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怎么突然让你去那儿?”何远弹了弹烟灰。
“还能怎么样,分公司的事儿呗。”余鹏程苦着脸,道。
“分公司?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这个事儿,这都三年了,你们分公司还没弄好吗。”何远道。
“哎。”余鹏程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萧索,“这不是因为上市的事儿被卡住了吗,只能又重新想办法。”
“你们还在想上市儿呢?从你进那家公司,这都已经快第六年了,六年时间,每年你们都在聊上市,这要是能上早就上了。”何远乐了。
当初余鹏程入职这家公司的时候,何远还在成都。
他刚入职就跑回来,激动的跟何远说,公司业绩很好,非常出色,准备这两年上市。老板人很好,待遇也不错,公司前景很大。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说一次,公司又扩展了,出了什么业绩啊,已经开始尽调了啊,马上要给他股份了啊。
直到这两年,才逐渐没了声音。
要不是余鹏程这次又提了出来,何远都快忘了这个事儿了。
余鹏程面色还是不好看,何远叹息一声,道:“不想去就不去呗,你不是早就想离开这家公司了吗,跟他谈,要是还是非得要你去,你就离职好了。”
余鹏程两年前就说要换一家公司了。
除了呆够了,另一个就是没上升空间了。
“给我来根烟。”余鹏程翘起两根手指。
何远看了他一眼,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了支过去。
掏出打火机,给余鹏程点上,就见他深吸了一口,吐出烟气。
“咳咳,咳咳……”
都说帅不过三秒。
余鹏程这还没装上呢,就开始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你这个不抽烟的,给你烟都是浪费。”何远嫌弃道。
“卧槽,你这是什么烟,你以前的kent呢?不抽了?”余鹏程看着手中的香烟,呛的满脸通红。
“八块五一包的红双喜,怎样,够呛吧。”何远一脸幸灾乐祸。
“你怎么抽这玩意儿,你以前不都是抽kent,尚善的吗,堕落了啊你。”
“这不是在待业吗,人穷,当然要省着点儿花。”何远道。
“操!”余鹏程朝何远竖了个中指。
又抽了两口烟,他终于缓过劲儿来。
“我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学校外的小卖部卖散烟,五毛一支,都是什么红塔山啊之类的,抽起来跟这个差不多。”余鹏程蹲下身子,小心的不让牛仔裤崩破。
他是有前科的。
大学那会儿,他对自己的体重还没有自知之明。
有次做了个蹲起的动作,速度快了点,结果“撕啦”一下,裤子破了一条缝,露出黄甸甸的屁股蛋子。
这是他的黑历史,多亏几个好室友,半个宿舍楼都知道了。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丫又不抽烟,装什么烟民,赶紧儿说。”何远催促道。
当初他能跟余鹏程走到一起,很大原因,是因为两人都不抽烟。
每次寝室里的烟民要抽,余鹏程就把他们赶到阳台上去。
可惜,出来工作之后,何远就渐渐沦陷了。
除了社交之外,更多的原因,就是因为熬夜了。
要熬夜,嘴里总要叼点东西吧。
零食就算了,太贵,算来算去,好像香烟更便宜。
“还能怎么样,市场环境不好呗。”余鹏程叹了口气。
“你是说……”何远挑了下眉毛。
“最近很多公司都在裁员,我以前的几个同事,现在还在家呆着呢。”余鹏程弹了弹烟灰。
“技术找工作……应该不难吧?”
“难倒是不难,关键是好的岗位,不多啊。”余鹏程薅了薅头发。
他发量挺多的。
浓浓秘密的,看上去跟黑森林似的。
起码是何远的三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远感到他发量好像少了不少。
余鹏程那家公司的情况,何远多少也知道点。
虽然喜欢打鸡血,灌鸡汤,但这么几年下来,他也加了不少钱。
这个工资,去新公司是很难谈下来的。
总不能自己主动把工资降下来吧?
不然回头这家公司也不行,去下家公司,人力问你为什么工资下调了,难道说是因为不好找岗位?
那说明你能力不行啊,人力不给你压价?
不降?
那换下一个。
而好的岗位,就那么一些。
底薪能上两万的职位,板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别看这年头,这个买房子,那个买豪车,身家都是几百万上千万的。
一问工资多少。
三四千,五六千。
当然,工资不等于收入,还包括绩效,年终奖,公司福利,以及业余时间,在外面做兼职的收入,等等等等。
像他们这种大专出来的人,职场天花板很低,基本两三万底薪,就已经到头了。再想要往上走,那就只能呆在一家公司熬资历,熬业绩。
所以,何远五年换六个公司,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虽然底薪跳的不少,接触的东西很多,但一些隐性福利,比如五险一金,比如业绩提成,何远都是亏的。
大多数公司的绩效奖,都是隔季度发的,二季度发一季度,三季度发二季度,要是遇上丧心病狂的,半年,或者一年才发一次,要是员工离职了,这笔奖金就没了。
何远之前呆的几个公司加起来,起码损失了几十万的奖金。要是再加上每跳一次,都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是不交五险一金的,而且工资一般只能拿八成。
这么一算,何远其实亏的真的很多。
“你是怎么想的?”何远在余鹏程旁边,也蹲了下来。
“我不知道。”余鹏程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他真的是个很顾家的人。
跟何远不一样,余鹏程只喜欢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他对工作只有几个要求,钱不用多,工作不要太忙,离家一定得近。
所以何远当初去北京的时候,叫他过去,他死活不愿意出去。
不然他一个做技术的,工资也不会比何远还低。
“嫂子知道了吗?”
“我还没跟她说。”余鹏程摇摇头,“本来我们准备这两年要孩子的,家里都说好了,小蔓也准备备孕了。我们准备赶在猪年,生一个猪宝宝,我妈找人算过,说猪宝宝好,有福气。但这个事儿……”
余鹏程心事重重,手里的烟都快烧到烟头了。
“不能跟他聊聊吗?”何远朝着屋子里的老板递了个眼神。
“他压力也挺大的,本来现在环境就不太好,公司业绩也在下滑,融不到钱。而且我听到风声了,最近公司已经在计划,可能要裁员。”余鹏程苦笑。
“那他这是在保你啊。”何远道。
如果打算干掉他的话,根本不用把他调到外地去,直接让人事约谈就可以了。
不过也说不准。
有时候公司想要干掉一个人,又不愿意付赔偿金,那就让你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儿,逼你主动离职。
很显然,调到上海去,就是余鹏程不想做的事儿。
这个猜测何远没说。
经历一些事情之后,他也成长了。
余鹏程深吸一口气,抬起香烟,这才发现只剩一个烟头了。
“先跟嫂子聊聊吧,看看她是怎么想的。你压力也不要这么大,不想出去,那就不出去。反正你现在有车有房,外面也有兼职,熬个小半年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那就自己出来单干,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手上该有的资源都有,不用那么逼自己。”何远拍了拍余鹏程肩膀,安慰道。
“要是这样,就好了。”余鹏程苦笑。
“你……”看他这个反应,何远挑了挑眉毛。
“我年前刚入手一套房,现在套手上了……”
“你又买房了?”何远手抖了一下。
“是啊,以前那个房太小了,两个人住还行,要是有孩子的话,就不够了。”
“我记得你之前那套房的贷款,还没有还清吧,这么着急?”
“这不没办法嘛,要是多一口人的话,我们那房就不够了。我准备把爸妈接过来,小蔓父母可能也要过来,我两要上班,以后孩子还得是靠父母。再说了,他们年纪也大了,在老家要出点事儿的话,都没人照顾,还是接过来一起住比较方便。”余鹏程低着头,声音很沉。
余鹏程那套房子,何远去过。
六十来平,电梯房,公摊面积比较大。
除了一室一厅,一个卫生间,和一个狭小的厨房外,就只能隔一个储物室了,勉强能够放张床。
小两口自己住倒是挺舒服,要多口人的话,就不方便了。
更何况,还有两家父母……
“你这是买了个套三啊,一百来平?”何远问。
余鹏程点头。
“年前……正好是顶点啊。”何远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跌了多少?”
“去年那批开盘两万一,今年这批出来一万六。”
“一平五千,一百平就是五十万……你这两年的收入没了啊。”何远又掏了支烟出来,给自己点上,随后又给余鹏程递了支过去。
“那你以前那套呢?”何远吐了口烟气,道。
“标价已经降到一万七八了,还是基本没什么成交,出不了。现在新房比二手房还便宜,最近三环那边又出了个楼盘,也是小户型,一万一一平。有资格的早就去买新房了,现在新房又不难摇号,最近开的楼盘有几个售罄的?真当谁手上钱多啊,跑来搭理你个破破旧旧的二手房。”余鹏程给自己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