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蓝岑并非蠢人,当下她攥着玉印,心中便是一凛。
尚宫渊没注意到夜凌华的神色,被夜凌华言语所摄,半响才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杀了他?”
夜凌华却不再言语,面上显出冷硬之态,这时东宫禁卫忽然涌入,对着尚宫渊请离。
尚宫渊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夜凌华戏弄了。
他面色涨得通红,心中却嘶吼着,他日后成为了北狄的王,定要踏平古武,以雪今日被夜凌华戏耍的耻辱。
尚宫渊攥紧了手里的画像,大步走出东宫。
书房内便剩了雪蓝岑。
雪蓝岑沉吟片刻,终于跪下,“恳请太子让我见洛南王一面。太子若有任何吩咐,雪蓝岑一定义不容辞!”
夜凌华挥手让东宫禁卫退下。
他看着雪蓝岑,刻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你倒是乖觉。”夜凌华淡淡道,“也罢,不防就让你先见过了人再谈。”
说着,夜凌华便起了身,向着书房后走去。
雪蓝岑心中又惊又喜急忙跟上。
夜凌华带着人从另一侧绕出书房,经过东西二殿,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夜凌华并不要宫人跟着,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雪蓝岑紧跟在后。
没想到走进去之后,雪蓝岑便闻到一阵水腥气味。
她从前经常听人说,有一种残忍的牢狱叫水牢。
平日里犯人是全身浸泡在水牢之中。
提审犯人便在水里进行。
若是犯人不配合,便是各种凶残狠绝的水中怪物放入水中。
听说,光是看守的狱卒都无法忍受那种活生生看着人被撕扯拉拽的痛苦。
水牢与北狄的地牢并称为当世最残忍的酷罚。
雪蓝岑心下一紧。
夜凌华带着她走入后殿,那水腥气越发浓烈。
终于绕过一扇屏风,屏风后,一处宽大的水池闯入眼底。
雪蓝岑见着的第一眼,眼圈便红了。
不是怕,是怒。
左长乐被两根铁铐拴住左右手腕,那水深至他胸膛。
水呈墨色,看不出有什么,但那股腥臭味却是扑面而来。
这水里面定然曾有人受过此刑。
雪蓝岑见左长乐下身一动不动,便猜测,定然是水底也有镣铐捆束住他。
夜凌华在水池边站定。
雪蓝岑这才注意到,夜凌华身后还有一处更小的池子,像是养着什么。
雪蓝岑直觉那小池子里必定不是什么好物。
夜凌华带着恶意猛然踹了一脚固定住的铁链。
铁链抖动,左长乐浑身一颤。
慢慢睁开了眼。
只是奇怪的是,左长乐眼里却仿佛失去了聚焦能力,他朝着铁链发出抖动的地方看过来,雪蓝岑却觉得他那目光并没有落在夜凌华身上。
“他!眼睛怎么了!”雪蓝岑有些着急,洛南王不能是个瞎子!
夜凌华却笑了起来,似是非常愉悦。
他蹲下来,伸手慢慢在水池里搅动着。
“他并没有坏了眼睛,这只是一点副作用罢了。”夜凌华的语调非常愉悦。
这种能轻易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当然,能让人为他所用就能美好了。
雪蓝岑颤着声道:“左长乐!”
她实在是怕了,古武的太子竟然会用这等诡异的手段。
“太子殿下,”逼不得已,雪蓝岑认定了是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便跪了下来:“洛南王到底是怎么了?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洛南王!他七岁就从北狄失踪,并没有享受过一天的荣华富贵!他已经很惨了,爹娘不在身边,最信任的大哥又对他下了毒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追杀……”
“这与吾有何干?”夜凌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这女人着实蠢,北狄是古武的敌人。
难道她以为她讲这些就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夜凌华看着水中的人,淡笑道:“你放心,他只需在这池水里浸泡上七天便可随你返回北狄。到时,你放心,吾必定会将他完完整整的交到你手上。你现在要担心的是你能不能保住他的命,跟你回北狄去做洛南王。”
雪蓝岑犹自不敢置信。
她眼中闪动着惊疑之色:“你会放他回去?为什么要浸泡七天?难道说七天过后,他会发生什么变化?你,你不要害他!”
夜凌华轻蔑一笑。
快步离开。
雪蓝岑想再多留一刻,谁想忽然凌空射过来一箭,钉在她脚下!
这是在警告她快些走!
雪蓝岑,心肝都在颤抖,她立刻退出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出宫回去。
不用夜凌华说,她都知道一定要守口如瓶。
七天之后,夜凌华真的会放他回来吗?
可是如果这般,她该如何带着左长乐安全离开古武?
她毕竟不是古武人氏,对古武的地形风俗都不熟悉。
如何安排逃跑路线?
雪蓝岑忽然眼前一亮,随即又阴沉下来。
她才是洛南王妃,那个柳若言又是古武人氏与北狄迟早对立。
不防这次就好好的利用一下她!
雪蓝岑立刻派人给柳若言去了一封信,因怕泄露什么,便只说请柳若言出来坐坐,引着她四下欣赏古武民间风光。
雪蓝岑走后,水池附近的人影又隐回暗处。
水池中的左长乐空洞无神的目光似慢慢看向禁锢着自身的水池。
他竟保持着那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入夜,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将一个饭盒放在水池边。
忽然送饭的侍卫脚下一顿,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响动。
他犹豫了一下,猛然回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直冲他脑门而来,那银针上泛着暗黑的颜色!有剧毒!
而此时,水中的左长乐猛然开始移动眼睛。
他向着左边接连点了三处地方,立刻便有三人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坠落。
尸体才一落地,左长乐不等看守他的侍卫反应,又是目光向着右边接连点了五处。
须臾之间,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又有隐在暗处的五具尸体落了下来。
这时,便在左长乐头顶上方的梁柱处,才显出一人来。
那人不知身上束缚了什么,竟能凌空而落却在左长乐头顶上方一尺处停了下来。
那人摘了蒙面的面巾,却正是季礼常,
季礼常凝重的看着身下的人轻声唤道:“你可还好?”
忽然,左长乐厉声道:“水下!”
季礼常反应不及迟疑了一瞬,手中最后一枚剧毒银针便发射的有些慢。
水中冒出一人来,那银针便打歪落在了他肩膀处。
那侍卫也是能人,硬挺着上岸走了几步,轰然而倒。
这动静便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