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刚走到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因为是新补的卡,电话簿里的号码都遗失了,但她记性好,褚葵的号码她是倒背如流。
    当得知褚葵现在也在梧城时,她心情是既欢喜又意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个多月来我天天都打你电话,每次都是关机,差点就要去电视台登寻人启事了。”
    “哎呀,我手机前些日子掉了,今天才去营业厅把老号码补回来,对不住啊对不住,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咱们见面再聊。”
    褚葵报了一个地址给她,那个地方有点远,她不确定搭哪一路车能到,犹豫了片刻还是打车过去,她跟褚葵已经分开好几年,她想早点见到这个老友。
    路程比她想象得还远,她在梧城生活多年,但只踏足很有限的一些区域,她原是不爱这座城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每个成年人走在路上都行色匆匆,似乎连看一眼路上风景的时间都没有。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老家那边,小城镇近几年发展也不错,虽然没有这么多现代高新建筑,但风景如画,空气宜人,出门去哪儿骑个单车就能到,不用天天挤公交地铁这么麻烦。她是在遇到黎孝安之后才下决心要留在这里的,在那之前无论妈妈怎么教育开导她,都打消不了她毕业就回家的念头。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她经常在报刊上看到这句话,也很认同这句话。
    抵达目的地,她付钱下车,车费足足花了她一百多块钱。她一边哀叹,一边循着门牌号过去。
    外面的铁门大敞着,她毫无阻碍地走进去,细细长长的鹅卵石小道连着一个郁郁葱葱的庭院,不大,右边有个葡萄架,挂着一个秋千,旁边有一张小石桌,再边上搁着几只花盆,其中一只最大的花盆是空的,里头有一只四仰八叉的黑猫在呼呼大睡,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金般的光泽。
    推开虚掩的木门,倚着吧台的褚葵闻声转过脸来。
    在她看来,褚葵没怎么变,和三四年前差别不大,依然是一头乌黑如缎的顺直长发,瘦削的脸,穿紧身短t和牛仔裤,脚上一双人字拖。
    安小朵眼眶发潮:“褚葵——”
    褚葵脸上百感交集,似哭似笑,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死丫头,我担心死你了!快过来给我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安小朵回应着她的拥抱,心底暖洋洋的。褚葵既是她大学的学姐,又是她的老乡,当年学校流行开同乡会,安小朵入学第一年觉得新鲜,去凑了下热闹,结果认识了当时学生会秘书长褚葵,褚葵跟她来自同一个南方小城,初中毕业后全家人一起迁到这边来,因此算得上半个本地人,对初来乍到的安小朵特别照顾。褚葵的性格和她的外形一样,颇有个性,她只对看得顺眼的人好,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打从第一眼看见安小朵起我就喜欢她”,要不是她很快就交了男朋友,保不准会有人以为她对安小朵有特别意思。
    后来安小朵被学校开除,在英国实习的褚葵急得要买机票飞回来看她,幸好被她一个谎话瞒住了。
    “褚葵你不用回来,我碰上一个贵人了,当年跟我妈一同下乡的知青,有个叫王建国的,现在是教育局的领导了,我去找他帮忙,没问题的。”
    褚葵这才没回来,等知道真相时安小朵已经离开了校园。
    围坐在藤制茶桌边,褚葵捏了捏安小朵的尖下巴:“怎么瘦成这样?以前小小的包子脸多漂亮啦。”
    安小朵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多吃点就胖回来了,要瘦不容易,要胖还难啊?”
    “你啊……”褚葵横了她一眼,“这一年多来你窝在那个穷乡僻壤,怎么劝你都不出来,我倒想问问,你想通了什么?”
    “那里好歹是度假区,怎么就穷乡僻壤了啊?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带三两个游客到处走走,看看风景,既轻松又有薪水拿,挺好的啊。”
    “得了,你一个化学博士干什么不好,跑去当小导游,你还真好意思说。”
    “只上到博一,没毕业,不是博士。”
    “要不是出了吴安娜那档子事,你怎么会毕不了业。”褚葵到现在都替她惋惜,“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一堆桃花劫,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安小朵乐呵呵的:“是没什么用。”
    “别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要不要回归正轨?还是打算继续逃避?”
    安小朵饮了一口茶,说:“其实我已经在找工作了,之前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出去,在等消息。”
    褚葵听她这么说,心里才稍稍放心:“那就好,都找了什么工作?”
    “翻译,我对这个有兴趣。”
    褚葵拿起茶壶给她续满:“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在盛世光年工作过?”
    《盛世光年》是国内一本知名的风尚杂志,几年前杂志刚创办,她的好友——也是当时杂志编辑部的主编池加优力邀她入社共事。当时杂志有一个关于流浪动物的专题,而她那时候在一个救助流浪动物的基地做义工,对这方面有兴趣有经验,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是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杂志现任总编是我一个学长,我这次回国就是因为接到他的橄榄枝。”
    安小朵大感意外:“你是说你要去盛世光年上班?”
    褚葵点头:“我跟他们签了份两年的合同。”
    她跟安小朵一样,也属于不务正业的人,学的金融管理,结果大一那年参加了一个摄影社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拿出钻研课本的精力研究摄影技术,几年下来,专业学得马马虎虎,摄影技术却是炼得炉火纯青。工作没多久她就毅然丢掉了专业,成为一名自由的摄影师,带着摄像机满世界跑,几年下来在行内颇有名气。
    “盛世光年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放弃自由?”
    “人不能一成不变,跑了这么些年,我也有点累了,想尝试下朝九晚五的生活方式,有对比才知道哪一种更适合自己,是不是?”
    “有道理,我也打算改变一下。”
    “我问问盛世还有没有岗位空缺,你以前在那儿待过,对杂志的运作也清楚。”
    “千万别,我喜欢新环境。”安小朵并不领情,解释说,“何况,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清楚,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编辑。”
    “你当初不是干得好好的?”
    “那是有小池罩着我,访谈不用我去,应酬也不用我去,连选题都由着我,那时我只写我喜欢的稿子。”
    褚葵笑起来:“她还真是惯着你。”
    “可惜她现在人在法国,不能惯我了。”
    “她有小孩了吧?”
    “嗯,三个月前生了对龙凤胎。”
    褚葵发出一声感叹:“太棒了啊,一男一女刚刚好。”
    安小朵看她:“这么喜欢你也生啊,打算什么时候跟余章文结婚?”
    “跟他?”褚葵的笑容有点黯淡,“我回国前跟他分手了。”
    安小朵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你跟他从大学就在一起了,谈了这么多年,现在才闹分手?”
    “他那个姐姐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姐姐。”
    “他姐姐……你们两个在一起关他姐姐什么事?”
    “他姐姐去年出了车祸,瘫痪了,现在跟他住一起。你知道的,余章文算是他姐姐带大的,他跟他死去的爹妈两人加起来的感情都没跟他姐姐来得多,他姐姐一出事,他就跟变个人似的,整天神经兮兮的,生怕他姐姐在家里摔倒昏迷没人照顾……我劝过他,既成事实,心态要放平一点,疑神疑鬼对谁都没好处,他就跟我吵,说那不是我亲姐姐所以我不上心。”
    “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都自顾不暇。”
    “那你们就这么分了?他也同意?”
    褚葵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朵,你说我是不是特冷血?现在应该是他最焦头烂额最需要我的时候,可我却决定离开他。”
    “褚葵,你不是那样的人,”安小朵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余章文脑袋不清楚,姐姐当然重要,但你的感受他也不能不理会啊。”
    褚葵笑得有些落寞:“所以啊,杂志社的学长一开口我就答应了,我想换个环境或许比较容易忘记他,我可不会学你,跑去山沟沟里面避世,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
    “是是是,你是好样的。”
    ……
    两人聊到很晚,安小朵留下来过夜。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褚葵为她准备的房间整洁宽敞,床上的被褥和枕头雪白干净,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梳洗过后,她推门走出去,褚葵不在,应该是晨练去了。
    葡萄架下的秋千沐浴着晨曦,她坐上去,随手从旁边的报纸架上抽了份晨报来看。
    翻开娱乐版,映入眼帘的新闻标题是“大导演封山之作,力邀名模加盟”。
    正准备细看,褚葵推开铁门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白色球鞋,右手手腕上裹着条薄薄的毛巾。
    “起这么早啊?你以前不是都要睡到日晒三竿吗?”褚葵进屋拿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早改了,你记忆一直停留在我的大学时代。”
    “还说呢,我出国几年,一回来就赶上你玩失踪,哪有机会了解了解现在的你啊。”
    安小朵回头,吃吃笑起来:“那行,接下来你有大把时间好好了解我,别嫌弃我才好。”
    褚葵白了她一眼,没理她,径自去厨房忙活。
    安小朵闻到浓郁的咖啡香,光着脚丫跳下秋千,一头钻进厨房:“我要喝卡布奇诺。”
    “只有黑咖啡。”
    “不要黑咖啡,苦。”
    “苦什么苦?安小朵你这一年多来也没少吃苦,可娇生惯养的毛病怎么一点都没见好?”褚葵嘴上这么说,一只手却打开上面的小壁橱拿出一盒牛奶来。
    安小朵笑得眉眼弯弯:“葵姐对我最好了。”
    “少来!”褚葵没好气地说,“我就是太惯你了。”
    安小朵倚在墙壁上继续看报纸:“你这地方挺雅致的,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哪里买得起?你要喜欢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啊,不用不好意思,等你找到工作可以跟我分摊租金。”
    “才不要,你这房子租金肯定贵,我负担不起,再说离市区也太远了。”
    “可以蹭我的车啊。”
    “算了吧,只要能让我随时过来小住几天,我就很满足了。”
    “那没问题,那间房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过来你就过来,回头我给你一把备用钥匙。”
    等安小朵将架子上的报纸翻了个遍,褚葵的爱心早餐也端上了桌。她毫不客气,伸手抓了一个松饼吃。
    “你爸爸最近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褚葵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身体大不如前了,他有肾病,监狱条件又那么差。”
    “不能保外就医吗?”
    安小朵沉默了片刻:“不能。”
    “为什么?”褚葵不解地挑了挑眉毛。
    安小朵咬着松饼不说话。
    褚葵很快明白过来:“是他的意思?”
    安小朵嘴角浮出一抹苦涩:“总之很难。”
    褚葵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随后几天,安小朵就住在褚葵家里。跟每天早出晚归的褚葵相比,她简直就是闲人一个,白天待在葡萄架下荡荡秋千,听听歌,喂喂猫,傍晚把褚葵新买的单车推出去,沿着公路绕山骑一圈,发一身汗,身体虽然疲惫,可是大脑却是很久没有过的轻松。
    这天她兜风回来,洗过澡,拉开冰箱,正对着一抽屉食材研究晚餐要做什么,手机响了。
    线刚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里褚葵急吼吼的声音:“小朵,你现在有空吧?帮我个忙。”
    “有空啊,什么事?”
    “我们等会儿要拍人物封面,我之前交代助理去找只纯黑色的猫来一起拍,结果她稀里糊涂地没把我话听进去,给找了只三花的,还瘦巴巴的,我一时半会也没地方找去了,你把米娜给我捎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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