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银行每一个季度都要有一次大会,最初的大会基本都在总部塞浦路斯召开。最近几年的大会基本都在外面开,千里迢迢的跑到地中海东北角的塞浦路斯,让这家越来越强大的银行上下都觉得没兴趣。
欧洲银行业的中心在瑞士,这并非是偶然。瑞士与主要的欧洲国家接壤,又因为不愿意被欧洲各国痛打,1815年成为永久中立国。近百年来,不管周边各国如何互相厮杀,瑞士都置身事外。为瑞士银行业创造出绝佳条件。不过同行是冤家,瑞士各银行对欧罗巴银行保持非常冷淡的礼貌,没有合作的意向。
1908年6月的银行年会就在欧罗巴银行控股的一家海运公司的豪华游轮上召开,欧洲气温比较低,游轮在阳光明媚的地中海畅游。远远看到名义上属于民朝的克里特岛,欧罗巴银行的一众员工们讨论啥时候民朝会正式控制这座岛。等看到巨大的撒丁岛之时,大家又叹息‘要是能拿下撒丁岛,以这里为欧罗巴银行总部就好啦’。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众多银行同志们的赞赏,撒丁岛面积两万四千平方公里,位于地中海西部中心位置,与法国、意大利、西班牙隔海相望,绝对的中心地区。这里地势平坦物产丰富,从中东运来的石油可以在这里加工成成品油销售到其他国家。
如此美妙的未来却没有引发长时间的讨论,银行人员都是聪明人,深知现在根本不是将意大利打到割地赔款的时候。定期举办会议的目的是谈论和交流银行业务,并非把大家找来吹牛。
“奥斯曼帝国已经指望不上,让这个国家维持现状的是历史惯性,而不是向心力。自从奥斯曼开始与德国和奥地利接近,英国对奥斯曼的政策就发生了改变。以前英国是尽力维持奥斯曼的现状,当下英国开始给与奥斯曼帝国分裂势力武器装备支持。”
奥斯曼帝国本身也没多少值得大规模投入的产业,针对奥斯曼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欧罗巴银行就决定收缩在奥斯曼的业务,这个话题随即结束。从欧罗巴银行的角度看,地处亚欧非历史悠久人口众多民族丰富都毫无意义。投资奥斯曼帝国风险大利润低,撤离就是资本的不二选择。
对于意大利,欧罗巴银行的评价不高。好在民朝耕耘意大利比较久,这个国家内部与民朝的合作者众多,采取控股的办法已经赚到不少钱。最后的结论是继续深耕。
谈到法国的时候,欧罗巴银行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人认为法国尚有可为,有些认为法国的殖民政策让他面对巨大风险。这得从刚果自由邦人民返回家乡的事情说起。
比利时殖民者们在刚果的统治无比残酷,他们扣押土著妇女和儿童作为人质,迫使男子完成税额。人质集中营生活条件极差,死亡率很高。刚果人只有交足了税收,才被准许以货物赎回人质。在一般情况下,刚果居民若完不成税额,轻则处以鞭笞,重则砍手、砍足、割耳朵乃至枪杀。
除了这样的掠夺之外,殖民当局当中的东方省常常派出白人带领的黑人武装讨伐队,窜入村寨,烧杀抢奸无恶不作。讨伐队返回时,除满载的劫掠物外,常带上一筐筐被砍下的、经烟熏烤的手臂,作为向当局邀功请赏的物证。有的白人殖民者闲极无聊,就以土著为靶子,比试枪法。
当人民对如此的残暴统治进行反击的时候,那种力道可想而知。1908年3月初,一万多名黑人志愿军扛着步枪打头阵,十万名黑人群众拎着甘蔗刀,扛着火炮和弹药跟随。击垮当地白人殖民者和他们的黑人讨伐队后,还乡群众把甘蔗刀分给到还在继续被残酷虐待的黑人群众手里。
于是……大地被鲜血染红。
甘蔗刀生产容易,无需特别训练就可以掌握使用方法。甘蔗刀黑叔从十万很快扩张到五十万。他们也不再限于刚果自由邦南部与东部,愤怒的队伍如同海潮般向西部涌去。到1908年4月中旬,吞噬了无数白人统治者和他们走狗的队伍遇到了从北方前来汇合的队伍。这支队伍也是步枪黑叔打头阵,甘蔗刀黑叔紧紧跟随。那些甘蔗刀黑叔里面不少人都断了一只手,看到这样熟悉的断手,两支黑叔队伍就迅速融合起来,一起向西进发。
到了五月初,刚果自由邦的白人统治者就龟缩在金沙萨的堡垒里面,瑟瑟发抖。尚且在这些认统治下的土地只剩金沙萨周围和以西的极小土地,其他地区都被甘蔗刀黑叔控制。
比利时当然向欧洲各国求助,希望他们能够派兵援助。第一个响应的就是法国,来自喀麦隆的黑叔经过法属殖民地,并且在路过过程中把前进路线上的殖民者部队杀了个精光。法国殖民当局感到极大的恐慌,非洲甘蔗刀黑叔们一直在反抗殖民者的统治,若是不赶紧镇压这票人,甘蔗刀黑叔定然会‘反噬主人’。
“我坚信法国必败,高卢鸡们越失败就越会派遣人到非洲进行镇压。越镇压就越失败,到了耗尽法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德国随便一击就能让高卢鸡完蛋。”
“我认为法国不会败给德国武装的黑人,而且法国不傻,当他们遭遇重大损失的时候,难道不会立刻回到欧洲给德国致命一击么?”
“再看看当年的协议,协议国只认实际统治。东非行政区大部分土地都是通过实际统治获得的。”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整个世界还没瓜分的大概只剩下南美和非洲。只有在这两种地方才存在比较轻易改变现状的可能,殖民国家必然在这里大打出手。然后矛盾再回到欧洲来一个总结算!”
……
年轻人们争论不休,最后会议要求大家先观望一下。凡是针对法国现状的风险性投资,都要专门由投资部门负责。
放下法国后继续讨论欧洲各国,德国因为在非洲实施了冒险政策,欧罗巴银行认为德国即便能在刚果自由邦里面分到一块,也未必有那么大能力继续开发。更何况还要面对中非等地的法国殖民者,日子未必好过。德国也被列入不稳定因素。
至于北欧各国,他们不穷,人口少,经济不活跃,实在是没有投资的利润。最后就是俄国,俄国06年爆发经济危机,现在已经好转下来。斯托雷平这位俄国首相对于反对者进行了残酷的对待,绞死,判刑,流放。在如此残酷的手段下,俄国不平之鸣暂时消散。但是从民朝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怎么都不像是长久的模样。
整个欧洲都缺乏可靠的投资机会,欧罗巴银行也很郁闷。行长最后打气的说道:“很多行业不是靠比谁经营的完美无缺,而是比较谁坚持的久。按照我们的预期,欧洲的局面会变糟糕。那时候欧洲的银行肯定会大批倒闭,那些客户看到只剩下我们稳如泰山,他们就会扑上来找我们。我们要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
大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先忍着。
会议结束,荷兰分部的分行行长乘船回去,同船的部下叹道:“行长,要是这么的局面,我们什么时候能做出成绩来啊。能拜访的客户我们都拜访过了,荷兰也不会突然蹦出来一群有钱人。”
行长苦笑一下,他也在愁这个事情。银行不是个不犯错就行的地方,每年都要核算业绩。这里面能人辈出,哪怕是再危险的地方都有钱赚。就如俄国经济危机引发的欧洲银行大出血,在德国、法国都有一票早就感觉到问题的欧罗巴银行的人员靠卖空赚了一大票。只是这些人聪明,并没有自吹自擂,而是把这些赚到钱的用来提升当年工作业绩,甚至是用在明年的工作业绩上。
看到行长的表情,这位部下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行长,我认识一个北京的兄弟,他出身好,和那些部长和央行行长熟得很。您要是肯见见他,他大概能给您弄到tiao子。中央领导下令,您这边升到咱们总行应该容易很多。您是不是要见见?”
听这话,行长忍不住就动了心。最近他也听了不少国内批tiao子的消息,据说现在有人专门吃这路。“让我先想想。”行长对部下说道。这位部下也是比较高的干部家庭出身,行长倒是不怀疑部下的人脉。
等回到荷兰分行,行长终于下定决心,他把部下找来命道,“和你那个朋友联系一下。”
欧罗巴银行在研究欧洲,欧洲也在观察民朝。1908年民朝出现了涨价潮,涨价潮并没有出现在北美地区,这里是民朝的大粮仓兼很多基础产品基地,涨价潮只是让北美的农场也企业赚到盆满钵满。
在英国大使接到国内发来要求他询问民朝是不是要吞并刚果自由邦的命令时,英国大使刚命令把他收集到的情报传回给维多利亚城。报告里面详细介绍了英国大使馆和各地领事馆收集到的信息。
从1907年年中开始,北京、上海、南京等地,人民群众在‘物价要全面暴涨数倍’‘人民币要不值钱’的消息刺激下疯狂的上街购买各种产品。有些城市的领导们自己都晕了头,应对失据。有些城市的领导还算清醒,南京和上海尤其如此。两个城市领导发动情报机构,听说人民要认为粮食要涨,开始抢购粮食。他们就命令各大商场和粮食供应点就在临街的地方立起‘粮价飞涨是谣言’‘一时冲动,遗憾终生’的大牌子,在牌子旁边把一袋袋的米面堆得跟小山一样,其他油料等产品也是高高堆起。
因为价格没有变动,又是摆出一副‘我们撑着你们买’的架势,虽然群众还是抢购,却平抑了恐慌情绪。
有人吵吵说粮价要涨,就堆粮食。有人吵吵说布匹价格要涨,就堆布匹。有人说酱油价格要涨,那些企业就在街头摆出来大量的酱油。后来连食盐都有人来抢,这两个城市的负责人就在街上卖食盐。
群众们有一种随波逐流的习性,但是毕竟有一部分人是很理性的,大部分人虽然不够理性,却也不至于失去理性。至于那帮失去理性的抢货民众,他们手里的钱总是有限的,等钱花光之后,不管他们再对别的人说什么,他们自己总是没办法带头行动。
1907到1908年,先是城市,后来又到了农村,民众对通货膨胀的恐慌情绪连续引发了四大波抢购风潮。到了1908年7月,风潮因为大家手里没钱而不得不平抑下来。而物价并没有像预期般的暴涨,不仅没有让政府的形象得到提升,感觉吃了大亏的人民群众对于政府没能阻止人民不理性的行为而感到愤怒。基于这样的愤怒,各种不满变成了各种对政府的全力批评乃至批判。
‘官倒’的说法在极短时间里面红遍大江南北,红遍太平洋两岸。是的,在这次无理性的大抢购中,官方是唯一赚到大钱的单位。原本好久才能卖光的粮食和酱油、食用油,可都是官方掌控唯一销售渠道。
各种抨击自发的花样百出,自发的变得光怪陆离。英国大使对此自然是大喜过望,民朝几十年来一直呈现出令英国人恐惧的稳定,官方和民间的关系非常稳定,人民群众信赖政府,政府执政同样稳健。
这里面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北美战争,如果是英国对美国作战,那就要进行各种煽动,各种动员。最后大舰队和动员起来的几十万英国军队杀上北美,也许可以获得一系列的胜利,却没办法征服美国那么广袤的国土。
然而皇帝韦泽一句‘对于进攻中国的美国华sheng顿匪帮,若是不立刻投降,就只有灭亡。到了那日,勿谓言之不预’。接着前后有大约两千万民朝人民从军作战,跑到万里之外把美国从北美打跑。这样的社会动员力,让英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现在,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社会稳定好想被动摇,还是在皇帝韦泽在世的时候被动摇的。在英国大使看来,如果动摇继续扩大,那可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