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片刻后他才道,“朕心里有个决定......朕要亲征准噶尔......”
    “至于大清......朕就交托到你手里......”
    他说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
    胤礽忍不住想,不管以后如何,皇阿玛并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抱着有可能回不来的心思,命他监国的。
    也就是说,他真的曾经想要让他继承皇位。
    胤礽心头复杂难辨。
    他没说话,康熙如炬的眼神扫过去,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倘若保成听见这话,喜形于色,或者只微微露出一丝喜意,他大概要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儿子失望了。
    此时胤礽面无表情,八风不动,康熙反倒有些刮目相看。
    片刻后,胤礽认真道。
    “皇阿玛,不可。大清离不得皇阿玛,但大清不缺我一个太子。”
    “儿子愿替皇阿玛出征,平定准噶尔!”
    太子声音铿锵有力,目光灼灼,仿佛康熙一声令下,他马上就能出征的架势。
    康熙眼底闪过欣慰之色,却冷着面,斥责他。
    “胡闹,你从未上过战场,休要儿戏。大清如何会不缺皇太子?大清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位皇太子!”
    “罢了,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此事休要再提!”
    太子没再争辩,恭恭敬敬行了礼退下。
    御书房的门合上。
    康熙在殿内,眉眼含笑,惯来端肃的脸都柔和下来。
    “九公,你看看保成,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会满地跑了,他却还如此少年意气。”
    “他一次战场也未去过,竟要代朕出征。”
    康熙说着笑起来,愉悦神情难掩。
    梁九功自然明白康熙的心思,笑着附和。
    “陛下,这正是殿下的一片孝心,他明知前路艰难,却还愿意替您出征......老奴听闻,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好,如今太子妃有孕之际,您一说要出征,殿下竟愿意舍了妻儿......恐怕整个大清都少见如此孝顺之人。”
    康熙心里更开心了。
    固然有梁九功故意夸大,哄他开心的成分在,但胤礽孝顺他的心,也是真的。
    “如今虽已入了秋,却还有些炎热。都说孕妇不耐热,前儿进贡的什么云锦好似还不错。你送些去毓庆宫......”
    “是,老奴记下了。”
    *
    “夫人,您说主子的计划会顺利吗?”
    小丫鬟扶着云夫人,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遥遥看着皇宫的方向。
    云夫人脸上带着笑意,眉眼深深,温和地像个菩萨,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我也不知,不过咱们已经把该透的消息透出去了,康熙为了稳固朝堂,也该自己亲征......”
    “只要他离开了,朝堂落入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手里,便是咱们的机会了......”
    云夫人想到一事,突然问,“皇子府里的那些女人......”
    小丫鬟脆生生道,“夫人放心,一切顺利的紧,原以为石静宜已然成了一名弃子,却不想还有些用场。”
    想到石静宜跪伏在地上,磕头祈求的模样。
    云夫人眼里闪过快意。
    “高门贵女又如何,求了咱们办事,提供了点消息,便以为能一笔勾销了?”
    “她还是心太大,太天真。”
    “你看,如今不是乖的很?”
    “是呢,都是夫人□□的好。”小丫鬟笑着附和。
    云夫人温和道,“去和石静宜递个消息,大皇子底下的门人,也该动一动了......若这事办不好,往后她的药也停了吧,免得浪费......”
    第42章 “殿下,你太小看我了。”(……
    “侧福晋、侧福晋, 主子那边递了消息过来......”
    珍珠梳着双髻,带着少许珍珠发饰,穿着一袭水绿色的侍女服, 小跑着入内。
    见四下无人, 她悄悄递了一个纸条给静宜。
    言罢, 她并不管静宜如何反应,只静悄悄站在一旁。
    仿佛静宜做任何决定都动摇不到她一般, 眼神冷淡而漠然。
    到了如今, 珍珠底气十足,静宜是不是高兴, 乐不乐意做,他们都无所谓。
    因为她知道,她压根就没有资格拒绝。
    静宜本在揽镜自照, 手里被塞了个纸条,浑身都僵硬了, 一动也不敢动。
    她抬眸,眼神落在镜中女人身上。
    明明还是花一样的年纪, 穿着明亮的玫红色旗服, 头戴金钗,光彩熠熠, 眼睛里却只剩一片灰败。
    见她许久没反应,珍珠轻声喊她, “侧福晋?”
    她的声音很轻, 很平和, 静宜却下意识一抖。
    拿眼去看手里的纸条,抖着手展开,里面的几个字轻飘飘的, 落在她心上却沉重无比。
    “珍珠,主子叫我劝说大阿哥,把咱们的人安插在大阿哥门下......”
    她看着珍珠,眼神急切,带着些许讨好,“你知道的,自福晋怀孕以后,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大阿哥了......贸贸然提这些,大阿哥一定不会听......说不准,还会把我当成异类......逐我出府......”
    她拿着纸条的手指,不停地颤抖,连带那张带了字迹的宣旨,也在空气中上下翻飞,像极了秋日里,无奈坠落的枯叶。
    珍珠淡淡道,“侧福晋,主子那里并不知道你如今已经不受宠了。”
    静宜回身看她,却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情绪。
    这人真的陪伴了自己七八年吗?为什么如此陌生。
    “侧福晋,您好好想想,奴婢先退下了。”
    珍珠递完消息就要走,水绿色的衣裳在空气中轻轻摆动。
    错身而过的时候,静宜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她有些急切,“今日的药......”
    “什么时候替主子办完事,什么时候奴婢把药给您。”
    珍珠笑盈盈的,从静宜手里把袖子拽出来,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静宜挫败极了,满头珠翠轻轻摇动,发出叮铃铛郎的声响,仿佛连它们也在无声嘲笑她。
    她趴在梳妆台上,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想想还是不解气,又展开,撕扯成一丁点的碎末。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凶狠,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奋起一击,反咬回去。
    可她就是连一点机会都无——抬手摸上脸颊,原本淑慧划伤的地方,由一个小小的细长条,变成了一指宽的大小。
    平日里全靠从主子那里得来的药遮盖。
    想到药,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白色的瓷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已经空荡荡了。
    她拿手指刮了又刮,轻轻涂抹到脸上,却没起到丝毫作用.....
    这里东西,让她恨极,却一日也离不得。
    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能让她的脸,在短时间里恢复了正常,顺利入了大皇子府。
    可某一天一旦停止涂抹,原本细小的伤痕会一点点放大,最终侵蚀她整张脸......
    静宜眼神凝视桌上的那一小摊碎屑,眼神变得更坚定几分。
    *
    宁容早上去太后处请安,八福晋正在里头哭呢,四福晋坐在一旁,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
    宁容不明所以,请了安,便被大福晋拉到一边说话了。
    “二弟妹,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
    大福晋极不好意思,她本来人就温婉,说起上次的事,声音越发低了,若不是宁容离的近,压根听不清。
    宁容笑吟吟的,明媚的脸上带着几分释然。
    “大嫂这话说的,那我先时是不是该给你道个歉?”
    她说的是静宜入了大皇子府的事。
    也是静宜手段厉害,背景也硬,一出手便把大福晋也给吓到了,她没了方寸,才胡乱说话。
    她一提,大福晋的脸又有些红,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太子妃和这事儿可一点关系没有,她竟把人找了去,当着人家的面撒酒疯......
    大福晋温婉又清秀,有种宜家宜室的感觉,这会儿红了脸,倒显得更灵动几分。
    观她面色,想来近日和胤褆相处极好,宁容也悄悄松口气。
    若真闹得夫妻不和,她这个身份,可真够尴尬的。
    那边八福晋还在哭诉,宁容一眼扫过去,努努嘴,“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着小妾的事,他们家那个半夜里不知道跟谁学的,放天灯许愿把半个小厨房都烧着了。”
    大福晋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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