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卡姆剃刀定律又称“奥康的剃刀”,是由14世纪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奥卡姆的威廉提出。这个原理称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即“简单有效原理”。正如他在《箴言书注》2卷15题说“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韦泽很喜欢这个理念。对于光复军来说,韦泽建立的制度看似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但是从韦泽本人的角度来看,他仅仅是对他所知道的东西进行了最简单的复制,限于韦泽的记忆能力与现在的物质条件,这些制度里头还存在大量的缺失。
对于军委里头关于战略选择的问题,韦泽最终还是用奥卡姆剃刀定律做了判断。
光复军最缺乏的是什么?有很多。
在这很多缺乏的方面上,什么是靠光复军现有能力无法改变的最大客观难题?钢铁可以冶炼,机械加工与制造可以逐步提升,可适于耕种的土地是无法从天下掉下来的。
经过这样的判断,最终的计划还是落在了先夺去长江以南的两湖地区,从而获得稳定的粮草供应地。
把这个理论以及推导方法拿出来向军委说明的时候,军委也没有能够提出反驳的理由。倒是在这个基础上,大家对于大米航线的安全性有了新的认识高度。相当一部分同志都认为在占领了淮河以南之后,可以暂停继续北上。在消化巩固新解放区的同时,可以考虑一下稳定越南与暹罗大米贸易的问题。
韦泽听说过“战略因为正确才能胜利”这句话,可他没想到当提出了一个正确理论的时候,竟然引申出了“南下还是北上”的战略考量。
当中国统一之后,总会有继续南下或者继续北上的争论。在那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地上,夏天最高温度或许能到40度,冬天就是零下60度。为了忍受一年内一百度的温差,当地的松树都不得不落叶。而同属的其他松树,在温暖的南方则是四季常青的。
南下的利益远比北上要大得多,粮食,橡胶,矿石,只要控制了南方,就能满足中国的需求。与之相比,北上的投入与产出比就显得很不划算。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近期需要考虑的仅仅是中国与越南和暹罗的传统友谊,如果能够继续获取大量大米,光复军就有必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友谊。
曾国藩会不会带兵回援,太平天国会不会与光复军死战到底。从奥卡姆剃刀定律来看,既然这些事情一定会发生,那就等真正发生的时候去解决好了。
到了11月份,湖南军区率先整编出三个军,每个军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原本大伙并不再多想曾国藩的湘军会打成什么模样。可事实让军文非常讶异。湘军发挥水军优势,在河道纵横的皖南等地分进合击,将驻扎在皖南的太平军杨辅清所部打得落花流水。
淮军除了控制住长江以北的地区,还挥军猛攻扬州。太平军的吉文元、曾立昌部在扬州苦苦抵抗。
10月中旬,湘军水陆并进进击芜湖,芜湖太平军在得到一系列战败消息之后毫无斗志,干脆就退出了芜湖。湘军与林凤祥部在东西梁山与湘军和淮军联军进行了血战。韦泽带兵守过东西梁山,那时候杨秀清给韦泽派了江排,搞起了铁锁横江的战术。那一次石达开打出了湖口大捷,韦泽在东西梁山根本没有作战。
这次太平军水军再也没有实力这么做了,林凤祥所部在长江以北的部队先被击溃,湘军陆军绕到了林凤祥部队的背后,意图截断林凤祥的退路。水军趁着夜色突破了江面,随即把淮军也运过长江。林凤祥不得不选择了撤退。突破了东西梁山这道关口,湘军与淮军水陆并进,林凤祥虽然数次想停下来布置阵地,可他每次停顿下来,就要面临湘军前后包抄的局面。
湘军并不希望林凤祥能够全身撤回天京。追的越来越紧,身为太平军的老将,林凤祥突然给了湘军一个回马枪。他让大部队佯装撤退,自己亲自带领了六千人马返回头猛攻追击的湘军。湘军本以为林凤祥会继续撤退,遭到迎头痛击之后引发了慌乱。
曾国荃直接带领卫队到一线指挥,后退者杀,动摇者杀。在督战队的钢刀前,湘军稳住了阵脚。与林凤祥开始了对射。从炮击,对射,到最后的冷兵器厮杀。六千太平军精锐与湘军的一万精锐大战一场。
湘军水军发现事情不对,连忙登陆参与战斗。林凤祥所部也立刻折返,投入战斗。林凤祥28000人,湘军22000人,五万兵马杀得惊天动地。双方各伤亡了六千多人之后,兵力处于劣势的湘军不得不登船脱离战场。林凤祥派一部分部队清理战场,自己带兵反扑芜湖。
芜湖清军只有不到三千,见近两万太平军杀来,措手不及之下只能放弃芜湖逃窜。这场漂亮的反击战打掉了湘军的嚣张气焰。
不过林凤祥一路获胜却不能扭转战局,湘军名将鲍超带领了两万人在南边与陈玉成的八千兵马作战。双方战斗力相差不多,兵力却相差了两倍之多。陈玉成被逼退,鲍超随即挥军北上,意图截断林凤祥的后路。
林凤祥当然不可能让鲍超得手,他占领芜湖之后将此地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收集好,部队没有久留,而是选择直接撤退。在湘军淮军两路包抄之前冲出了包围圈,撤到了天京城附近扎下营寨。
湘军一路追赶,在距离天京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与林凤祥所部对峙。尽管湘军不在敢立刻进攻,可整体的包围网越收越小,进攻天京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在东路的浙江,李秀成则与左宗棠的楚军互有胜负。以今亮自居的左宗棠也没能打出什么惊人的战绩,他只是在杭州城下挡住了李秀成的大军。当然,这也算是不错了。李秀成无法攻克杭州,就意味着他的部队到了极限。即便李秀成能在浙江支持,可天京一旦失陷,湘军与淮军就能从李秀成背后杀过来。那时候拥兵二十万的李秀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当然,李秀成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赶紧回兵天京,击溃湘军与淮军。如果他做了这样的选择,左宗棠就能从背后追杀,湘军、淮军、楚军合兵一处,共同拿下天京城。
11月11日,韦泽正式发布命令,北伐开始。整编完毕的由第四军整编而成的11、12、13三个军率先北上,北伐战争开始了。
11军从永兴出发进军衡阳,驻扎在永州的12军也同时出发进军衡阳,同样驻扎在永州的13军则进军宝庆。拿下宝庆就控制住了在长江以南进军四川的道路。而拿下衡阳之后,光复军就能正式组建起海军的长江支队。
凑巧的是,也就是同一天,李秀成带兵撤离杭州,向苏州方向撤退。洪秀全数次派遣使者,要求李秀成回军保卫天京。浙江本就不稳固,李秀成当然知道如果天京城出了问题,他就会变成瓮中之鳖。此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收缩防线,集结兵力。如果能够给某一路清军以致命打击,整个局面还是能够盘活的。
李秀成没有与大部队一起行动,他自己先带队赶回了天京。11月20日,林凤祥、李秀成、陈玉成、张应宸、杨辅清,这五支太平军最善战的兵团指挥官终于齐聚一堂。
林凤祥为人坚毅沉稳,即便是局面越来越恶化,他却也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当然,失望的情绪也无可避免。如果三个月前,洪秀全能够答应组建总参谋部,就如张应宸所认同的那样,渡过头三个月的艰苦时期,新部队的战斗力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了。如果他组织反击战的时候手头不是只有六千精锐,而是有一万两千,数量只有一万的曾国荃只怕就交代在那里了。干掉曾国荃,鲍超一路兵马孤掌难鸣,那时候林凤祥不会突袭芜湖,而回转而与陈玉成夹击鲍超。即便解决不了鲍超,也能击退鲍超所部。那时候天京城自然那不会被围困到如此地步。
战机已经过去,林凤祥的个性是不会再去抱怨的。而李秀成在会议上却提出了他的看法,“事到如此,我军须得整合起来才行。”
听到这合情合理的建议,陈玉成秀丽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这不是针对李秀成,而是针对几个月前洪秀全的做法。原本陈玉成见到洪秀全不肯建立总参谋部,他准备自己带着部队与林凤祥合并。没等他完全说服自己的部下,洪秀全不仅严令陈玉成到宁国府帮助杨辅清搞防御。还给陈玉成手下两名重要的部下给封王了。
即便是陈玉成这样也模仿了总参谋部的部队,兵为将有的体制也没能改变。洪秀全给陈玉成的部下封王,这下大家都是王爷,谁指挥谁呢?
洪秀全这么一干,陈玉成算是明白了。洪秀全并不反对建立总参谋部,只是他要建立一个洪秀全独掌大权的总参谋部。眼下天国众将们都很清楚洪秀全的那点能耐,让他指挥战争,大家就等死吧。而且在听了林凤祥提出的总参谋部概念之后,陈玉成也真的理解了总参谋部的特点。这个总参谋部并不是为某个人负责的,总参谋部本身就是一个透明化的体系,这个体系是为赢得战争而存在的。
如果太平天国组建总参谋部,总参谋部是为整个太平天国政权服务的,而不是为了让洪秀全一个人享有权力而服务的。洪秀全本人则是极力反对这个先后顺序。
所以听到李秀成提出了统一军令的建议,陈玉成直觉的感到,洪秀全一定会对李秀成的部下动手脚。在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嘲讽表情的同时,陈玉成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悲凉。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