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但林柳与季崧对此相当平和,一点儿也不着急——
    那二十万两银票大部分都用来购置田地了,而那些田地更是全都准备用来种上棉花。等棉花成熟,最迟三年,价格比现在更低的布匹就将大量出现在市场上,为二人席卷大量钱财。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对林柳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贾珠的乡试。
    贾珠毕竟是贾敏的侄儿,哪怕是王氏的儿子,可他对林家的态度林家人也都看在眼里,时间一久,自然就不好对他冷淡了。
    于是这次乡试,贾敏便带着林柳,亲自护送贾珠进了考场,之后也每天都会派人到考场外守着,就担心贾珠若是生病,被抬出来却没人在外迎接。
    考试分三场,一场三天。
    第一场还好,考生们早有准备,倒是没有人生病。
    但到了第二场,一些身体虚弱的考生,便时不时有人晕倒,然后便被考场内的差役抬了出来。
    等到第三场第二天,一直努力坚持的甄家长子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考场之中,然后被人抬了出来。
    也不知道甄家人是对长子太有自信,还是怎么地,考试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外守着——
    甄应嘉长子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差役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答,最后还是同样守在考场之外的贾家下人出面,将人抬去了附近的医馆,同时派人去了甄家报信儿。
    一直隐身的甄家大爷亲自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来到医馆后便直接将侄儿接回了甄家。
    他甚至不曾问大夫要药方。
    在他看来,外面这些大夫的医术,怎么能与甄家养着的老太医相比?在医馆耽误时间,还不如将侄儿抬回去让太医诊治。
    一行人迅速出现,又迅速离开。
    连医馆的诊金,都忘了给。
    从头到尾没得到甄家大爷一个眼神儿的,林家与贾家的下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家人为甄家付了这不到二两银子的诊金。
    甄应嘉长子都没考完就被抬出来了,自然毫无意外地落榜了。
    与此相反,贾珠果如林如海所料,在这次乡试中考中了第五名。虽然不是解元,但在江南这等文风盛行的地界,能考上这么好的名字,已经足够让贾政与同僚吹嘘了。
    消息刚传回京城,贾政便一扫之前大嫂入门的颓靡,反倒神采奕奕地开始出门应酬,就连之前被他拒之门外的清客们,也都再次被他请回了荣国府。
    参加完鹿鸣宴后,贾珠便收拾好行囊,准备乘船回京了。
    离开之前,贾珠来到林家道别。
    林如海果如之前所说,直接让人将新婚贺礼直接交给了贾珠,让他自己带回京城。
    听到礼物是提前恭贺自己成婚的,贾珠当时就红了脸。
    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如今得中举人,若无意外,迟早能考中进士。前程如此远大,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沉迷女色。我听说李祭酒家的女儿性子贤淑端庄,你年轻,许是觉得不如丫鬟俏皮有趣,但你应当时刻谨记,你娶李祭酒家的姑娘是为了什么,可万万不要宠妾灭妻。”
    贾珠面色爆红,立刻明白林姑父是为了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沉迷女色之事在敲打自己。
    他也不敢辩驳,连连点头保证:“我定不会辜负李姑娘!”
    林如海笑着将他送上了马车。
    贾珠离开不久,京城又传来赵姨娘生了个姑娘,取名探春的消息。
    还不等金陵贾家人准备好上京,京城那边再次传来消息,先保龄侯夫人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小姑娘。原本的保龄侯爵位,则由皇上下旨,直接赐给了史家老二史鼐。
    于是贾家暂停上京准备,赶紧多准备了两份礼物,同时也等着金陵史家的人,准备两家一起进京。
    林如海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到贾家,并无派人进京的打算。
    时间如梭,很快便翻了一年。
    林柳与季崧两个将事业做得如火如荼,原本的小布庄都开了四家分店,低廉的价格也小小地引起了一些小布庄的主意,不少人都想打听他们的进货渠道。
    林柳想了想,干脆与这些人合作,供货给这些小布庄售卖,于是原本可能会引起那些大布庄注意的林柳二人开的布庄,竟再次“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林柳这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荣国府赵姨娘的日子也相当舒坦——
    刚生下探春没两个月,她便再次查出了有孕。
    不过一个妾室怀孕,还不能让林家大张旗鼓地送去贺礼,贾敏知道后便按下不提,只当没听到此事。
    反倒是甄应嘉长子即将到来的婚事,更让林家上下在意。
    只是在婚礼之前,原本一直带病处理各处事务的薛家家主再也坚持不住,在外出巡视商铺的时候,突然晕倒,然后便再也没能从床上下来,连吃喝都要人送到床前。
    四月份,京城王家王子腾的哥哥,王子胜带着人回到金陵,还没修整好,便直接住进了薛家。
    原本还算平静的金陵,突然变得暗潮汹涌起来。
    甄家长子的婚礼,便是在这种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第58章
    林如海夫妇这次也只带了林柳与龟龄两个年长的孩子, 几个小的全都留在了家里,并未带到甄家。
    刚进门,林如海便将打包好的《洛神赋图》, 和一幅价值低一个档次, 却依然珍贵的名家名画递给了旁边接待宾客的甄应嘉。
    甄应嘉笑着接过, 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小厮。
    许是老太太的提点有效,甄应嘉接到林如海后, 往后看了一眼, 见之后的客人身份官职不如林如海, 便直接让人将甄家大爷请过来接待, 自己则带着林如海一起去了待客的地方。
    二人走到一半,负责唱礼的管家便高声唱道:“记!按察使司按察使林海送,董其昌《白居易琵琶行》——”
    甄应嘉愣了一下, 旋即笑道:“林家果然家藏丰富, 竟然连董其昌的《白居易琵琶行》都有收藏, 实在让人惊叹。”
    林如海笑着摆手:“不及甄家豪富。只是《洛神赋图》太过珍贵,我实在受之有愧。在下送上的礼物其实是两幅画,《白居易琵琶行》是在下送给贵公子的新婚贺礼, 另一幅则是甄总裁上次送给犬子的贺礼, 还望不要怪罪。”
    他本来想要直接将《洛神赋图》送还,但到底觉得不放心,最后还是另搭了一件珍品画作,瞒天过海将《洛神赋图》还回了甄家。
    许多画作其实分上下两卷,甚至更多, 他送上两幅画, 不懂行的自然以为那是同一幅画, 也不会特意拆开。
    这样既保全了甄家的面子, 他也不会太引人注目怒,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甄应嘉却直接懵了,按他想法,林如海这样的文人见到失传已久的《洛神赋图》应当欣喜若狂才是,怎么他反倒送还给甄家了呢?
    他有些小心地看着林如海:“林大人是不喜欢这幅画吗?”
    林如海笑着摆手:“顾恺之的每一幅画作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我如何会不喜欢?只是此画太过珍贵,听闻老太太风雅,甄大人还是将此画交给老太太赏玩,不但能让此画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还能凸显大人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这画就是老太太让我送你的啊!
    甄应嘉一脑门儿的汗,想要将画再交给林如海吧,那画却与林如海送来的《白居易琵琶行》一起放在甄家礼物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好去将画作取来。
    何况如今不少人都盯着他与林如海二人,他若将林如海带来的礼物送还给他,还不知会让人如何猜想。
    甄应嘉一时陷入两难。
    林如海暗中发笑,当初甄应嘉送礼送得他头大,如今他还了回去,也算小小地“报了仇”,实在心情舒畅。
    等到了待客之地,林如海拉着龟龄走到一处空位前,转身便对着甄应嘉开口:“今日是甄大人长子的婚礼,想必甄大人繁忙无空,我就不耽误甄大人了,还请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甄应嘉茫然地点点头,只能转身离开。
    旁边有人注意到甄应嘉反应,不由开口询问:“我怎么觉着,甄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
    林如海笑道:“许是今日迎来送往,又不能出现半点儿差错,累着了吧?”
    那人表情狐疑:“以甄家在金陵的地位,除了林大人,哪儿还有人值得甄大人严阵以待?”
    因为接待客人累着了?可别胡说了吧!
    林如海笑道:“你许是不知道,甄家长子虽然娶的只是东平郡王家的庶女,可那庶女颇得东平郡王喜爱,如今成婚,还特意吩咐了几个嫡子庶子一起过来送嫁。东平郡王的嫡子,以后只怕是要继承爵位的,甄大人如何不小心谨慎?”
    那人一听东平郡王竟然将嫡子都派过来送嫁了,表情立刻严肃许多,连话也不敢多说。
    林如海笑笑,也没在意,转头与龟龄小声说起话来。
    虽然对甄家不算喜欢,但甄家在金陵的地位确实超然,这次婚宴,江南一带有名有姓之人也都亲自过来了。
    林如海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便带着龟龄一一分别在场众人的家世官职,朝中站队,面对甄家的种种反应背后的原因等等,也算是提前给龟龄上了一堂课。
    龟龄听得懵懵懂懂,但他记性好,便干脆将林如海今日讲的话全都默记在了心里,等以后时不时拿出来咂摸一下,许是能品出点儿东西。
    男宾那边因为林如海一句话,整个待客厅堂都变得安静许多,不如往日喧闹。
    女眷这边却从一开始就安静无比。
    贾敏带着林柳几乎是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厅堂内窒息的气氛。
    她拉着林柳的手,小心地走到空位坐下,同样请甄夫人回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等人走后,贾敏这才拉着身边妇人小声询问。
    然后,才得知在场众人这般安静,原来是之前甄家长子房内的两个丫鬟,竟然吵嚷了起来,声音太大,以至于传到了女眷这边,让不少人听到了。
    婚礼当天闹出这事儿,完全是将东平郡王府的脸往脚下踩,若是不给个交代,只怕等东平郡王府的人知道此事,甄家收不了场。
    于是甄家太太当场下令,将吵嘴的两个丫鬟打得半死,直接发卖了——
    那两个丫鬟平日被娇养得细皮嫩肉,如今被打得皮开肉绽,本就难活,不叫大夫过来治伤,反倒当场将人发卖了,只怕刚送出去没两天就会没了性命。
    如此狠厉行径,着实吓到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
    就连不少当家主母眼见此事发生,表情都郁郁地不太好看。
    贾敏愣了下,也跟着沉下脸。
    林柳心里也有些不适,可这封建社会就这鬼样子,她也只能装作不曾听闻此事。
    她担心贾敏也吓到,小声说道:“母亲不必害怕,这不过是甄家家事,与我林家毫无关系,母亲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贾敏摇摇头,小声道:“我就是可怜今日的新娘。”
    林柳愣了下,疑惑地看着贾敏:“新娘还未进门,丈夫房内恃宠而骄的丫鬟便被打发了出去,这难道不是好事?母亲为何会可怜新娘?”
    真要可怜,也该可怜那两个丫鬟吧?
    贾敏笑着摇头:“你还小,不懂其中关窍。那两个丫鬟能在主子成婚当天吵嚷起来,显然平日在主子面前就很得脸,许是有其他身份也说不定。”
    “这两个丫鬟必然与甄家长子打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可新娘还未进门,自己平日宠爱的丫鬟便被打了板子发卖了,等甄家长子知道,你说他是否会迁怒新娘?”
    林柳愣住:“甄家太太为何这般做?”
    贾敏都能想到的事儿,甄家太太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贾敏笑了笑:“谁知道呢?我今日将此事提出,只想告诉小麒麟,日后嫁人若是遇到类似的事,记得一定要小心防备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她不一定是为了你好。”
    林柳连连点头:“我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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