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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湖水榭的竹屋内,封瀛坐在临窗的圈椅内,手里拿了封刚送来的密函。湖风微凉吹起了他的宽袖,晌午的日头透过窗户斜照进几分,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
    那一半侧脸便显得犹为线条分明难掩锋芒,还衬得落在阴影处的另一半脸晦暗难明沉肃骇人。
    韩逸站在不远处的榻边,手里捏了个深色的瓷瓶。他打开瓶子将它递到榻上躺着那人的鼻息下方,等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便回头冲封瀛道:“殿下,似乎是不管用?”
    封瀛眼皮未抬,唇间冷冷溢出无情的两个字:“再试。”
    韩逸点点头,只得将这刺鼻难闻的醒神剂再次递到阮筝的鼻子下。
    当真不是他心狠,只是殿下的吩咐不得不听。而且这姑娘也是稀奇,这手中这瓶东西非寻常物,从前在西北战场上,便是那厉害的敌国奸细,也没有一个不被这东西熏醒的。
    今日这位阮姑娘是怎么回事儿,莫非……
    韩逸神色一变,抬手就要去探阮筝的鼻息,手还未到便听自家王爷疏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要装,你便多试几次。”
    阮筝一听这话,吓得差点儿便破功。她原本确实是晕了,没用早膳加之马车内闷热难当,热得她头晕眼花。
    只是她不过昏了片刻,在被扶到这间清凉舒爽的屋子里躺了一会儿她已有了几分意识。不过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又忆起了那个梦境,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梦境里她端起那碗死药毫无知觉地喝了下去,极苦的药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舌头还未品出那丝苦意,鼻尖却已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
    于是她便彻底醒了。
    虽是醒了却还不愿意睁眼,一听那两个男子的声音并非刘长墨,她便只想装昏装睡,好在这里赖到刘长墨回来为止。
    这屋子倒是燥热的马车舒服多了,只可惜鼻子底下那味儿实在呛人,她挣扎几次终是没忍住,只能装着悠悠醒转的样子,娇嘀嘀地抬手轻咳两声。
    无论何时,哪怕是晕倒,她都是最娇弱优雅的那一个。
    她装模作样的嘤咛了一声,扮着虚弱从梦中醒来,一睁眼看到个陌生男子站在跟前,吓得瑟缩了一下。
    她知道这里是刘家的山庄,但没想到这庄子里除了刘长墨外还有别的男子存在。这人明显不是小厮打扮。
    这下阮筝是醒得透透的了。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两个贴身丫鬟,心中的不安便又大了几分。那男子倒是露出一丝惊喜,扭头又冲另一人道:“终于醒了。”
    阮筝被他挡着视线没看见另一个人,只听对方应了一声。那一声充满威严,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立马敛眉退了出去。
    竹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阮筝低垂着头品着那人的声音,只觉得颇有几分熟悉感。刚要抬头去看对方的眉眼,视线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东西分外眼熟,小小的一个被男人把玩于手中,羊脂玉的温润衬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显出了几分柔和来。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梦里都盼着要寻回来的私印,于是激动得起身便要去拿,可刚走出几步却又生生停了下来。
    阮筝敏锐地察觉到这屋子里有一股骇人的气息,吓得她不敢再往前一步。明明私印近在眼前,但因忌惮眼前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势,她十分没骨气地顿住了脚,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形愈发将人压迫得呼吸窘迫,一身玄色大氅更是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威严之气。只见他抬手敛眸,不过微微扫了阮筝一眼,便令她呼吸一滞。
    这人太吓人了,阮筝神情一顿赶紧又后退了两步。结果不小心撞上了长榻,发出吱嘎一声响。
    响声像是提醒了男人,他又抬头看了阮筝一眼,这一眼倒把后者刚才的那点子惊吓给看没了。
    “大、大人?”
    认出他来的阮筝顿时面露喜色,像是为了确认般又盯着他仔细瞧了半晌,最后那脸上的笑意愈发盛不住,连声音都透出了几分欣喜的味道。
    “大人怎会在此?”阮筝透过窗户看一眼外头的景致,明知故问道,“我怎么会进到山庄里来?”
    “你方才晕了过去。”
    阮筝便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演得极为生动自然。
    “那……我是如何进来的?”
    她似乎是被人扶进来的,本以为是丫鬟们扶的,但这会儿没见着她们她又有些不肯定,生怕自己是被眼前这男人抱进来的。虽说他也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可若让人看见她被这样一个人抱在怀里,于她名声还是大有损伤。
    她站在那里眼珠子骨碌乱转,这一幕被封瀛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平直的嘴角不带一丝弧度,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有几分不屑:“你此刻该想的似乎不是这个。”
    阮筝回过神来,眼神又落到了自己的私印上:“是,民女谢过大人。”
    她边说边上前,想要趁机拿回私印。可惜封瀛比她手快,那宽袖一拢私印便进了他的袖笼。阮筝伸手拿了个空气,不由有些心焦。
    “大人可是要酬谢?这是自然应该的,大人找到了民女的心爱之物,民女定当、定当……”
    阮筝一时语塞,想不好该送他些什么当谢礼。却听对方喉头轻咳,沉声回了她一句:“结草衔环?”
    这话说得阮筝面上一红。当日为保住性命她便随口说了这番话,只是后来此人当真放过她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可谢人家的,只留了一盒子糕点。后来她马车失控时又是此人出手相助,她那回更是过分,只有拿沾了浮尘的薄荷凉糕送人。
    再到如今他找到了自己的私印,她、她也不知道该拿什么给人才好。
    金银珠翠总觉他也不缺,她给的只怕还不如他那一柄剑鞘上镶的宝石更为名贵。旁的……她也没有了。
    “不若民女现在就把那香露的配方写下来吧,大人配好后只消日日用几滴,必能肤如凝脂白皙……”
    阮筝边说边要去拿桌上的笔墨,话没说完却被对方抬手止住了话头。
    封瀛忍了许久,此刻嘴角边终于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看来你是当真不想要回那物了。”
    “要的要的,那东西本不值钱,只是那是、那是民女家母所赠,还望大人将它还我。大人想要什么,民女都、都愿意给……”
    阮筝越说声音越轻,因为她发现面前的光线越来越暗,一抬头便发现对方已离自己近在咫尺。
    离得近了,看得便也更清楚了,只是阮筝也不敢多看,匆匆一瞥后又在心里感叹一番造物弄人,竟把个男人生得如此俊美,随即便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略有不同。
    那眼神,仿佛男人在看女人。可他又不是个真正的男人,那他是想做什么?
    阮筝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对食”二字,吓得她浑身一哆嗦,手一松那湖笔便落在了桌上。
    她自幼长在公侯之家,对宫里的事情听闻过不少,自然知道太监与宫女结成夫妻互相慰藉之事。只是太监比寻常男人少了点什么,那样的夫妻到底和普通人不一样。加之有些人因身体缺陷愤愤难平,做事便比一般人更为出格。
    早些年宫里还传出过有太监将对食宫女折磨至死的骇人之事。阮筝一想到此处,周身寒毛直竖。她再怎么贪慕美色,却也想找个正常的夫婿和睦一生,哪怕长得丑些呢。
    想到这里阮筝先下手为强,抖抖嗦嗦开口道:“大、大人常出入宫廷,自然比民女见、见多识广。大人又跟着王爷,听闻王府内美婢如云,民女这种蒲柳之姿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大人既得王爷赏识,想来只要开口便、便能趁心如意。”
    阮筝越说越心虚,也越说越没底气。男人看她的眼神丝毫未变,仿佛根本没听进去她说的什么。阮筝急得眼眶湿润,若不是怕他着恼当场就要掉下泪来。
    可她还在那儿强忍眼泪,便听对方轻哂道:“我不要别人,便只要你……”
    若不是旁边有桌子可扶,阮筝几乎要吓得腿软跪下。好在男人未说完话便直起身来,否则她只怕要瘫软在对方怀里。
    阮筝这下当真是要哭了,她扶着桌角强撑着身子,还未站稳便听头顶处又传来那沉哑的声音:“这件事情,只有你办得到。”
    -
    离开密云山庄时已过晌午,阮筝一脸灰败的颜色走出山庄大门。白苏和青黛陪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扶她上了马车。
    一坐进车里,青黛便忍不住问:“姑娘觉得如何,要不找大夫瞧瞧?怎么好好的说晕便晕呢。”
    白苏更为关心刚才在竹屋内发生了何事:“那人……同姑娘说了什么?”
    阮筝没有告诉她俩,只是问道:“我方才晕倒后是如何进的屋?”
    “是奴婢们扶姑娘进去的,是否有什么不妥?”
    “不,挺好的。”
    好歹不是叫那人抱进去的。只是虽非他抱着进门,她却还是被人扣住了命门,如今也只得听命行事。
    果真是跟着慎亲王久了,连他身边的人也这般心机深沉。一想到梦里那男人如此对她,她如今却要听命于他的属下,阮筝便有些糟心。
    可转念一想若是能就此躲过梦里的大劫,往后又多个靠山的话,倒也不算坏事。
    她头疼地抚了下额头,总觉得那男人的眼神过于深沉,仿佛谁都无法轻易在他那里讨到好处。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阮筝回到青雀庵后才知道富平侯府里来了人,竟是父亲身边的管事,管事儿特意过来传了富平侯的口信,让她归家一趟。
    “侯爷和公主都挂念大小姐。”
    阮筝面上笑盈盈地和管事说话,心里却已盘算了起来。这不年不节的,她不过就来陪祖母小住几日,哪里用得上特意让人过来带她归家。
    只怕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当下她也没有推脱,上了家中派来的马车便带着白苏等人回了侯府。只是这一路她心思便没停过,待马车从侧门进了院子后,她也没第一时间去见侯爷夫妇,而是以旅途奔波为由先行回屋换衣衫。
    而白苏则在这时去了外院打听了一圈,很快便带了消息回来。
    “姑娘,听说南国公世子面容被毁,国公夫人已经来过咱们府上一趟了。”
    顾鸿被毁容了,这事儿跟她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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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筝筝每天戏都很多。
    阮筝:我不要嫁太监,说什么也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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