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红蔷姐姐,若儿知道了。”若儿朝镜子中的解罗裳吐吐舌头,缩缩脖子,复道,“请问皇妃,您需要何时用膳呢?”
解罗裳闻言摇摇头:“若儿别忙了,不需要的。”
“那可不行,皇妃,等下你先要去叩谢皇上,还要去拜见各宫娘娘,然后再见太子与太子妃,忙活下来,少说也得一上午,不吃东西怎么可以呢,”红蔷欲言又止,解罗裳看得出下面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
“红蔷,有事就说吧,没关系的,你们都是我的贴己人,以后在这宫中,还需要你多提点我呢。”解罗裳好言劝慰着。
“是,奴婢谢过皇妃,是这白练要如何处理?”红蔷指指床榻上那清晰可见的一抹红说道。
“三皇妃……”门外突然传来了墨云的叫唤声。
烟香摇曳间,戛然停息,但室内沉岚香的味道一时间散不尽。
解罗裳漠然的看着那象征她初夜的落红,敛眉,他对它视而不见,她又何必在意呢,不过皇家女子最重清白,复道:“把这白练送去给德妃娘娘吧。”
红蔷点头:“好的,皇妃。”
“若儿,你去把门打开。”解罗裳听到了外面外面的叫唤声,所以吩咐若儿去开门。
“是。”若儿打开门,便看见外面站着一个精神饱满,五官端正,穿着墨色衣衫的男子。
解罗裳跟在若儿的身后,问道:“是谁。”
墨云见一身端庄的解罗裳,便下跪行礼:“奴才墨云,参见三皇妃,乃三皇子的侍卫,现在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请三皇妃去衡冷斋用早膳。”
衡冷斋,景阳宫的一座偏院,是尹拓日常饮食起居的地方,虽然他如今已经搬来了玉辰宫,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回景阳宫处理。
用膳嘛,解罗裳淡笑:“那就请墨云侍卫前面带路吧。”解罗裳整整鬓角,打发了红蔷把白练给德妃娘娘送去,就带着若儿随墨云穿梭在皇宫内苑之间。
朝霞映出点点流光,一地摇曳的明媚,解罗裳举眸,望着走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墨云,笑道:“墨云侍卫,可否麻烦你走慢点?我的丫鬟可是跟的很吃力呢。”的确,墨云一回头,便见若儿已经快小跑的跟上了,双颊微红,有点气喘,遂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
真可爱呢……
玉辰宫与衡冷斋相距并不远,缓行片刻即至。待墨云把解罗裳带到那幽静的斋苑前,解罗裳暗想她这相公倒是个喜静的人。
衡冷斋前一数桃花芬芳,淡淡的花香飘散四处,举步,进门。
尹拓已经坐在桌前等着解罗裳,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只等解罗裳落座,便可用膳了。
“相公可是在等我,现在可以吃了。”解罗裳举箸,把桌上的冷菜夹一点放到尹拓的碗里。
尹拓颀长的身躯,白色衣袂,随风飞扬,清俊朗目的神色上不见昨日的一丝放荡与孟浪,见着解罗裳,亦无半分的笑意,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解罗裳怡然自得的神情。
尹拓矫首而观,春光明媚,莺燕环绕,话锋一转,说道:“以后见着父皇或者德妃,要自称臣妾,不可像这般鲁莽。”
举箸的手未停,眉峰稍蹙,随即抖落,笑:“臣妾?知道了,相公。”
“还有,不可在外人面前称我为夫君。”尹拓似是无奈的叹口气,从解罗裳桀骜不驯的眼神中,他便可知,她不是那么听话的,但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这个深宫,潜伏了多少双眼睛,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吃饭吧,相公。”
“……说了不能叫相公。”
“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吗?”若儿与墨云在门外闻言,窃喜的一笑。
“我有话对你说,”尹拓要跟解罗裳来个约法三章,定个契约。
解罗裳把手中的象牙筷放下,思量道:“相公,圣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请问你可否让我们先把这膳用了呢?”
一顿早膳用的出奇的安静。
将最后一滴香茶喝入喉,解罗裳抬起头:“说吧,相公,现在可以说了,把你想说的,一次说完吧。”
尹拓洒脱得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薄笺递到解罗裳的面前:“你看看吧。”
淡淡的墨香飘散在空气中,解罗裳错愕的看着那张薄笺上苍劲的笔迹,身子倏然一怔,本来很震惊,但是看到最后只见笑痕隐约:“这笺上写的可是真的?”
唇角流泻出几缕笑意:“真的。”聪明的人是不需要多说的。
“笔墨伺候。”解罗裳命尹拓说道。
尹拓即刻就把准备好的狼毫奉上,一纸契约,签下的是三年的约定,几笔轻描淡写,赌上的是后半生的命运。虽有怔愣,但这是最好的方式,解罗裳没有理由拒绝。
“主子,德妃娘娘派人过来,请您和三皇妃过去。”待尹拓刚把契约收好,墨云便在门外叫道。
窗外一阵花雨无声滑落,解罗裳暗叹这炫目的美丽,平静的表面上暗流汹涌:“相公,咱们走吧。”
珠帘半拢起,尹拓细心的呵护着解罗裳,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是他的妻,他有责任护她周全。这是他的承诺。
踏在落英缤纷的小径上,一个穿着绿色宫女衣,打扮的比较朴素的丫鬟朝他们走来:“三皇子,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小丫鬟并没有说是谁让她送来的,而且又是在景阳宫的偏殿,所以很少人看到。
尹拓闻言,细细打开,待看完内容后,脸色平静如常,却抱歉的对解罗裳说:“你先去德妃那里吧,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呆会过去。你等我。”尹拓握着解罗裳的手郑重的保证。这陌生的宫廷,他着实不应该丢下解罗裳一人独去的。
“嗯,你去吧,臣妾自会去的。”解罗裳依言微微一笑,却是半分没有犹豫的抽回自己的手,空气中,香已残,满目粉色竟然看不尽的衰败与荒凉。臣妾,多么听话的谦称,没有相公,没有娘子,只有君臣,即便是夫妻,也是上与下的区别。解罗裳高傲的抬起头,慢慢走出尹拓的视线,他手上梅花印的信纸,落款雅倩,很不幸的,被她尖锐的目光探到了。
慕容雅倩,太子妃……她这个新婚的娇妻还比不上你一个旧情人?!解罗裳的手在宽袍内紧握成拳,他竟然是幽会旧情人,可恨啊,别怪她哪天给他带了绿帽子!
“哎哟,真是好巧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咱们的三皇妃了,恭喜三皇妃,婉儿这就道喜了。”途径御花园时,纳兰婉儿跋扈的带着几个宫女、嬷嬷拦住了解罗裳的去路。
这哪里是巧遇,简直就是挑衅?!而且这么好死不死的碰上,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特地等她的,这个笨蛋婉儿,不知道做坏事要隐秘一点吗?!解罗裳很想教育她下次再巧遇的逼真一点,她被挑衅的也会更有感觉。
“咦,怎么不见我文弱的三皇子表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解罗裳嫌恶的看着她明显故意揭人伤疤的嘴脸。
解罗裳本来低着头,盯着自己墨绿色的宫鞋上米白的珍珠出神,却突然打了个突,被这句话打扰了神智。
天晴,鸟啭。碧空如洗,多么美好的一天,然而解罗裳的心境,却如同身处炼狱。他在新婚的第二天,丢下她有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一份屈辱,他日她定当十倍的讨回!
脸上却堆起笑容:“昨晚三皇子一度向我索要,直到天明才睡去,这会儿正在梳洗呢,纳兰小姐要不要去见见啊?”
香气再度袭来,解罗裳面不改色,浓烈的脂粉香她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倒想知道这个纳兰婉儿又想玩什么花样,表情平静如水。
墨云却皱了皱鼻子,道:“婉儿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婉儿私下碰到他们一些奴才,很少给过好脸色,所以宫里的人都极不喜欢她。
“墨云侍卫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纳兰婉儿来看看三皇搜还要通过你的通报?”盈盈欠了欠身,纳兰婉儿扬起娇笑,走进解罗裳:“三皇搜真是魅力十足啊,真是我们后宫女子的骄傲啊,竟然能让皇上破格同意选你为三皇子正妃,真是了不得啊。”
解罗裳微微扯了扯唇,目光沉静,讥诮道:“的确是让罗裳受宠若惊啊,不过纳兰小姐要是能把这满身的脂粉俗味去掉,也许也能许个不错的人家哦。”解罗裳最后俏皮的眨眨眼睛。
“你……”纳兰婉儿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嫉妒与算计,看解罗裳的神色更加愤恨。要不是她,这个三皇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纳兰婉儿的!
“我如何?纳兰小姐,再不济你也该喊我一声三嫂,这宫里的规矩有规定你可以对我出言不逊?”解罗裳咄咄逼人,靠近一步纳兰婉儿,她就后退一步,中看不中用,狐假虎威,欺人太甚,外强中干,色厉内荏,解罗裳的脑中跳过一系列的形容词,最后嗤笑道,“没事的话麻烦让让,我要去见德妃娘娘呢。”
照理说澄妃是这后宫中掌权的女人,解罗裳应该先去拜见的是她,可是她却在纳兰婉儿的面前坦言要先去看德妃,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也难怪纳兰婉儿气的要发飙了!
你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一仗,你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就赐你吐血的三丈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