉眼睛。
就在低下头的瞬间,她感觉四周景物都在旋转,恍惚间似乎还听见了某种东西绽裂的声音──
劈啪。
伴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抹渗入骨髓的寒意。
好冷。
姜澈想要搓搓手臂温暖自己,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动的缘故,她的身体竟不听使唤,无论她再怎么使劲,竟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样失常的状况持续了几秒,直到心口传来莫名的闷痛,她才从眩晕感脱离出来,本来不受控的身体也总算在寒意慢慢消退后恢复如常。
“……好熟悉。”
在她还是江静流的时候,她经历过几次这种程度的不适感。手术后等待麻醉退去的时间里,她也会身体迟钝、直打寒颤、有晕眩感。
不过这个身体这么健康,又有血契加持,怎么也会有这种感受?姜澈想了想,认为应该是姿势性贫血和血液循环不良所造成,于是在稍稍转动踝腕后,扶着墙缓缓起身。
虽然刚才那些症状都消失了,但她的心脏仍持续传来闷痛,这让她在站定后发出微喘,有些难受的蹙起眉头。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姜澈抬眸望向走进房里的男人,就只是这么一眼,她忽然觉得哪里都不痛了。“花花……”
“今日来此,是想说个好消息。”花幻锦走近她,对她冷笑。“为了回应你和玉玄绫对我的算计,我决定送给你们一份礼物。”
算计。
姜澈眼中的光芒瞬间黯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我真的没有──”
“住口。”花幻锦的表情变得危险。“我完全不想听你的谎话,你只要安静的听我说就好了。”
闻言,那双杏眼不再灵动,而是渐渐地化为一泓幽潭。
“再过几个时辰,我会亲自领军攻破太虚境地。”他比了比上方,毫不隐藏嗜血本性。“届时你可要好好欣赏由百家门派修士所带来的血雨,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壮观美景。”
这段期间他整顿了麾下的军队,终于在今日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日落后便可出征。
他要让玉玄绫和姜澈为胆敢欺骗和算计他这件事情付出代价。打破仙魔两界的和平也好,会受到更加难熬的火纹之痛也好,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玉玄绫赶下神坛,颠倒天地的秩序。
姜澈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手下的士兵伤害你的旧情人。”花幻锦状似贴心的说:“为表诚意,我会亲手送他们上路。”
在理解他的话语所代表的涵义后,姜澈抡起拳。
……这算什么?
就因为她莫名得罪了他,他就打算拉旁人来陪葬?!
由于心情过于激动,她已然无暇管理情绪,长期压抑的情绪顿时爆发。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宁可伤及无辜,也要报复我?”她语气悲愤,发出沉痛的质问。“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你、我罪不可赦,但你难道就没有骗过我吗?”
“失忆时,我明明察觉到你一直在骗我,但我还是想着你的好,选择相信你……”刚平复的晕眩感再次侵袭而来,使她身形微晃,但她强撑着不适,硬是把话说完。“我没有要求你回以我同等的心意,但你现在这样对我……我真的不能接受……”
不管他对她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占有欲,她只知道再继续下去,她会先一步被消耗殆尽。
姜澈鲜少在人前卸下伪装的坚强,这证明她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但是被仇恨蒙蔽理智的花幻锦没有发现她的示弱是一种不寻常的表现,只是反唇相讥道:“不能接受又如何?你也配要求我予你真心?”
姜澈怔然的望着他。
本来想说的话语都变成空白,执着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这个男人能面不改色地对她说出这种话,那就表示他根本不在乎。
长期盘踞在她心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用他的态度打破她自欺欺人的谎──
原来他真的不爱她。
他觉得她不配。
姜澈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明明难过得像是快要死了,但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想,这大概就是心痛的极限。
她牺牲了所有,却没能盼到他回以爱情
只盼来了伤尽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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