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唐百衣跟着沐珩在古林里拐七弯八,绕着走了好大一个圈,心里忐忑又胆颤。
这里,不是桑弥村,而是鬼谷?
鬼谷君宁卿,那岂不是师父曾经修炼的地方?
这个村落看起来古怪的很,透露出邪乎。师父知道鬼谷被瘟疫一锅端了么。
沐珩和鬼谷又有什么渊源,他和君宁卿会不会曾经认识?
“擦咔。”两人穿行在古林深处。
唐百衣心事浓重,但跟在沐珩身后反倒不再紧张。只要看到身前那道白衣身影,就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自己能肯定的是,自己怕鬼,但沐珩绝对不怕。
他一定属于在恐怖医院里走一遭,都会面色如常,淡定从容走出来的人。
“阿珩。”唐百衣想了想,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自己拿到了能穿回现代的仪器,还得到了穿回去的具体方位,那自己能不能同那唐姓的前辈一样,带着夫君一同回现代?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看到沐珩在恐怖医院里从容不迫的模样。
沐珩脚步一停,身形顿时。
他转过身,下意识握住身后唐百衣的手,沉声道,“别怕,有我在。”
唐百衣一愣。
他牵住自己,以为自己害怕了。
这夜深人静望不见路的古林中,自己原本应该害怕的,但一想到沐珩去到现代会发生的趣事,就忍不住期待起来,也没功夫想神神鬼鬼的事。
“阿珩……”正当唐百衣想把回现代的想法说出的时候,脚下一下子踩到一处温软的事物。
这触感,有几分熟悉。
还带着黏糊的黏连拔丝。
唐百衣本能地向下一看,和一张腐烂的人脸再度对视。
“啊啊啊啊啊啊啊!”深夜的古林,炸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唐百衣抖若筛糠。
这位喜欢在脸上彩绘的老前辈,您吓谁不好,怎么三番五次赶来吓唬自己?人老实不代表可以被多欺负啊,这太狗了!
沐珩盯住地底已经严重失去血肉的腐烂人脸,蹲下身,仔细辨认。
“阿珩,咱们赶紧走吧。”唐百衣提着两只鸡,嗓音带颤,脚底黏糊糊的拔丝还在。一想到自己脚底的触感……这双鞋,不能要了!
夜风吹在林间,呼啸的风声形成空洞的回响,像是凄厉的猫叫声。
唐百衣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第一次发现沐珩有研究死人的爱好。
他不当仵作可惜了。
沐珩定睛翻看,还选了根枝条更细致的检查辨认。
夜风吹拂,唐百衣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声重重的冷哼,极尽嘲讽。
唬得唐百衣吓得一怔。
老哥,大半夜,山村老尸旁,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不是真的猫,但您是真的狗!
沉哑的嗓音,带着难得的兴奋,“尸祖落了个被刨坟鞭尸的下场,倒也配得上他。”
唐百衣咽了咽喉,没敢说话,毕竟这腐烂的人味,过于恶心,令人一刻也不想呆。
沐珩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失去了味觉,幼年被抄家后,曾流落于江湖被做成药人试毒。如果自己没猜错,那当年沐珩应该就是在鬼谷试毒。
那君宁卿这鬼谷首徒,和沐珩应当说是渊源颇深,而且……仇恨切齿啊!
想想,一个可怜的药人娃娃,天天看着意气风发的鬼谷首徒走来走去,那心里得多憋屈,多恨。
这尸祖,或许就是天天给沐珩下药的人了。
唐百衣并不知道“尸祖”这名号在南域疆土意味着什么,只是很简单地以为是个下毒老人。
她也不知道君宁卿过去经历过的千难万险,以及……君宁卿曾经也是药人。
鬼谷,从来不收善类。
能在鬼谷活下来,或者逃出去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阿珩,赶紧走吧,将玉珍丸给陛下送去,还有最后一味药。”
沐珩意味深长地回头再度望了望古林尽头隐隐的浓烟火光,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紧握住身后人的手,慢慢绕着路穿越古林。
终于,古林那边,开始出现一条通马车的小径。
唐百衣望着新出现的路,喜极而泣!
四天了!自己终于,走了出来!
“阿珩!”唐百衣感激涕零地紧紧抱住面前人的胳膊,鼻涕眼泪蹭了一胳膊,“出村后,我要请你吃一顿好的!”
什么卷饼烤鸭,什么香酥焗油鸡,什么番茄小牛肉,糖醋里脊,梅干菜扣肉,茄汁鲍鱼煲……自己要点个遍!
这四天里,自己简直被饿瘦了好几斤!
能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觉,真好。管它是鬼谷还是佛谷,没得好吃的,都不能去。
突然,唐百衣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银票被蚩由搜走了,而蚩由,被村里的大火烧没了……那岂不是等于自己银票也没了……
那么多的银子啊!
心在滴血!自己是不是突然变得身无分文?这一年多在大理骗吃骗喝的日子,一点积蓄都没留下?
自己,突然一夜变成穷人了……郁结郁闷,抑郁到喘不过气来。
沐珩转头淡淡看了唐百衣一眼,沉声道,“为夫请。”
唐百衣依旧耸拉着头,垂头丧气。
沐珩接口加了句,“夫人扫荡鬼谷有功,嘉奖三十万两。”说完,他手一挥,登时身后不知哪儿又跳出一个面生的暗卫,恭恭敬敬奉上纸笔。
游龙走蛇的狂草一洒,挥罢墨痕未干。
一张规整妥帖的欠条。
沐珩望着愣住的唐百衣,挑了挑眉,淡淡道,“凭借此条,去京城任意一家钱庄兑换,都能兑出银票来。”
话音刚落,一个殷红的印章,刻上,赫然写着“殷北离”三个字。
红到透目的“殷北离”好像是个名号,也是一个震慑人心的标识。没人知道殷北离究竟有多少钱,正如同没人知道颐国的殷千岁,势力究竟遍布到什么程度。
唐百衣呆呆地看着垂在自己面前的欠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嘉奖?”
鬼谷又不是被自己铲平的,一场诡异的瘟疫,就连村民都是沐珩亲手砍杀殆尽的,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沐珩沉吟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妥当,难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为夫给夫人的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