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抬眸看向院子,眼底里尽是化不开的惆怅,她叹了口气,“我想,太子爷若是要怪罪,早就怪罪了。”
顾清浅说这话,也无疑是给了她自己一颗定心丸,她想到霍天依走时说的那句话,想来,霍天依还没有因为今日之事要怪罪与她,这便是好的。
永杏沉思了一下,随即点头,“小姐说得对!那,小姐打算怎么拖下去?”
这个问题,正是顾清浅所苦恼的。
她笔直的身影站在那儿,清冷的眸子扫向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秀眉紧蹙。
她想到一个人,一个可以帮她拖住霍天依的人,可她,又不想给他添麻烦。
回梅堂阁的路上,途径将军府的大门,顾清浅瞧见父亲神色匆匆地上了马车,不等她开口,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顾清浅蹙眉,父亲走得这般急,是要去皇城吗?
“爹爹他,是去了皇城吗?”顾清浅看向那两个守门的侍卫,问道。
“回大小姐,是的。”侍卫拱手答道。
闻言,顾清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担心得紧。
这两日,父亲都没有好好休息,走得这么匆忙,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也不知父亲能不能休息好?
不过,父亲一走,袁思瑶肯定闲不住了。
“大小姐,夫人要您去一趟怡月轩。”刚回了梅棠阁,顾清浅还没来得及回屋喝口水,便有一丫鬟走上前来。
顾清浅脚步未停,她就知道,袁思瑶一旦有机会就绝不会闲着,“你去告诉大夫人,我不去。”
几乎是想也没想,顾清浅就给一口拒绝了。
“可是二夫人已经去了……”那丫鬟道。
听到这话,顾清浅的身子宛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下子僵在了那儿,她看了眼那说话的丫鬟,转身就往外走。
想到上次袁思瑶来,打了母亲的那一巴掌,顾清浅就有后怕。
她生怕袁思瑶会对母亲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加快了脚步往怡月轩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顾清浅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大厅中央的人,且跪的那片地方还被泼了水。而袁思瑶就坐在正堂上,端着一杯热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顾清浅的脸色一沉,急忙走过去,作势要将跪在地上的人给扶起来,岂料她还没能靠近,便被两个家丁给拦着。
“大娘这是要做什么?”顾清浅冷眼看着袁思瑶。
袁思瑶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小喝了一口,才道:“呵,做什么?自然是要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儿了。”
顾清浅看了她一眼,随即对那两个家丁道:“你们两个若是不想受这皮肉之苦的话,就赶紧给本小姐让开!”
两个家丁面露难色,“大小姐,小的只是下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顾清浅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你们是不让了?”
说罢,不等那两个家丁反应,顾清浅便像是拎小鸡似的,一手拎着一个人给扔到了院子里!
“娘,您没事吧?”顾清浅两步走上前,蹲在夏清荷身边,将她给扶了起来。
眼角一瞥,看见地上还有些许没有融化掉的冰渣子,顾清浅的眼底便立即迸发出一股子摄人的寒意!
“你明知道我娘的膝盖不能受寒,让她跪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往地上泼一盆冰水,你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袁思瑶早已经见惯了顾清浅的那一双冷眸,也就不觉得怕了,她勾唇冷笑,“怎么,你把相宜折磨成这副模样,我自然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顾清浅扶着夏清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后一个闪身,冲到了袁思瑶跟前,一手将她从椅子上给拎了起来!
袁思瑶也不慌乱,而是闭上眼睛,不怕死地说道:“来呀,有本事就杀了我呀!顾清浅,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顾清浅就手将茶杯磕在桌沿上,拿着碎片抵在袁思瑶的喉咙前。
“清浅,不要!”夏清荷见状,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可她的膝盖受了凉,这么一动,疼得她嘴角一抽,额上顿时冒出冷汗来!
“娘!”顾清浅回头看了夏清荷一眼,直接将袁思瑶给甩了出去,随后闪身到夏清荷身边,“娘,您怎么样?”
夏清荷忍着从膝盖处,传来的钻心的痛意,摇了摇头,“清浅,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顾清浅眸色一沉,随即看向被她扔出去,此刻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袁思瑶。
她自然知道,袁思瑶不能杀,若是她独自一人也就算了,可她如今还要顾及到自己母亲。
可正是因为如此,袁思瑶才有胆子来威胁她。
“怎么,不是要杀我吗?顾清浅,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呀!”袁思瑶撑着身子,叫嚣道。
她就是吃准了顾清浅不敢杀她,才会这般猖狂,嚣张。
而袁思瑶的话,生生刺激到了顾清浅。
顾清浅一个冷眸扫过去,“你就这么想死?”
袁思瑶一顿。
顾清浅一把将夏清荷背在背上,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来,转头看着袁思瑶,“杀你,我还不想脏了我的手。”
“你……”袁思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顾清浅勾了勾唇,却不是在笑,“还有,大娘你平白无故的就往我头上泼脏水,这样真的好吗?”
“顾清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相宜藏了起来,不给她吃喝!还有柳儿,恐怕早已被你害死了吧!”袁思瑶用手指着顾清浅。
“你有证据吗?”顾清浅淡淡地瞥了一眼袁思瑶,丢下一句话,便不再怡月轩多做停留,这么肮脏的地方,她怕染脏了自己的衣服。
“顾清浅,我绝不会放过你!”袁思瑶盯着顾清浅离去的背影,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
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永杏,快去打盆热水来,水里再放一些姜片,快!”
回了梅棠阁,顾清浅将夏清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生怕会不小心碰着了母亲。
夏清荷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顾清浅赶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夏清荷换上。
不多时,永杏打了盆热水来,“小姐,热水。”
顾清浅不由多说,快步走过去,将帕子给浸湿了,然后又敷在夏清荷的膝盖上。
反反复复,不停歇的过了半个时辰,眼瞧着那盆水就要凉了,顾清浅又赶紧让永杏去换热水来。
“娘,可觉得好些?”这半个时辰里,顾清浅已然忙出了一头汗水,可她却不知道疲惫。
夏清荷点点头,握着顾清浅的手,“清浅,你不用担心娘,娘这已经是老毛病了,都习惯了。”
虽这么说,可顾清浅听了以后,这心里还是泛着一阵阵的疼意。
她怎能不担心呢?
顾清浅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倔强的起身走到水盆前,将手中已经凉了的帕子浸湿,之后拧干,又走回去,重新将帕子敷在夏清荷的膝盖上。
顾清浅不说话,夏清荷便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清浅,你是在怪娘,没有和你说一声就去了怡月轩,对吗?”夏清荷握着顾清浅的手,心疼道。
顾清浅摇摇头,“我怎么敢怪娘呢?”
嘴上这么说,可顾清浅却不曾抬起头来看去看夏清荷一眼。
没错,她生气了,很生气。
明知道那是虎口,却偏要往虎口去,这不是让她担心吗?
“清浅,娘是怕……”夏清荷欲言又止。
顾清浅强忍着喉咙里的那股酸意,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母亲到底在怕什么?
难道她现在,还需要母亲来保护吗?
“永杏,你照顾好娘。”
顾清浅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不去看永杏,丢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小姐……”永杏在她身后喊了声,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夫人,小姐她……”
夏清荷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在怪我,怪我没有听她的话。”
袁思瑶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袁思瑶找她,她能不去吗?可以不去吗?
她知道,顾相宜失踪一事和自己女儿有关,这事儿,到底是自己女儿做得过分了些。
她去怡月轩,无非是想让袁思瑶将所有的恨都放到她的头上,不要牵扯到自己女儿。
只要她能做的就一并承受了,不会让自己女儿受这份苦。
顾清浅从后门出了府,她心里憋着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抬头,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大街,而她就站在人群里,渺小得不被人发现。
这座城里,好像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更不会有人在意她。
她就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被人给遗忘在这儿了。
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在耳畔回荡,可顾清浅却提不起一点儿精神来,她抬眸看了一眼河边,便迈着脚下了石阶,在岸边慢悠悠地走着。
她心里,憋了太多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子,小姐这是怎么了?”
叶朔和霍清风二人跟在顾清浅身后,方才在街上就见她心情不好,这会儿也不敢上前打扰。
只是叶朔想不明白,顾清浅是因为何事才心情不好?
又为什么要到这河边来?
莫不是,想不开要跳河吧?
“公子,小姐不会是想要跳河吧?”这个念头一出,叶朔吓得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行,他得去劝劝她!
叶朔作势就要上前,却被霍清风给拦下了,“别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叶朔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您既然这么喜欢小姐,那为何不向小姐表明心意?太子爷今日可是又去了将军府,王爷您若是动作再慢些,小姐怕是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叶朔好心提醒了一句。
霍清风神色淡漠,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自然知道今日霍天依又去了将军府,也知道,霍天依去将军府是去见谁。
可他……
霍清风的眼睛一直跟着顾清浅,难道说,她是因为这件事才心情不好的吗?
霍清风的手忽然间攥成了拳头。
走累了,顾清浅便随便找了个石阶,在河边坐下。
她将手搭在双腿上,下巴靠上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河边,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夜里,有凉风吹过,她衣着单薄,被风这么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虽如此,可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河面发呆。
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可霍清风还是能看见,她在哭。
“把你衣服脱给我。”霍清风对着叶朔道。
叶朔愣了愣,刚想说不行,却在看到霍清风那张冷冰冰的脸时,立马怂了。
他动作极快的将外衣给脱下,交给了霍清风,笑嘻嘻道:“公子,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言下之意是,您在这儿谈情,属下就不打扰了。
也不等霍清风点头,叶朔便一溜烟儿似的没了踪影,他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识趣。
“想哭,就哭出来吧。”
身上忽然一暖,顾清浅愣了愣,随即侧头看了眼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又看向说话的人。
当她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霍清风时,不知怎的,原本空荡荡的心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失去的东西似的,踏实了许多。
天知道,她有多想要霍清风在她身边。
“你……”顾清浅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可她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时,立即转头,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抹了去,不让霍清风看见。
霍清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他挨着她坐了下来,目视前方半晌,才淡淡开口,“想哭,就哭出来吧。”
顾清浅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你,都看见了?”
霍清风心里一痛,顿了一会儿才点头,“嗯。”
他并非是有心的,而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河边。
顾清浅没想到霍清风竟然会看见她哭,她向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