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峰要不郁闷，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不禁要问，这两个月来远程公司的变化，从上到下都能看出来，有目共睹。程颂却愣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不承认。
    程颂有理由不认可远峰说的这些变化。他认为，你远峰不接任这个总经理，其他的人接任，比如花可南接任，或者郑晓海接任，也会有这样的变化。
    具体到所有中层干部交上的两个月整改计划，别人接任也会耍上三板斧，弄一个其它的什么“作业”。
    至于将中层正职组织起来到销售一线去讨要旧账，这只是远峰的一个变通罢了。
    至于讨要旧账，这是程颂早就有的一个想法，只是到了远峰这里才执行罢了。
    程颂做这样的调整，只不过是落实权术者通常的做法，顺我者昌，逆我者忘。
    远峰对程颂的这种调整有意见，却又很无奈。
    郑晓海也对程颂这个安排很有意见。
    原本，他这个常务副总经理的权力就在生产这块地盘上，他也只是对这块地盘有兴趣。现在，又让总经理到这块地盘上来抓具体的工作，他这个常务副总就很难纵横驰骋。
    郑晓海真希望远峰把心思和精力放到销售前线去。他不希望有人到他这一块地盘上来搅和。
    远程公司的寿命有多长，郑晓海心里有数。正是因为这个考虑，他要抓紧最后的时间，为他和柳姗的将来做准备。
    他现在用心在生产上，有他自己的目的。
    远峰要是把精力挪到主抓生产上来，可能会妨碍他的事，甚至会坏他的事。
    离开小会议室，在走廊上，郑晓海用手拍了远峰的肩膀，表示了同仁的关怀，说：“兄弟，忍着点吧。”
    远峰侧目，扫了郑晓海一眼，给了一个没有内容的笑脸。但他的嗓子眼里有声音：“嘿嘿。”
    总装分厂厂长方元来向常务副总经理郑晓海汇报，因为配件三分厂的配件没有跟上，总装任务受到影响。
    “这个邢仕朋，总是跟我过不去。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像我曾经挖了他家祖坟。”
    郑晓海的手往下压了压，意思是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方元到这里来告状，一是生产上的事归常务副总经理主抓，二是他是郑晓海下面的人。到了这里，所有的牢骚都可以发出来。
    “这样，你去找远峰。把这事向他汇报。”郑晓海给方元指了一条路。
    方元睁大眼睛，看着郑晓海。他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以前过来告别人的状，郑晓海会马上拿起电话，把那个被告状的人训一通。今天，没有。
    “找远峰？”方元不得不问。
    郑晓海说：“从现在起，工作做了重新分工，远峰主抓生产，我只是配合。你现在去找他。”
    方元问：“这一块，以往都是你管的。”
    “刚才不是对你说了吗，现在起，由远峰来主抓。”
    “哦。”
    “去吧。你去找他。他有能力把你反映的情况处理好。”郑晓海说到这时，眼睛下意识地朝方元眨了一下。
    方元这才明白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找他。”
    郑晓海的手指戳了一下，说：“聪明，你变聪明了。”
    方元这就起身，去找远峰。
    郑晓海要踢这个皮球，并不是对董事长重新做出的人事调整有意见闹情绪。他是想让远峰去碰钉子闹情绪。
    程颂去疗养后，邢仕朋在郑晓海面前也发过牢骚，说是远峰处理问题不讲道理，以权压人，有明显的报复倾向。
    现在，邢仕朋的靠山程颂回到军营中来独撑大权，受过气的人肯定要借故扳回一些面子。
    当方元将情况反映到远峰那里，两个人一同去配件三分厂。远峰是想把这种不应该发生的扯皮解决了。正如郑晓海设想到的那样。邢仕朋不买总经理远峰的账。
    “远总。你让我保证总装分厂的配件供应，凭什么？只要当月计划完成就行了。至于我如何完成，是我的事。”
    远峰说：“全局一盘棋，这个道理，还要我再对你说一遍吗？”
    邢仕朋并不示弱，说：“远总经理，我是配件三分厂的厂长，我有我的一套工作思路。现在听方大厂长这样一说，我就得调整工作计划。这么说，我的工作得听他指挥了？”
    远峰看出来，邢仕朋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邢仕朋依仗董事长是他的靠山，才这样目中无人。是不是太放肆了？
    “我现在以总经理的身份，命令你，调整工作计划。为了解决每个月头就会出现的这种扯皮现象。你把原定的三四三计划调整成四三三，加大月头的生产量。”
    “我没法调整。”
    “为什么？”
    “各个班组都是按照三四三计划安排工人假期的。我现在把计划调整成四三三，岗位上缺人手。班组不可能把放出去的人再叫回来。就是现在叫回来，路上的时间去掉，回到岗位上，还是三四三的进度。”
    方元坐在那，始终不说话，坐山观虎斗的样子，脸上竟然还带着微微地笑。他并不指望远峰解决问题，而是肩负了郑晓海的使命。
    远峰望了方元，协商道：“方厂长，你那里，能不能跟着做一个调整。”
    方元说：“没法调整。我的生产计划是按四三三排的。”
    远峰只好又转向邢仕朋，用了商量的口气，说：“你安排几个加班，这样，就能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算是给我帮一个忙。”
    邢仕朋说：“不成啊。我不能让总经理个人拿钱出来付加班费。”
    远峰的心里可是气得呼呼地。这个理，他知道。企管部有规定，目前的效益不好，要严控加班费的发放。
    “好吧。这个月，只能是这样了。邢厂长，下个月开始，你把计划调整成四三三。这样，就能配合总装分厂了。”
    “没问题，下个月开始。”邢仕朋答的爽快。
    其实，在邢仕朋的心里还有一句话呢，到下个月再说下个月的话。要我听你远峰的，没门。
    邢仕朋很想大声提醒远峰，董事长回来啦。
    当然，邢仕朋不至于傻到非得这样直说出来。
    “远总。问题没有解决呀？”方元没有达到目的，不罢休。
    远峰用商量的口气对方元说：“方厂长，下个月吧。这个月，你调整一下计划。好不好？”
    方元动了恻隐之心，不想让远峰再这样没面子下去。
    他默默地走出配件三分厂的办公室。每个月都要这样扯皮，扯皮也是工作内容之一。多数扯皮没有结果。没有结果就说明管理者有存在的必要。
    远峰也是无奈地，走出配件三分厂的办公室。他叹了一口气，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