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到了总装分厂。蓝琳琳也到了现场。
    远峰对蓝琳琳说：“质量问题，你最有发言权。你是公司里的质检部长，又是总质检师，你是公司里的最高裁决者。”
    蓝琳琳刚到现场，用眼睛扫了邢仕朋一下，又扫了方元。她的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远峰说：“蓝部长。这里的问题就由你来解决。这块，就交给你了。问题处理好后，你给董事长和常务副总经理各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的处理结果。”
    蓝琳琳问：“你呢？”
    远峰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蓝琳琳说：“我是说，你要知道处理结果吗？”
    远峰笑了，一个中层干部，居然问出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当然，蓝琳琳除了质量部的部长外，还有一个身份，是总质检师，比所谓的中层干部要高出半级。
    “你看着办吧。”远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现场。他将三个中层干部丢在那面面相觑。
    远峰这样安排是明智的。
    从归总了的问题和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件事上，明显是配件三分厂的不是。
    可是，邢仕朋是程颂的人，董事长刚才的电话，就是要在这件事上放邢仕朋一马。
    身为总经理，在处理问题时，应该秉公执法，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他要按规章制度来办，肯定又一次得罪程颂，使那只老狐狸的心里像被抹了一把盐一样。
    现在，让蓝琳琳来处理这件事。质检部长端的就是这个饭碗。蓝琳琳和邢仕朋同为程颂的人。
    让他们内讧吧。远峰来了个金蝉脱壳。
    蓝琳琳只好叫检验工重做检验。
    检验工是个有将军肚的中年男人。
    从他的举止上看，根本就不能把他与检验工这个角色划上等号。他的头发梳理的油光发亮，一套工作服与他的优雅举止一点也不搭调。
    别人和他说话，他认为对的时候，会把右手掌贴在肚子那，上身前倾，很能绅士的样子，说“是”。
    这种不分场合的习惯动作，很搞笑，有时候让见到他这样的人认为他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蓝琳琳说：“黄海，你是怎么检验的？”
    黄海是那个检验工。
    “按图纸来的呀。” 黄海回答这个问题时，上身前倾。
    “按图纸，怎么还会在复检时查出不合格的？”
    “压缩机送气时，气压不稳。浮标量仪就是不好用。为这，我提了合理化建议。你们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蓝琳琳知道黄海的嘴皮子能讲，要是就这样讨论下去，他可以说上几个小时。
    “把这批货重新检验一遍。”
    “这不是要我做重复劳动吗？”
    “谁让你工作不用心。”
    “不能这样说的。我的部长同志。说过了，是仪器问题，不是我这个人的问题。”
    “好了。开始吧。至于你的重复劳动，我记下了。”
    “是，部长。”黄海的右手又贴到肚子那，上身前倾。
    邢仕朋和方元一直在边上观看，这时，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现场的这三个远程公司的中层干部，都觉得眼前的事好笑，不是黄海的表演，而是他们自己的表演。
    这些动作全是戏台上的东西，各自心知肚明。质量问题，永远是个问题。不认真追究责任就不是问题，要是认真追究责任起来，就是一个大的问题。
    何曾是远程公司的产品，人们日常生活中吃的用的，有多少不是这样？
    至于检验员黄海，他更明白现在自己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双方都得了好处的人，好处不大，跟这些部长和厂长比，只是小巫见大巫。小工人能够得到一点小小的油水，已经心满意足。
    邢仕朋用手碰了蓝琳琳的胳膊，嘴角向外努了一下，意思是要质检部长跟他到一边去说话。
    蓝琳琳装着没有感觉，没有理睬邢仕朋小动作。
    方元注意到邢仕朋的小动作，知道是什么意思，冷笑了，说：“我不在这里陪你们耗时间。我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呢。”
    蓝琳琳对方元说：“方厂长，你放心，我亲自在这里守着，保证这一批货不会再出问题。”
    方元说：“好。那我先代表总装分厂谢谢大部长。改日，我请你吃饭。”
    邢仕朋说：“干吗改日？今天，就今天，你请蓝部长，我当陪客。”
    方元说：“瞧你这意思，今天这事，是我出的错？”
    邢仕朋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黄海不是说了嘛，是仪器的错。浮标量仪出了问题。”
    “扯。”方元转身离去。
    邢仕朋冲方元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句：“这个方大胖子，死鱼眼。以为他是谁。什么玩艺。”
    蓝琳琳说：“你就嘴上省几句吧。这事明摆是你的错，还嘴硬。”
    邢仕朋说：“蓝大部长，话可不能这样说。你这胳膊肘子向外拐啊。”
    蓝琳琳说：“你学清头些，好不好。刚才做什么小动作。你就不怕给别人闲话。方元就在旁边，你要我到一边去说话。你有没有脑子？”
    邢仕朋说：“我只是想跟你商量，放我一马。你让黄海这样认真。配件三分厂这个月的任务就要泡汤。”
    “只是因为这一批货？”蓝琳琳白了邢仕朋一眼，说：“你就不能叫你的工人加工时认真些。”
    邢仕朋苦着脸说：“这个月，任务真的够呛。这批货，你就高抬贵手，放行吧。后面，我会让我的工人严格按工艺图纸来。”
    蓝琳琳说：“你有时间，现在就去盯着你的工人，而不是在这里盯着我。”
    邢仕朋指着黄海重新分检出来的不合格品，说：“太严了吧？”
    蓝琳琳说：“远峰把这个事交给了我，如果再出问题，我这个部长就得下课。你想害我呀？这一批肯定要从严。至于下一批，到时再说。”
    邢仕朋看出，再在这里耗下去，还是没戏，只好离开。
    离开时，他的嘴巴里骂了一句：“妈的乡巴佬，这个贾安成，害死我了。”
    这次出的配件质量问题，其实不是配件三分厂的工人生产的，而是外协单位贾安成手下的人加工。
    换句话说，是邢仕朋为贾安成背的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