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有。”路鸣看了老徐一眼,说起来,北大招生办打电话给她结果被?她给挂了电话这件事,她还没?告诉老徐呢。
    “那那那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呀?有没?有带你去吃啊玩儿啊到处下馆子呀?!”薛霸可是听说了,隔壁班那个?突然窜出来的第一名,这次可是被?两所高校的招生办争着带去吃喝玩乐了呢!
    路鸣再次把眉一挑,“这个?也?不关你的事。”
    “你!”“哎呀哎呀都是同学,吵什么呀吵什么呀!”老徐打断了薛霸想要骂路鸣的话,对着薛霸就是一顿怼。
    “人家报哪所学校关你什么事?你自?己去哪里你想好?了吗?一直问问问的你很有空咩?放暑假了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找个?厂打工!”
    “……老师,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薛霸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
    老徐转而又对路鸣交代道,“关于志愿填报这一块儿,你自?己想好?就行,你是个?有目标有主见的学生,我对你很放心?,填完志愿之后告诉我一声儿就行。”
    对于路鸣,他不想为了学校的清北指标而逼迫她一定要填清华或者北大,他见过太多?阳光开朗的学生在上了大学学到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后,性情变得郁郁寡欢甚至选择退学,他不希望他的学生里再有人重蹈覆辙。
    “好?,谢谢老师。”路鸣了然。
    “嗯。”老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到时候记得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盛望中学为了避免给每年理科文科排名前?十的优秀毕业生回校拍荣誉照片时有人缺席,想出了一个?让他们不得不回学校拍照的馊主意:——让平时成?绩优秀的学生把录取通知书的收件地址统一填成?学校。
    “好?。”路鸣点头。
    “哎呀呀这不是老徐嘛?!”一道爽朗的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隔壁班班主任正拿着一份卷子样?式的复印纸走来。
    “躺赢的老东西!你在办公室嘚瑟嘚瑟就算了,你还追来我们班谢师宴上嘚瑟!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老徐咬着牙对这个?躺赢的竞争对手问道。
    对方哈哈一笑,“想什么呢你老徐,你们班要搞谢师宴,难道我们班就不用了?”
    “只不过我们刚好?选在同一家吃而已?。”他无奈摊手,“这不,我们班就在隔壁吃,听到你声音我就想着来找你喝两杯来着。”
    “去去去!谁要跟你喝两杯!”老徐对这人连连摆手,却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双眯眯眼顿时就亮了起来,“老东西,你们班那个?什么全市第一不会没?来谢师宴吧!”
    还不待对方回答,老徐就连连咂嘴,“啧啧啧,你得放宽心?呀!毕竟你一天都没?教过人家,人家不来谢师宴也?很正常是不!”
    “老徐,我看你是被?嫉妒冲昏了头!”隔壁班班主任毫不客气地怼了老徐一句,“我告诉你,我班那个?第一名不仅来了,我还申请让上边儿把他的满分作文批了下来,留给下一届当范文用!”
    “这不还特?意打多?了一份拿给你们班语文老师去复印,刚送过来你就怼我,你还是人不你!”
    “嘿呀我不是人那你……”老徐作势要跟那人急眼,却被?语文老师一把扯住。
    “那就谢谢你了。”她接过了作文复印纸。
    只见这张纸上白底黑墨地印着雅正端庄的小楷,可见书写者沉淀多?年的书法?功底,除却整洁的卷面之外,其文采也?可圈可点。
    “……念风卷黄沙无穷尽,举目苍穹满天星,长?路迢迢吾有志,神?州逐月千里行,北斗无言国有声,东方雄狮觉醒时……”
    这不过只是其作文之中的短短一句,却得以窥见这名考生读书犹有万卷的高超文学水平。可以说,这份满分作文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好?的多?。
    大家见语文老师手中拿着满分试卷,纷纷好?奇地将头凑了过去,路鸣站在人群外,只听得同学们传回的激动得难以自?抑的声音。
    “我去!醉神?牛逼啊!”“同样?是考生,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牛叉的句子呢!”“这字体绝了!印刷出来吧!”“都说字如其人,我感觉这位大佬长?得应该很好?看!”“可不是嘛!我高考跟他分到一个?考场了!本?人超级高超级帅,但凡他早来盛望几天,咱们校草的位置非他莫属啊!”“呜呜呜我也?跟他一个?考场,考试的时候光顾着看他,都没?心?情写卷子了!”……
    路鸣远远地听同学们说着,心?中逐渐对这位“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的“醉神?”起了好?奇心?。
    她一个?个?扒拉开围成?一圈的同学们,踮起脚来看,却只在复印出来的作文答题卡边角处,看到了用方正端庄的字体写出来的“许醉”二字。
    “竟然还有人给孩子取这名儿?”她暗暗想道。真是的,叫什么不好?非要叫“醉”,路鸣也?是醉了。
    ……谢师宴的菜式选的很好?,即使是对食物?不太感兴趣的路鸣,这次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路鸣我怎么觉得你变胖了呀!”平时班里一个?挺皮的男生主动挑起了话题。
    一直在默默听着同学们说话的路鸣见有人cue自?己,拿着筷子就抬起了头,“我知道,我不怕,毕竟我是靠实力吃饭的。”
    “噗嗤!”“哈哈哈哈!!”
    见同桌的同学们都在笑自?己,路鸣有些疑惑,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没?事没?事。”还是那个?男生说的话,“你胖了感觉更好?看了!”
    “是啊是啊,路鸣你还是胖点好?看。”“之前?也?太瘦了,都抽条了都。”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附和着,饭桌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热络了起来,平时碍于路鸣性格和艺人身份不敢靠近她的人,也?都纷纷开始主动跟她讲起话来。
    席间觥筹交错,同学们偶尔一齐起身向老师敬酒,路鸣推脱不过,只好?象征性的喝了四五杯果酒,喝的她头昏脑涨。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厕所。”她快步走了出去。
    大包间内的空调开的足,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现在来了这吹着自?然风的走廊,路鸣顿时感觉胸腔的闷感少了一些。
    走廊贴的壁画很好?看,壁画上画的是清末时期的口技表演场景,店里装修也?都处处带着浓浓的老北京风格,整体看去有种老茶馆儿的味道。
    但……路鸣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因为她有点头晕,现在只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厕所洗把脸。
    “咚!”她感觉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撞到一个?人,被?酒味充斥着的鼻腔顿时就多?出了一股皂香,这让她仅剩不多?的意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对……对不起!”她腿一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对面那人连忙搂住了她的腰身,路鸣这才?不至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她缓缓抬头,由于视野依旧有些朦胧,一片模糊中,她只看见这人生了一双好?看又熟悉的眼睛。
    “同……同学喝多?了么?”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如春风拂过冰面解冻时的清润悦耳,极其温柔,极其好?听。
    “小心?一点,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洗把脸。”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洗手间在那边,需要我带你过去么?”
    “不……不用!”路鸣慌忙地推开这人,朝着他所指的洗手间方向跑去。
    仓皇之中,路鸣回头看,只望见刚刚被?她撞到的那位少年一个?单薄的背影,他身形高挑削瘦,两条腿长?而笔直,背脊如她一样?,始终不屈的挺着。
    *
    6月29日晚19:00,帝都18届应届生填报志愿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
    路鸣在盛望中学附近的那条巷子里缓慢的走着,她的目的地是她曾经去过的那间网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条原本?只有废弃房屋的街道在她眼中似乎有些变了样?,一些破落的老房子已?经被?拆掉,暴露出来的地面上布满了打地基时所要用到的钢筋。
    白肆盏曾经一脸骄傲的对她说过,这里的繁荣度迟早有一天会变得与商圈不相上下,那么现在拆掉重建这件事,不知道是否跟白家有关系。
    白家……
    路鸣一直觉得这兄弟俩很迷,其实不难猜到,在白肆盏刚出现在她身边不久的时候,郭娆栩就半提醒半警告地跟她讲过“国王与王后”的故事。
    郭娆栩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路鸣却知道她是个?极其细心?的人,从她的嘴里很少会听到没?有用的信息。
    再结合郭娆栩的家境,以及她跟白肆盏从小一起长?大的背景,路鸣几乎可以断言她口中那个?在宠爱里长?大的小王子就是白湛,而那个?生来就被?当做哥哥替身的弟弟,也?就是白肆盏本?人。
    可是郭娆栩只告知过她小王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却没?说过是什么病,以及为什么会得病。按照白家的财力和势力,想给大儿子治双腿绝对不是问题,除非……除非是先天性疾病!
    先天性疾病往往都是在基因方面出了问题,那这么看来他那天对自?己说的“猎物?”,说的莫不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目前?因违反人类道德而被?禁用的“基因改造”?
    那很好?,路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怕他钻法?律漏洞让她无计可施,如果白湛涉及的真是基因改造实验,那他就祈求别被?她路鸣抓到把柄吧!
    不过……不过说起来基因改造,她还真认识一位传闻中致力于此的科学家——不是别人,恰巧就是许儒城在加州理工学院就读时的合租舍友,李田野。哦不,他已?经改名叫李嘉图了。
    思考间,路鸣已?经走到了网吧门口,她掀起了一道道垂下的长?条塑料挡风帘,大步走了进去。
    “……嗯,我想清楚了……”这间网吧的网管不知何时换了人,如今管理网吧机子的位置上正站着一个?少年,她走近时,少年刚好?挂了电话。
    “你好?,我要开一台电脑。”她出声道。
    少年闻声转头,恰巧对上了路鸣的双眸。
    “呀,怎么是你?”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54章 和她一样的志愿
    “……嗯,我想清楚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大学,关?于?这?一点我在你们第?一次找我的时候已经?说明?白了……是的,我对北大招生办也是这?么说的……”
    许醉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即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你好,我要开一台电脑。”
    耳旁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许醉连忙转身,恰巧对上?了路鸣那双波澜不惊的瞳眸。
    “呀,怎么是你!”路鸣对许醉笑?了笑?,“那天在餐馆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当时没看路,一下子没注意就撞到你了。”
    她说这?话时,鼻息之间还能问到少年身上?淡淡的皂香。真好闻。
    “没事。”许醉摇摇头。
    直至他?完全转身,路鸣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少年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生的俊美清逸,剑眉之下生着?一对极为好看的双眼,眼波似水清,温柔仿佛快要从中倾泻,他?的鼻梁直而高挺,嘴角弯弯,仿佛天生带笑?。
    “同……同学你是来填志愿的吗?”他?主动出声问。
    路鸣点头,“对,随便给我开一台电脑就好了,一个小时。”
    “好。”少年从抽屉中拿了一个电子叫号牌递给路鸣,路鸣接过一看,不出意外,只见一个偌大的“38”醒目地刻于?牌子之上?。
    “记得插网线。”少年对她轻轻一笑?,眼中似有星辰。
    “嗯。”路鸣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加快了脚步。
    打开了填报志愿的网页,路鸣快速地输入了账号密码,随即在第?一志愿栏处毫不犹豫地填下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航空航天工程专业。
    是的,她在高考结束到今天的这?十几天内,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去上?哪所大学。
    许儒城给她的那张纸上?,不出所料都是航天工程类的大学,可这?其中,她最终却唯独选择了北航,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留在北京。
    自孩提时代,她就随着?父亲母亲定居在了北京这?座城市,小小的胡同曾一度是她生活的全部,偶尔,她也会听自己的教授父亲在话里行间谈及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地处云南昆明?的西南交大有着?何等绮丽的风光。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胡同,错落有致的四合院,老茶馆儿门口独有的冰糖葫芦,以及沿街叫卖的豆汁儿,都是路鸣残存在记忆中的那个褪色了的北京。
    她的母亲是著名歌剧演员,亦是中国歌舞团的一员,一副美声唱的极好,路鸣对于?母亲的印象不多,却永远都记得母亲站在院里井边开嗓子的模样。
    路鸣在去苏联前曾经?问过她的父亲,“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正在埋头写字的父亲闻言,手中的钢笔一顿,泛黄的信纸上?顿时有墨迹晕开。
    “这?么说吧。”他?对女儿轻笑?,“我本?来已经?在外地谋了份好差事,只待回北京转车,却只因为去看了你母亲的一场演出,我就决心?留在北京。”
    “卖冰糖葫芦可以,卖豆汁儿也行,只要能娶到这?位姑娘,我情愿在茶馆儿门口给人算命。”
    “可您不是一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吗?”路鸣反问。
    父亲摇摇头,又开始了手头的工作,良久,他?才缓缓答道,“人这?一辈子,只有有了心?,才会开始理解唯心?主义者。”
    后来路鸣把父亲的这?句话告诉给了许儒城,对方表示十分赞同,路鸣记得当时的许儒城只用了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智者不坠爱河,可总有人甘心?情愿,当爱情的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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