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耳边突然响起穆东明的声音。
    顾文茵一怔之后，噗嗤一声笑了，但却在下一刻意识到，她这个时候笑，好像有点不大好。当即又抿紧了嘴，目光左顾右盼起来。
    离这片秦椒地不远的地方种着的一大片的土芝，许是僧人照顾得精心，原本半人身高的土芝叶瓣长成了足足有一人高。
    顾文茵看了看那片土芝，又看了看智拙老和尚身后的这一大片秦椒，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曾经过吃一道风味小菜，就是用秦椒和土芝茎做成的！
    “不会？你吃饭怎么会呢？这么简单的事，大胖和小胖才多大？他们都会！你一个娃都可以打酱油年纪的人却说不会……”
    老和尚呱呱的叫骂声，打断了顾文茵的思绪，她抬头朝穆东明看了过来。
    对上顾文茵的目光，穆东明挑了挑眉梢，“这里太吵了，我们走吧。”
    话落，牵了顾文茵的手便要往山下走。
    “你站住！”
    老和尚放下身上的竹篓，拔脚便朝穆东明追了过来。
    顾文茵顿时看得心惊胆颤，老和尚年纪一大把，这万一摔一跤的……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文茵停了脚下的步子，顺带着还扯了穆东明一把。
    穆东明捏了捏顾文茵的手，转身看向正朝他走来的老和尚，“我又没说要走，只是想去山脚下等你，你急什么？”
    正手脚并用爬坡的老和尚听了，想也不想，抓起手底的一块石头就朝穆东明扔了过来，与此同时嘴里也骂道：“日*你个仙人板板……”
    顾文茵：“……”
    听这骂话的腔调，这老和尚是蜀地人？
    也是，若不是蜀地人，怎么会那么食辣？就得长痔疮了，都还要吃！
    正出神的时候，老和尚已经气喘吁吁的站在了跟前，一边拍着手里的泥，一边横眉怒目的盯了穆东明。
    只穆东明长年就是个冰山脸，还是后来受顾文茵影响多少有了点烟火气，他又岂会将老和尚的横眉怒目看在眼里。
    一个瞪，一个无视。
    剩下顾文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半天，犹疑的问了一声，“那个，我们到底要不要下山？”
    “要（不要）！”
    穆东明好笑的看向老和尚，“你不下山，你继续，我们却是要下山的。”话落，转头看向顾文茵，柔声道：“走吧。”
    顾文茵憋了笑，正打算跟着穆东明走，身后的智拙老和尚，却突然一把攥住了顾文茵的手，“女娃娃，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私下里和你说。”
    话落，根本就不给顾文茵反对的机会，扯了她就往一边走。
    顾文茵下意识的便朝穆东明看过来。
    穆东明回以一笑。
    顾文茵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智拙走到了一边。
    “丫头啊！”
    智拙这一声，喊得愁怅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喜悦，很是复杂。
    顾文茵不明所以，但还是甜甜的回以一声，“大师。”
    “大什么师啊！”智拙呵呵笑着，自嘲的说道：“不过就是比旁人早出了几年家，多活了些年数罢了，撑到底也就是个老不死的。”
    “大师自谦了。”
    智拙摇头，睿智的眸子里，笑意慢慢消失，看着顾文茵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顾文茵不明所以，犹疑的问了一声，“大师，怎么了？”
    智拙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在对上顾文茵澄澈宛若秋水的眸子时，翕翕动着的嘴角又紧抿了起来。半响，才憋出一句，“丫头，他对你好吗？”
    顾文茵点头，“好的。”
    “嗯，好就好。”智拙本想伸手拍拍顾文茵的肩，却在手抬起的刹那，似是想到了什么，半道改了个方向，落在了自己颌下的山羊须上，“丫头，出头的橼子先烂，你……你和她们不一样，记得做人做事都要低调再低调。”
    顾文茵笑眯眯的点头，“大师，我知道的。”
    智拙看着笑得眼睛像两弯月牙儿的顾文茵，还想说什么，但在下一刻，却是哂然一笑，“知道就好，你去吧，我和他再说几句话。”
    顾文茵“噢”了一声，转身便要朝穆东明走去，却被智拙喊住，“你到山下去等他吧。”
    顾文茵不由得便步子一顿，朝穆东明看去。
    “去吧，那里有块石头，你到那去坐坐，我很快就来了。”穆东明轻声说道。
    顾文茵点头，转身朝山下走去，果然半山腰的地方有块光洁的大石头露在那，一看就是常年被人当歇脚石。
    穆东明目送着顾文茵，只到她安全抵达那块大石头并且如他所说的那样，坐了下来，才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侧的智拙，“你想和我说什么？”
    智拙欲言又止。
    穆东明目光沉了沉，稍倾，轻笑道：“你不会是想说，她不是我的红鸾星吧？”
    “不是。”智拙看着半山腰正眺目远望的顾文茵，说道：“她除了是你的红鸾星，她还是鸾凤之命！”
    穆东明一瞬凝了目光看向智拙，“什么意思？”
    智拙却是没有回答穆东明的疑问，而是话峰一转，“前段时间扈君庭来见过我，听他的说，你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初十？”
    穆东明的心思都在那句“她还是鸾凤之命”上，听了智拙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能不能往前提一提呢？”智拙突然问道。
    穆东明顿时满脸的错愕，“往前提？为什么？”
    智拙目光一转，看向了远处幽幽远远的天际，轻声说道：“三天前我给自己起了一卦……”
    穆东明看着智拙，似是不懂他的卦和他的成样有什么关系。
    “从卦像上看，我应该会在初十那日圆寂。”智拙轻声说道。
    穆东明：“……”
    智拙年岁并不大，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这个年纪便要坐化圆寂……
    “不提也没关系。”智拙轻声说道：“只是，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还想贪心一回，看着你成亲。”
    “你那卦像从来就不作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穆东明没好气的说道。
    话是这样说，可言语间的悲伤却已是难以掩饰。
    智拙笑了笑，说道：“也是，说不得我不但能看着你成亲，还能看着你生子呢？我那里已经取了几个名字，就等你家小媳妇替你开枝散叶了……”
    “你这不是抢扈君庭的活吗？”穆东明一脸嫌弃的说道：“真是歪嘴和尚念歪经！”
    智拙站在那呵呵的笑。
    半山腰的顾文茵恰在这时看了过来，不明白，明明看着两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可是穆东明的身上为什么却有一股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