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正因有她嫁给陆涟青的前因,才有了日后她被迫替葬的后果。
    如斯细想,温浓也不知她的冤死究竟应该恨谁。
    温浓暗叹:“你不想嫁信王殿下,何不直接去与他说明?”
    “没用的,我爹他们不会让我这么做的。”郭婉宁苦笑一声,眸色黯淡。
    “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你偷偷与殿下说呀。”温浓不以为然,她觉得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长辈闹的,明明多简单的一件事,“还是你想让我替你说?”
    约莫这才是郭婉宁的目的吧?温浓心想,好歹她在陆涟青面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倘若跟他说过以后,陆涟青敢说没有退婚的意思,那她也没有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
    郭婉宁莞尔:“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殿下待你很好,或许比起我来,他更愿意娶你为妻。”
    温浓被她说得脸红,她暗暗观察郭婉宁的脸色,确定她并未露出违心之色,这才稍稍舒一口气。
    “只不过我领你走这段路,想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温浓一呆,不明就里:“那你是想说……”
    郭婉宁伫足,微微舒眉:“我想与你说的,是有关阿浚的事。”
    第82章 和好 阿浓一脸问号的表示:我们什么没……
    阿浚?温浓表情一僵, 曹世浚?
    郭婉宁一直盯着她,自然能够注意到温浓在听见这个名字以后未加饰掩的表情变化:“不瞒你说,他是我的心上人。”
    这话令温浓更加惊讶, 郭婉宁说起他时, 眼里的柔情说不出的炽热与浓烈:“我喜欢他。”
    “那、那他……”温浓的心悬在嗓尖不上不下,隐约感受到这个话题很可能会直奔一个极其诡异的走向,可她想不通郭婉宁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可才刚起头,温浓已经后悔了。因为郭婉宁泫然欲泣,神色黯然:“他心有所属,不喜欢我。”
    那人喜欢的是谁,郭婉宁没有说, 水眸如勾,幽幽滑过眼前之人,温浓恨不能把讨嫌的嘴巴立即缝上。
    “其实仔细一看, 我与你也不是那么像吧?”郭婉宁失笑, 抬眸细看她的眉目:“可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还是把我错认作你。”
    温浓摒住呼吸, 几乎可以肯定郭婉宁所指的那个人真的是曹世浚!
    不仅如此, 郭婉宁言语之间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明显还知道她与曹世浚的关系!
    “我曾对他诉说衷情, 可惜被他拒绝了。”郭婉宁苦涩摇头, “起初我以为他的拒绝理由不过是敷衍我的借口, 我心想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直到后来我见到了你,才真正明白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
    “他喜欢的人是你。”
    温浓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我跟他之间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们两家过去确实有些交情, 父辈相互交好,两家有所来往,但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果说她与曹世浚真有什么或许还能好好解释, 可彼此之间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温浓是真的不知应当作何解释,“他于我而言,就像是邻家哥哥,仅此而己。”
    温浓尴尬地拎清关系,不希望郭婉宁产生误解,继而多想。
    郭婉宁并未露出怨怼或愤然,她舒缓眉心:“可他对你的感情,并不只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温浓哑口无言,所以曹世浚到底对郭婉宁说了什么??
    相较温浓慌得很,郭婉宁善解人意道:“你不必介怀,感情之情不容勉强,他理解你,我也理解他。”
    闻言,温浓不由多瞧她一眼。静下心来细思,温浓不由心生疑虑,郭婉宁一介大家闺秀,究竟是怎么认识曹世浚?又为何会对曹世浚心生爱意?
    温浓犹豫着开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在找他。”郭婉宁反问起她:“其实我找你也是想从你这里打听他的消息。”
    温浓讶然:“可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郭婉宁愁眉不展:“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他打算回老家。可我打听不到他的住处,这才想要问一问你。”
    “你能告诉我他的家在哪里吗?”
    曹世浚的家?曹家宅邸?温浓怔然,可是曹家早已人死楼空,两年时间过去了,也不知是荒废了还是换了新的人家在住。
    “我也不知道。”温浓知道,可她没有说实话。
    “是吗?”郭婉宁怔忡,“我还以为能够打听到他,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
    她的模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伤感,宛若为情所困。温浓不知应该如何劝解,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可知道他……?”
    郭婉宁黯然神伤,轻咬下唇:“他说他在做很危险的事情,他不让我再见他。”
    “我只是想劝劝他。”
    是啊,曹世浚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曾几何时她不也想劝他放下屠刀呢?可曹世浚愿意听吗?他会听吗?
    温浓心想,也许家仇难报,他这辈子都不会罢手。那郭婉宁呢?难得有人真心待他,他何苦执迷不悟,非要记挂一个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还拒绝了郭婉宁这样的好姑娘?
    温浓简直替郭婉宁不值:“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别再与他来往了。”
    郭婉宁眸中泪色一晃而过:“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他不愿牵累我,才不想与我再有来往。”
    “正因为他的温柔,我更舍不得他。”
    郭婉宁的眼泪令温浓感到无比窒息,她觉得郭婉宁的痴情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因为曹世浚非但不领情,还打算一意孤行去继续那桩危险的买卖。
    但是温浓又在郭婉宁这里得到一个无比重要的讯息,曹世浚还在暗中谋划,打算刺杀陆涟青。
    温浓的心提了上来,故作不经意间问起:“他除了说回老家之外,还曾说会去哪里没有?”
    郭婉宁懵懂摇头,温浓暗松一口气:“你与他的事可曾对其他人提及?”
    “我不敢对别人说,就连我哥也不曾。”郭婉宁愁眉颦蹙,紧张地攥紧衣袂:“他们若是知道,我怕他们会对付阿浚,我不希望因为我给阿浚带来更多的麻烦。”
    这孩子要不要这么乖软,就连温浓都忍不住心软了:“你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回去告诉信王殿下吗?”
    “我哥说你是好人。”郭婉宁释怀地笑:“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还相信阿浚的眼光,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
    被郭婉宁如此信任着的温浓只觉心虚刺痛,如果她说她之所以不告诉陆涟青,只是因为害怕受到曹世浚的牵连进而引来陆涟青对她产生疑心,郭婉宁大概会很失望吧?
    如果再告诉郭婉宁她正盘算借他人之手给陆涟青通风报信让他去围堵曹世浚,郭婉宁知道以后会不会恨死她?
    温浓对自己的心肠歹毒感到自我厌弃,对比小白花一样的郭婉宁只觉愧疚无比。可是与其让放任曹世浚这样的定时□□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她更在乎陆涟青的生死安危啊。
    在郭婉宁的陪同下,温浓总算回到陆涟青所在的会客厅。郭婉宁把她送达以后提前先离开了,并不与陆涟青打照面,温浓越看她是越觉得这孩子说不出的好,难怪就连容欢那样的小畜生都这么喜欢她。
    恐怕上辈子找人替葬的主意也是别人给她出的吧?郭婉宁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善良姑娘,绝对想不出那么残忍的主意。
    想通以后,温浓踏入厅堂重新见到陆涟青,一想到他名义上是郭婉宁的未婚夫,温浓内心竟是说不出的罪恶。
    罪恶感令温浓没有发现一屋子人的沉寂是多么微妙与尴尬,倒是陆涟青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镯子取回来了吗?”
    温浓两眼茫茫然。
    “怎么?要不回来?她不肯还你?”温浓的不对劲令陆涟青面沉如水,他知道这边郭老太几人轮番来劝,那边郁氏肯定也在卯足了劲地给温浓灌迷汤,难道温浓真被她们说动了?
    温浓这才恍然想起镯子的事,摇头说:“夫人还在找,找到了就送来。”
    “那就让她直接送回信王府吧。”她的心神恍惚令陆涟青顿感危机,心觉此地不宜久留,务必尽快把温浓带走才行。
    陆涟青起身去牵温浓的手,温浓盯着他伸来的手,抬头又细细看他清冷的面容,一时间百味杂陈,也不知该不该牵。
    她这一犹豫,陆涟青前边的戏谑之心彻底没了,面冷如霜,声冷如冰:“我们走!”
    见陆涟青拂袖而去,连声招呼都不打,温浓忙不迭给座上几位道别,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游廊尽头拐角处,一道倩影探出身来,郭婉宁扶着廊下美人靠,静静眺看那双匆匆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直到登上马车,温浓终于注意到陆涟青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的黑脸。思及郁氏的一番劝诫,恐怕郭老太等人定也跟他说了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她们是不是也跟你说了什么?”
    陆涟青眺窗的目光微恍,但依然冷得好似掺了冰:“也?”
    “我随郁氏去取镯子之时,她与我说想收我做干女儿,让我好好考虑。”对于这事温浓没什么好隐瞒,四舍五入把郁氏的意思告诉他。
    陆涟青容色疏冷:“你想吗?”
    温浓打量他刻意保持的距离,发现来时并肩而坐的位置现在变成了面对面:“殿下,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一想到郭婉宁,她愧疚得心窝疼,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陆涟青呢,怎么陆涟青反倒先疏远她了?
    怎么回事?温浓立刻警醒。
    温浓的思维已经跳脱到另一个问题上面,陆涟青却还在固守在原来的话题:“你不回答我,是想答应她们?”
    温浓摸到他同排强行挤出个位置,眼巴巴看他:“我要是说我想,你会放我走吗?”
    陆涟青不理她凑过来的脸,却是笑得冷恻恻,半晌挤出两个字:“做梦。”
    “那我都听你的。”温浓笑眯眯地去挽他的手。
    陆涟青终于拿正眼瞧她,意味深深:“你可曾想过她们为什么要收养你?”
    “我不知道具体用意,但我知道她们并不如嘴上说的真心。”温浓并不是个十来岁孰事懵懂的小姑娘,活过十年后的她已经不再会被华丽的辞藻所敷衍与蒙蔽。
    她能够看得出来郁氏并非真心待她,至于为什么想留下她或者收她做干女儿。就算不知内情,温浓大抵也能猜到陆涟青脱不了干系吧?
    原来她知道,陆涟青轻哼一声,绷紧的内心逐渐放松下来:“她们觉得你是威胁,收养你的目的除了拉拢,还是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剔除。”
    “我是什么威胁啊?”温浓乐了,她觉得这个词很新鲜。
    活了两辈子,上辈子的她命如草芥,被忠国公府安排替葬,任由他予取予求。想不到这辈子成了他们巴结的对象,还成了他们忌惮的威胁了?不仅可笑,还很讽刺。
    “你威胁到郭婉宁的地位了。”陆涟青轻轻捏她得瑟的脸,“她们怕我为了你,会舍了她们郭家的女儿。”
    “那我便如她所愿。”只不过处理方式比较特别罢了。
    郭家人打的一手好算盘,他们既想把郭婉宁嫁作王妃挤身贵戚,又贪婪温浓如今得到的恩宠。倘若能够顺利收养温浓,但凡这个养女还能得到他的宠信,那就等同于郭家拥有两手好牌,哪边打出来都是完胜局。
    既不怕陆涟青二选一,也不怕陆涟青哪个都要,考虑得可谓是相当周到,可惜他们的前提建立在陆涟青明媒正娶的夫人是郭婉宁。因为在郭家人看来,温浓身份卑微地位低下,根本不可能抢得赢郭婉宁。他们没想到的是在陆涟青眼里,优先考虑的从来都是温浓而非郭婉宁。
    仅需一个先决条件,就能打破郭家盘算出来的牌局。他们既不甘心让温浓代嫁,又不肯让郭婉宁作小,所以无论陆涟青怎么给予条件,他们顾及忠国公府的脸面,都不可能去答应。
    所以他们也别想要走温浓。
    温浓还不知道陆涟青怎么算计郭家的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还挺高兴,却又想到刚才在忠国公府郭婉宁与她提及的真心话,想到一旦被退婚郭婉宁的处境:“那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退婚呢?”
    “你担心她们做什么?她们算计你的时候未必想过你的处境。”陆涟青漠然。
    “可郭小姐毕竟是无辜的。”温浓靠在他的肩膀上想郭婉宁的事:“我觉得她是个挺好的人。”
    陆涟青一脸古怪地打量她:“你对她有什么误解?”
    温浓眨眨眼,以同样的语气反问他:“你对她有什么偏见?”
    上辈子被弄死的人,这辈子竟帮她说话?陆涟青摸摸她的脑壳,觉得她有点傻:“乖,别想这事,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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