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都不喜欢自个被比下去,哪怕霍竹韵真的美到名动京城,可也有不服气,想要看着被人比下去的。
可京城的贵女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人,要是真有出挑能压得住霍竹韵的,自然早就出头了。
何至于苦苦等到今日。
“这个沈姑娘是哪个沈家?”也有人好奇问道。
按理说若这位沈姑娘出身官家,通报的侍女必会提上一句是某某侯府的姑娘,或是某某大人家中姑娘。
这什么都未提的,莫不是个商贾之女?
于是,就有人说:“以前从未见过她,莫不是刚到京城的吧?”
“我瞧着像是个商贾之女。”有个人酸里酸气的来了句,仿佛只要说一声商贾女,就能将沈绛贬低到尘埃里。
这边还在窃窃私语,另一边沈绛却坐在位置上,谁也不看,只安心喝茶。
反而是站在她身后的阿鸢,声音极低道:“姑娘,她们都在看你呢。”
而且眼神都不太和善,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打量。
沈绛没说话,心中却笑:她要的就是这些世家贵女注意到自己。
今日她来映雪堂,可不是为了卑躬屈膝的让这些贵女们瞧一眼自己的口脂。
她就是要先声夺人,打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看见她。
注意到她的打扮,注意到她的妆容,哪怕面上瞧不起她,可心底却依旧会暗暗在想,这个姑娘用的是什么口脂香粉。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低调行事。
一大清早她让阿鸢给自己妆扮了一个小时,她本就生得娇艳妩媚,如今盛装而至,只要出现在人前,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不知觉吸引。
现在,就看见哪条鱼先上钩了。
沈绛并不着急跟这些人结交,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们,她若是态度谦卑,反而会被视作奉承和低下,倒不如一开始就拿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况且哪怕这些贵女不上钩,不是还有商贾人家的姑娘。
这些姑娘手头的银子,可是更为宽裕。
沈绛既然主意已定,便更加不紧不慢,就连品茗香茶的姿态都格外优雅大方,举手投足间,带着叫人不敢直视的妩媚娇妍。
明明她坐在角落里,可这一刻角落仿佛在发光。
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往这边落。
没一会儿,厅堂内再次响起欢声笑语,只是没人与沈绛说话。
而原本有些世家小姐,本来心底正等着看她笑话,初来这样的社交场合却受冷落,就等着看她着急又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谁知对方不仅没着急,反而气定神闲的饮起茶。
这样从容的气度,竟比在座自忖矜贵的娇小姐还要尊贵上几分。
终于,有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主动站起来走到沈绛旁边,笑着问道:“沈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坐。”沈绛微微一笑。
对方想来也是个活泼的急性子,方一坐下,便笑道:“沈姑娘,你不是京城人吧?”
沈绛心思敏锐,自然能听得出一个人的口吻。
最起码这姑娘没有恶意。
沈绛摇摇头,低声说:“我是刚入京不久。”
她声音虽不大,可坐在周围的这些千金小姐却还是听见,自然有人心底恍然:哦,果然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白长了这样一张脸。
鹅黄衣裳姑娘,笑着说:“我叫方宝宁,我爹爹乃是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
听到这个官职后,沈绛心头一动,爹爹入狱之后,皇帝命三法司会审,三法司便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沈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方宝宁痴迷地看着沈绛的脸。
不远处有个人扑哧笑了声,沈绛略蹙眉,倒是有个人笑道:“沈姑娘别见怪,方妹妹这是爱美之心又犯了。”
“咱们这位方妹妹不好男色,偏爱大美人,若是街上遇见了沈姑娘你,只怕她都会走不动道。”
这个方宝宁人缘不错,说话的人也都是逗趣,并无恶意。
只不过有人却看不顺眼,被方宝宁看上的就是大美人,于是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姑娘,轻哼了声,微撇嘴道:“方妹妹,你眼光倒是好,只不过可别吓着人家沈姑娘,毕竟人家初来京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这几乎是明晃晃笑话,沈绛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厅堂内的众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连面子情都顾不上的人,一时,气氛颇冷。
却不想沈绛笑盈盈朝对方看过去:“我确实见识少,没见过像姑娘你这样说话的。”
扑。
要不是有个帕子及时堵住了嘴,对面的姑娘差点就要将口中的点心喷了出来。
见过莽的,倒是没见过这样的。
这不是直接说对方没教养呢。
不过说完,沈绛也并未在开口,反正她又不是来打嘴仗的,见好就收。
好在这里的小姑娘都知体面的重要,大家很快将话题转开。
自然小姑娘在一块,聊的不是趣闻见识,就是胭脂水粉料子。
沈绛安静听着她们聊,并没有急吼吼的推出自己的口脂。
不急。
她需要等一个机会。
只是一直到众人在厅内坐的不耐烦,要去园子里逛逛,沈绛都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能说良机难觅。
于是她跟着大家一块去了园子,众人到了凉亭中,有人隔栏喂着池里的锦鲤,还有人找来投壶玩乐。
好不热闹。
沈绛被方宝宁拉着也认识了不少人,方宝宁虽最爱美人,可与她关系最好的,却是一个叫姜妙的姑娘。
这姑娘瞧着性子有些木讷,不太说话。
姑娘们原本正玩的开心,却被一个隔墙而来的声音打断。
“那个姜家的姑娘,我才不会娶呢。性子沉闷不说,她若再生了一张跟她爹一样,紫得跟猪肝似得嘴唇,谁愿意要谁要去。”
这个急急不耐烦的声音,震的在场所有姑娘都愣住。
而原本正拐弯进了园子的一行男子,也愣住了。
他们听说这些姑娘都在另外一个芳草厅,离这个园子颇远,谁知竟就撞上了。
本来叫嚷着的人,这下也愣住,直勾勾朝这边看来。
姜妙原本在这些贵女当中,并不算出众,她父亲不过是个伯爷,圣眷并不浓,在京城就跟她一样,算是个半透明的边缘人物。
姜姑娘打八辈子,都没受到这么人同时的注视。
而且还是被一个男子如此嫌弃,竟还说她的嘴唇似猪肝。
姜妙唇色并不像寻常女子那帮嫩粉如樱,反而有些紫的发乌,这是姜伯爷家里祖传的。
若是传给儿子也就罢了,偏偏让她一个女儿也继承了这样的唇色。
本来她就有些自卑,生怕被人注意到。
谁知如今竟被人拿出来当众取笑。
一时间,她拎着裙摆,转身就跑走了。
这下,炸开锅了。
本来还趾高气昂的男子,这下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我怎么知道她也在这里。”
一旁另一个男子,立即呵斥道:“你还嫌不够乱是吧。”
“霍世子今个怎么也来了?”有个姑娘好奇道。
原来呵斥无理男子的人,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霍定钧。
见到他竟也在,花园内一众顾不得追上去安慰姜妙,反而一个个眼波娇羞的看着霍定钧。
京城谁人不知英国公府,霍氏兄妹的大名。
妹妹霍竹韵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美人,而哥哥霍定钧便是京城很多怀春少女心中的良婿之选。
霍世子人才品貌皆为上佳,文治武功更是顶顶出众。
况且他还早早就被请封为世子爷。
况且他还矜持守礼,从未听过他在女色方面有什么不良的风言风语,这样一个出众又有家世的公子哥,即便再冰冷的姑娘,都能生出三分柔肠。
霍定钧看了一眼这些姑娘,没找到相熟的,只得让小厮去找自己的妹妹霍竹韵。
让她去安慰安慰那位方家小姐吧。
至于刚才那个行为无状的男子,就是他不成器的堂弟霍文思。
*
这边姜妙哭着跑出去,竟一个不慎还摔倒在地上,衣裳沾了一身泥。姜姑娘身为一个步子都不肯迈大的姑娘,今日算是彻底丢尽了脸面。
沈绛和方宝宁追上去时,就见她的丫鬟正哭着把她扶起来。
主仆两人你哭我也哭,看得无比凄楚。
方宝宁虽然平时活泼,可是遇见事儿也不是个能镇定的。她瞧见姜妙哭成这样,差点儿也跟着一块哭。
还是沈绛拉住姜妙,将她头上不小心沾到了树叶,轻轻摘下:“我先送你去更衣吧。”
她声音温柔,却语气坚定。
姜妙哭的泪眼模糊,却不自觉想要靠近她。
于是沈绛半搀着半抱着,将她带到了留给客人更衣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