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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81节

    此次春猎本为缓解京城近些日子来的紧张氛围,倒也没太多要求。春猎持续二十余日,除却猎场之外,还有一些宴会游园,总之是惬意清闲。
    到达猎场第一日,皇帝只随意说了两句话,又说最后猎得猎物做多的人他有赏就任由那些官员郎君疾驰向山林。因这不是秋猎,没那么多规矩,众人倒也的确放松许多。
    宋晏储也来了兴致,骑上了匹较温顺的马儿,在众多护卫的保护下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费青渟一直跟在她身旁,见她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眸中不由动了动。
    太子体弱,可一国储君该学的技能还是得学。
    既然她受不了马儿策马时的颠簸,那就换上被人□□好的温顺马匹。不求马术有多高超,最起码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丑。
    更别说,宋晏储的马术其实还算不错。
    费青渟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看着那宽阔马背上细瘦的身影,不由抿了抿下唇。
    他们二人的马术,是在一起学的。皇帝子嗣稀薄,宫中并无其他同龄孩子。其余皇子王爷又被皇帝除的差不多,剩下的宗室相隔的又有些远。便是还有一个誉王,子嗣颇丰,皇帝也从未想过要将那些孩子唤进宫中。反而是身为外戚的费家,在皇后的示意下将府中长孙送进了宫,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可以说是最好的。就连读书和教授骑射的先生,也都是同太子一般。
    没人知道,体弱的太子马术和箭术其实极为不错。在这两门课上,费青渟总是比不上太子。
    或者这么说,若不是太子体弱,费青渟哪里都比不上她。
    这也是费青渟对宋晏储心怀排斥的原因之一——
    哪有小娘子,比一个郎君还要厉害?
    费青渟是骄傲的,他的出身教养让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但也因此,对于家族给他定下的,那个出身比他更加高贵的未婚妻,他心里一直都有一种抵触的情绪。
    他在她面前,永远只能抬头仰望,永远都是低她一头的。
    可是现在……
    费青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心中不喜,可以往的宋晏储,比之现在,要亲和许多。
    如今的宋晏储,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费青渟敛了敛眸,遮住了眸中的神色。
    马儿慢慢向前走着,费青渟心神不宁,开了两次弓,缺一个猎物都没猎到。反倒是宋晏储,不急不缓间却猎到了一直狐狸一只兔子,还有一只狍子,虽然跑了,但被她伤了后腿,已有一个侍卫前去追了,想来一回就能回来。
    “表兄。”
    太子轻淡的声音蓦然响起,费青渟回过神,抬眸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太子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细细的弓弦似在颤抖。她一手捏着箭尾,眸子微眯,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费青渟呼吸一窒,整个脑海中一片空白。
    费青渟从来没有看的那么清楚过。宋晏储食指微动,弓弦轻轻一颤,锋利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射而来,带着划破长空的力道,穿过树梢垂落的一朵嫩叶,发出“噗”的一声脆响——
    费青渟一动不动,瞳孔中只有那尖利得泛着寒光的箭镞,一点一点,越来越大——
    费青渟目眦尽裂。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箭镞直逼面部,仿佛下一瞬就能一往无前地冲破他的脑袋,在面前绽放出绚烂的血花——
    箭镞带来的破空声越来越大,直至在耳边急促擦过,带着一阵细微的风,卷起鬓边的碎发,扬起一丝的血迹,在空中绽放,却又转瞬沉寂——
    “砰”的一声,是箭矢插入树间的沉闷声响。
    费青渟僵硬回头,就见粗壮的树干上一支箭镞稳稳插在其上,箭尾还在轻轻缠着,发出低低的鸣响。而箭头与树干相交的地方,一条细小的蛇被死死钉在枝干上。
    那蛇通体青绿,不仔细看,几要与树干融为一体。
    费青渟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动了动,原本停止的呼吸一下顺畅了起来,他颤着吸了一口气,却一时不备,差点被呛得咳出声来。
    他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的太子。
    宋晏储眉眼含着清润的笑:“表兄,竹叶青呢。”
    她声音是难得的温润柔和,在费青渟听来却好似冬日里的寒冰,摄人至极。
    费青渟呼吸急促,夹在马腹两侧的腿也不由发软,整个人莫名的狼狈。
    她会杀了他。
    费青渟头一回有如此真切的感觉。
    第95章 猛兽
    “表兄可是吓到了?”太子略带关怀的话在耳边响起,费青渟却是丝毫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只勉强笑笑,道:“多谢殿下。”
    “表兄不必如此客气,”宋晏储调转马头,目光在那树干上的竹叶青一扫而过,宛然轻笑道:“蛇肉大补,于惊风补气有奇效。不若拿回去,让人炖了汤,好给表兄补补。”
    这话虽未明言,费青渟却适时代入方才自己的反应,只觉面上无光,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敢对太子再置喙什么,只笑得勉强:“殿下说得有理。”
    宋晏储心情似是不错,牵着缰绳悠悠向密林深处驶去。片刻后见身后没什么声响,回头一看,费青渟还在原处。宋晏储极为贴心道:“表兄若是身子不适,不妨先回去歇息片刻?”
    周围的视为闻言看向费青渟的目光都有些一言难尽。方才那情况的确是惊险,但好歹是个男儿,怎就能被吓到这个程度?
    费青渟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扯了扯嘴角道:“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并无大碍。”
    “也是,”宋晏储转身继续往前走,声音轻哑中透着些许笑意:“表兄是来保护孤的,又怎会被这区区阵仗吓着了?待会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还得仰仗表兄了。”
    费青渟额上一地冷汗滑落,明明这话带着调侃的意味,皇家猎场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也是极低,但一闻宋晏储此言,他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艰难开口:“为殿下,臣定当尽死忠。”
    “表兄太过客气……”宋晏储愉悦的声音慢慢远去,费青渟平复下心情,驱着身下的马缓步跟了上去。
    密林深处寥无人踪,除却偶能听见其余地方传来的野兽尖叫的声音,剩下的便是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连猎物都不见多少。
    宋晏储倒是悠然自得,若是碰上猎物便弯弓射箭,没有倒也不勉强。对旁的郎君而言猎物数量太少恐有些折损颜面,但太子自幼体弱,能猎得这么些,已是极为不错。甚至到最后只怕还会被吹捧成殿下仁慈,不忍杀生。
    皇家猎场有专人打理,里面牲畜的数量不说多,但也不在少数。他们不说在密林最深处,但也脱离了外围,却迟迟见不到野兽,情况实在有些不对劲。
    费青渟策着马,落后于宋晏储半个身位的地方,环视四周,只觉周围安静的环境怎么看怎么诡异。
    继续走下去,就连远方别人打猎时传来的隐约野兽嚎叫都慢慢淡了几分。费青渟抿抿唇,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犹豫片刻道:“殿下,这里看起来情况不太对,不若先行回去吧。”
    费青渟此言一落,身边围着的护卫长也出言劝道:“此处迟迟没有猎物出没,的确有些诡异。殿下安危为重,不妨换个方向?”
    周边的人都出言劝阻,宋晏储倒也不是个不知安危的,只道:“既如此,那便回头换个方向——”
    宋晏储话音未落,就听前方角落里一道猛兽的咆哮声骤然响起,随即草丛“唰唰”作响,一直斑斓皮毛的老虎猛地自草丛中飞扑而出,直直冲着宋晏储而去!
    “保护殿下!”
    周围一时慌乱,侍卫们立刻操起武器以作防备姿态。无奈那老虎挑的角落正好是在侍卫守护的死角,众侍卫一时惊慌,哪怕反应再迅速,也比不过一只猛兽的速度。
    猛虎张着巨大的獠牙狰狞直扑而来,一旁的侍卫长目眦尽裂:“殿下!”
    猛虎张开的巨口流着涎水,扑鼻的恶臭让人眉心一皱。锋利的爪子掩藏在毛茸茸的虎垫中,仿佛下一瞬就能弹出,刺透人的身体!
    周围的护卫心脏险些停止跳动,心中一瞬间涌上来的就是与绝望——
    腥热的气息越发迫近,眼瞧着那尖利的獠牙即将咬上那单薄的身躯,却在下一瞬,一个青色身影直扑而上,直面那狰狞的巨虎,将太子挡在身后。
    周围的护卫一脸惊愕,“扑”上去的费青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晏储。
    怎么——会?
    凄惨的尖叫打破霎时的寂静,周围的护卫虽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矜贵不堪一击的费家大郎君能做出这种事,但也的确是为他们争取了时间。拉弓的拉弓拔剑的拔剑,一伙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巨虎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之后,将其斩杀!
    而与此同时,费青渟也被巨虎甩了出去,狠狠地撞上了一棵树上,“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夹杂着胳膊大腿上汩汩留着血迹的伤口,更显狰狞可怕。
    老虎虽然勇猛,终究难敌众人之力。确定周围安全之后,护卫长才放心将宋晏储从包围圈中放了出来。
    费青渟胳膊腿上伤口之深依稀可见森森白骨,却因浑身的剧痛此刻尚未昏迷过去,只倒在地上,掺着血迹和脏污的脸上看不清面容,只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晏储,嘴唇开开阖阖,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宋晏储急匆匆赶来,面露焦急:“来人,快,送大郎君回宫!”
    “快来人!”
    她看着费青渟温声安慰道:“表兄放心,孤在这儿,你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费青渟眼前一黑,终于控制不住晕倒在地。
    ……
    西州。
    男人一身戎装,盔甲未卸,上面隐隐沾着些血迹,瞧着触目惊心。但见那男人大步流星,面色端肃的模样,想来应该不是他的鲜血。
    西周气候寒冷,哪怕这个时候也要比京城冷上许多。就连军帐的门帘都还是厚厚的动物皮毛。萧淮一手撩开,帐内正在商议什么事的众人立刻回头,见到来人连忙恭声唤道:“将军。”
    “将军!”
    “将军回来了!”
    萧淮大步走向主位,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痛饮下肚,这才有点活过来的感觉。
    帐内的下属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人忍不住率先问道:“将军同他们交手了?”
    萧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戾气。
    他日夜兼程赶回西州,初初听闻情况便感到有些不对,恰好又有一队鞑子侵扰百姓,萧淮索性带兵迎了上去,却不想他们跟个兔子似的见到人就跑。
    如此一次两次便算了,可他回来这五日,来来回回也见了几支鞑子组成的队伍,每一次都是这般。虽说也有抓住一些人,可从他们嘴里却什么都问不出。问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侵扰百姓,只说是上面吩咐。可上面是谁,却是丝毫不知。
    “跟群兔子似的撩过就跑,好处也没得到多少,他奶奶的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脾气暴躁的忍不住爆了粗口。要说有仗打他们也不怕,最烦的就是这种情况,撩过就跑,打都打不起来!
    军帐内其余人也是面色严肃,另一面色稍显儒雅一些的人叹道:“狡兔三窟,他们还不止三窟……”
    军长之内一时议论纷纷,上首的萧淮手指轻轻点着杯壁,“哒哒”的清脆声音在帐内不住作响。他眉头紧皱,却在听了那人的话后动作一顿。
    声音霎时消失,其余人也不有望过去:“将军?”
    “狡兔三窟,你说的有理。”萧淮道:“既然如此与,又因何不能守株待兔。”
    那人一愣。
    萧淮目视远方,眉宇沉沉,丝毫没有在宋晏储身边的嬉皮笑脸,反而带着让人凛然的沉肃与威严:
    “鞑子究竟想做什么暂且不知,但若是西州城内出事,军中主帅及副将不在,他们又可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人琢磨片刻,眼前瞬间一亮:“将军说得有理!”
    萧淮看了他一眼:“尽快安排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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