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他没说的是,郭婉宁嫉恨温浓,为了能让曹世浚对温浓死心,她故意请缨自荐为两人牵线,背地里却是通过温浓将曹世浚的所在透露给陆涟青,以此达到离间的目的。
    当曹世浚等来的不是温浓而是陆涟青的重重围困之时,曹世浚确实是心灰意冷的,但他设下埋伏与叶师联手反击也证明了他其实并不信任郭婉宁。
    事后,满脑子以为计谋得逞的郭婉宁再次利用容欢对她的心软帮她找到钥匙,得到钥匙却不忘嫁祸温浓,也足以说明了她对温浓的妒恨之心有多重。
    郭婉宁几次从中作梗,为的不只是离间曹世浚和温浓,还是挑衅温浓与陆涟青的感情。但凡陆涟青疑心更重一些,但凡陆涟青对温浓少一分包容,都将在彼此的感情上划出一道裂缝,甚至一个窟窿。
    可惜她低估了曹世浚,也错估了陆涟青对温浓的感情。
    在郭婉宁受温浓误导之后开始方寸大乱地送出消息曝露曹世浚等人脱逃踪迹之时,容欢用另一名细作掩护,给曹世浚送出真实的讯息。
    尽管曹世浚收到消息已经太迟,并未能够在郭常溪带兵围捕当中脱逃,但他记住了容欢的这个人情,至死没有供出他。
    得知真相的温浓气不打一处来,枉她一度以为自己误会郭婉宁,谁知这女人是真的蛇蝎之心,背地里竟做出这么多害人的事!
    当初还觉得郭婉宁配曹世浚简直鲜花插在牛粪上,现在只觉得曹世浚被这种人喜欢简直倒了血霉!
    “你自己从中搅和的事只多不少,大可不必摘得这么清。”陆涟青冷眼看他。
    若说曹世浚和郭婉宁都是别有用心,插手这一切的容欢就更加心怀鬼胎,不怀好意。
    温浓重重点头,言之有理!
    容欢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无辜的两只眼睛:“从那时起我算是看明白了,比起只会对我呼之来挥之去的郭婉宁,还不如阿浓姐姐待我好呢。”
    温浓表情一僵,默默勾住陆涟青臂弯,生怕老醋坛掀翻,酸意横飞。
    令人意外的是陆涟青没有动怒,他面色沉郁,冷冰冰地盯着他:“你若真觉得她好,为何要对她下毒,害她没了孩子?”
    第155章 条件 容欢的条件。
    孩子?温浓呆呆看着他, 又转向牢里的容欢,眉心一皱眉:“毒是你下的?”
    容欢缄然:“毒是常制香下的。”
    常制香?温浓怔忡:“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容欢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她怕你查到她的身上。”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别多管闲事, 是你不听。”
    当日意外落入九曲桥的那瓶香珠并不是常制香弄错了, 她本来就是故意混进其他香珠瓶一起送进织染署的。只未想到李监查查得这么细,竟让温浓送回来。
    更意外的是温浓在将香珠瓶送返造办署的半路与关若虹发生冲突,香珠瓶竟不慎落入水中,经过一段时候的渗漏引发后来的死鱼事件。
    这事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温浓的到来引起常制香的警惕。她认定温浓已经发现那瓶香珠有问题所以才找到造办署,并且还怀疑到经手之人身上,为免旁生枝节, 也为了杀人灭口,在与温浓接触的过程中偷偷给她下了毒。
    所以原来真的是因为她自己的错,才会导致她们的孩子没了。
    “若不是你们暗做手脚在先, 阿浓又岂会发现端倪?”陆涟青只恨不得立刻撕了容欢这张狡辩的嘴, 他没想到容欢死头临头还敢狡辩!
    “他们将有毒香珠混入正常香珠送到织染署, 若非被你及早发现, 天知道后面害的是鱼还是人。”陆涟青给温浓揉了把脸, 冰凉的十指冻得她略略醒神,“你别听他的。”
    “……嗯。”温浓抿了抿唇, 这要不是在大牢, 她现在就想把脸闷进他的怀里去。
    “之所以说水毒有两种, 因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所造。”陆涟青冷冷剜了容欢一眼。
    钟司制在温浓身上下的水毒与容从七年前在织染署用的、混入春芳百锦图以及泽润宫用的是同一种,钟司制故意祸水东引至容欢身上, 自始至终包庇的都是容从,可以断定钟司制确为容从所用,但钟司制与常制香却未必是同一伙人, 因为钟司制根本就不知道常制香也在用毒,并且用的与她根本不一样。
    常制香所用的毒与容从还有钟司制所用的都不一样。
    “常制香确实跟我才是一伙的。”这时容欢咯咯笑道:“可惜那个女人贼胆小,被我师傅唬了几句就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师傅让她死,她就真的去死。”
    温浓难以置信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常制香既然为你所用,她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容欢不以为然:“那个女人自认为为了容家忍辱负重在所不惜,但凡表明容家人的身份,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我就没见她能造成一件好事,师傅几句话就把她套出来,还整什么畏罪自杀的妖蛾子。”
    温浓还是不解:“可容从为什么要逼死她?”
    “为了护他。”知道容欢不老实,陆涟青没指望他,主动解惑:“容从逼死常制香,是为了不让我们继续往下查,为了不让我们查到容欢身上。”
    容欢扯了个自嘲的弧度:“你们太看得起他了,他就是怕我被揪出来以后,会把他背地里干的那些好事给全部捅出来。”
    “他是为了他自己。”
    陆涟青挑眉:“难道不是因为心软?”
    容欢敛起所有表情,阴恻恻地盯着他,只不过这对陆涟青而言不痛不痒。
    “是,他有时候确实会生出一些没必要的心软。”容欢耸肩,一脸惋惜:“所以后来他被姓李那个老钳婆给查上门,要不是他心软不肯动手,换我早把人给弄死了。”
    “李监查是被你给害的?!”温浓难掩震惊,怒火中烧:“你到底还害多少人啊?!”
    “没了呀?你们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揽。”容欢无辜摊手:“要不是我从姓杨的手里救出那个小道童,八成现在人已经没了。而且那日要不是我发现你身上的花香异变,在毒性出现急速扩散给你解毒,你真以为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流掉就能解毒吗?”
    温浓震惊得合不拢嘴,陆涟青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种可能性:“你的意思是阿浓从永顺宫回来之后出现腹绞是因为毒性扩散,而你帮她解了毒?”
    容欢撇嘴:“我帮了你们这么多,怎么没见你们感恩呢?”
    这人的嘴太厉害了,对于这个可能陆涟青还有待考证,轻易不会相信他:“那杨眉的毒也是你下的吧?她中的毒与容从所用的毒不一样。”
    见容欢不否认,温浓忍不住问:“你怎么就这么讨厌她呢?”
    “讨厌她一定需要理由吗?”容欢淡然:“那我讨厌她的理由,就是那张自以为是的嘴脸。”
    自以为是地喊着容从师傅,自以为她有多么重要,自以为她能扭转乾坤,然而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办不到。
    “她快死了。”容欢露出诡异的笑,一想到这么讨厌的女人快死,心情就说不出的明快。
    温浓对这人的疯癫早有见识,然而真正接触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我不会这么对你的,阿浓姐姐。”容欢收到那抹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少年的模样明朗而自然:“我说过,你是真心待我好的人,所以我不会害你的。”
    缩在棉被里脏兮兮的小模样说不出的可怜,虽然被他此前的恐怖表现所渲染,让温浓对他表露出来的一派天真不以为然,可如果真是容欢替她解了身上的毒,她也确实不能一直怀恨在心。
    陆涟青明显感受到温浓的情绪变化,硬生生挡在前方,不给容欢继续蛊惑温浓的机会:“你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知道是不是别有企图才对她好。”
    被他挡住看不见温浓,容欢脸一垮:“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我,那我再说一件,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在牢里这几天,听说太后娘娘精神失常,我怀疑是师傅给她下的毒。”
    陆涟青和温浓心神一振,陆涟青皱眉:“你确定?”
    “你们可以不信,不过最好让太医仔细查查。”容欢煞有介事道:“其实泽润宫出事之前,太后娘娘已经频频犯起头疾耳鸣,不信你去问娘娘寝宫侍候的人,那时她的身体已经产生异样,直到泽润宫才真正爆发。”
    “事前为防我跑出来坏他好事,我师傅可是狠心将我绑起来运送宫外,泽润宫出事当日他煽动宫变不成打算与娘娘同归于尽,我解脱后诱拐陛下赶去泽润宫主要目的是想劝回娘娘,哪知师傅竟做出这等傻事……”
    容欢哂然一笑,眼底的暗芒在地牢的昏黑掩盖,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愿意信我一次,让我见她,我有办法救娘娘。”
    他将目的说出来以后,陆涟青二话不说就反对:“不可能。”
    “难道你们还怕我逃走不成?”容欢嗤他胆小:“你们可以多派人来盯着我,我被关了这么多天,饥肠辘辘手脚无力,身上什么防范的凶器也没有,再说皇宫之大,想我孱弱一人孤身又怎么逃得了呢?”
    “宫里自有太医坐镇,解不了也能从民间广筹神医入宫,何须你来治?”陆涟青毫无转圜的余地。
    “容家秘制的毒药,只有容家人能解。”容欢反道:“娘娘的病,拖一天就少一分解救的机会。还是说信王对她发动宫变记恨于心,其实就等着她去死?”
    陆涟青面色沉冷,拉着温浓转身就走。
    两人离开地下牢笼,温浓频频瞄他一眼,温声安慰说:“左大夫的医术高绝,张院使经验丰富,他们联手一定能治好太后娘娘的病。”
    “容欢说的恐怕是真的。”陆涟青停下脚步:“即便其他人有办法研制出解药,我恐太后等不了那么久。”
    温浓跟着慌了:“那、那要不就让容欢试一试吧?”
    陆涟青摇头:“不行,那人太狡猾了,他提出这种要求肯定有所企图。”
    确实,温浓也不敢信容欢:“那怎么办?”
    陆涟青若有所思。
    *
    这厢被容欢气跑的小皇帝哭哭啼啼,还是纪贤追来把他抱起,一路哄着回到永顺宫。
    宫人一见他回来忙欣喜说:“陛下可算回来了,小道长醒了!”
    小皇帝龙躯一震,忘了啼哭赶紧使唤纪贤快动腿,抱他去见方周。
    公明观主和左大夫比他俩先到一步,这时围坐在方周的床前嘘寒问暖。方周刚刚醒来一脸懵懂,还得靠他们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说起。
    说到一半时,小皇帝来了。
    但见纪贤臂弯里抱着个眼睛哭肿的小豆丁,小皇帝宛若近乡情怯,甫一对上方周冷清的双眼,差点又想拔腿跑。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被纪贤抱着来,人没松手他也跑不成。
    纪贤将小皇帝往地上一放,公明和左大夫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识趣地起身退开,给两孩子让出合适的说话空间。
    等人都走了,门也阖上了,小皇帝缩在门口踌躇踱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意外的是两只御猫正卧在方周的被褥上,一高一低对小主人喵了喵。有了它们缓和气氛,一度觉得有点尴尬的方周抱起养在宫里胖了一圈的陆狮:“这里有椅子,你不过来坐吗?”
    小皇帝如闻赦令,立刻凑前,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两只眼睛亮晶晶:“你好点了吗?还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唤大夫?你昏迷这么多没吃饭一定饿坏了,朕去叫人给你送吃的……”
    说罢小皇帝蹬腿就要走,被方周喊住了:“陛下。”
    小皇帝被方周这声疏离的‘陛下’给震住,委委屈屈地扁嘴:“你以前都叫朕宝宝的。”
    方周摇头:“那是我不知道你是皇帝,而且宝宝也不是你的名字。”
    “宝宝是朕的小名,母后就是这么喊朕的,朕允许你也这么喊。”说到他的母后,小皇帝又想哭了:“反正母后现在也不喊朕了。”
    方周醒来好一会了,公明和左大夫已经把泽润宫的法事搞砸了,还有宫里发生的很多事都给她提过,听说太后现在精神失常,连儿子都不认了,小皇帝一看就是没戒奶,心里肯定很难:“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以后还叫你宝宝吧。”
    小皇帝破涕而笑。
    “我听说是你和你的御猫找到我,说起来也算是你救了我。”有一说一,方周虽然心里还别扭着彼此的身份,可当日温浓的开导令她想通很多,她其实并不讨厌小皇帝的,更何况这次还是他救了自己。
    被夸的小皇帝腼腆地笑:“这都是陆狮陆虎的功劳……”
    “而且朕刚知道,其实把你救出来的是容欢,虽然朕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你藏在神台下,但是功劳是他的,朕不跟他抢。”
    眼见陆狮有人抱,陆虎蹭到小主人跟前求顺毛,小皇帝撸了撸,但兴致明显比平日少:“容欢也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很小的时候差点被坏人摔死了,是他拼命把朕救回来的。”
    方周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情绪失落:“那我们都要感谢他。”
    小皇帝抿起嘴唇,憋了憋还是没憋住哭:“他是朕的第一个朋友,朕一直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朕以为他是真心待朕的,可朕今日才知道他可能一点不喜欢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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