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坑了宣妃一把的是纪氏,确切来说是纪皇后。
若非当初纪皇后同云风篁谈判,提及戚九麓与洛铁衣之间的恩怨,无意之中透露出昭武伯世子嫉恨洛铁衣一节,她这会儿也没法把诸事串联起来,反过来威胁到宣妃。
“本宫想怎么样?”气定神闲的云风篁朝宣妃微微一笑,柔声道,“本宫倒是好奇,宣妃你打算怎么样?既然蘸柳姑姑已经看到昨儿个那一幕,以慈母皇太后对本宫的感观,少不得捅到陛下跟前,问本宫的不是……到那时候,本宫也只能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陛下听啊!”
“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不会放过你的!”宣妃咬着唇,低声道,“若戚九麓只是寻常外臣也还罢了,但他跟你……你真以为你跟他在北地的那些过往没人知道?”
云风篁道:“这么说你就是知道的人之一了?真是有意思,你一个帝京贵女,打听北地这种小道消息做什么?多半是洛铁衣干的。他也真是龌龊,堂堂一个名门贵公子,不思正经事儿,净想这些歪门邪道的,实在不上台面。”
“当然也是你们想算计本宫很久了是吧?不然不会专门打听这一节,更不会安排了蘸柳姑姑在旁边看着。”
她说到此处嗤笑一声,轻蔑道,“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反正我谢氏门庭衰微,以本宫的出身,能够做到贤妃,有今日的地位,就算现在就没了,那也不亏了。毕竟前头的郑氏跟贞熙淑妃,算着命还不如本宫好呢!”
“倒是你们洛氏,呵呵,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陛下表忠心?”
“或者说,要怎么才能够相信陛下还是信任你们的?嗯?”
宣妃脸色有点发青:“蘸柳姑姑那儿妾身可以去解释……”
“这会儿就换回‘妾身’的自称了?”云风篁“哈”的一笑,摆摆手,“还是算了,就你这么点儿心机,抓了那么个破绽都奈何不了本宫,还想去慈母皇太后跟前嘀咕?慈母皇太后会信你才怪!”
“你啊,还是好好儿回去同你家里商量着,这事儿怎么收尾罢!”
她越是这样宣妃越是不肯走,道:“你要是真的全然不在乎生死,何至于从进宫开始一路搞风搞雨,争取如今的高位?妾身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妾身栽了,愿赌服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好好讨价还价,非要弄的鱼死网破,对谁有好处?”
云风篁托着下巴斜睨她:“你打算和谈?也成啊。你先告诉本宫,是谁提出来撺掇戚九麓昨儿个拦着本宫说话的?”
“……没人撺掇他,只不过,昨儿个你打算出去时,妾身让人去他那边告知了一声,他就自己出去守着了。”宣妃跟她对望片刻,转开头,嘟囔道,“有一说一,陛下对你那样偏疼,你还这样……实在是……”
云风篁没理会后头这话,若有所思片刻,道:“这么说你也不确定他会出去等在路上跟本宫说话,却是怎么提前请了蘸柳姑姑到的?”
宣妃小声道:“这不是前两日就听说这回摄政王世子会带戚九麓一起进宫,想着兴许有机会,就找借口将蘸柳姑姑提前请了过来?”
“蘸柳姑姑可不是寻常宫人,那是慈母皇太后跟前第一等的心腹。”云风篁不信道,“是那种会扔下慈母皇太后,过去文瑶宫看热闹的么?你扯的什么理由说服她的?”
宣妃道:“这不是摄政王最近两回进宫跟陛下照面之后,陛下都不甚高兴?妾身去春慵宫请安,慈母皇太后提到这事儿也是担心,尤其怕摄政王在中秋宴上也不顾大局的闹起来,叫陛下当着宗亲跟文武百官的面扫了兴致。”
“妾身就趁势说,不如请蘸柳姑姑到时候在旁边瞧着点。”
“实在不行也能扯慈母皇太后的名义打圆场。”
“就慈母皇太后的名义可弹压不住摄政王。”云风篁冷笑道,“怎么也得是庆慈宫出来的姑姑,提太皇太后的名头罢?”
宣妃声音一低:“其实,庆慈宫的一位姑姑当时也在……”
见云风篁冷飕飕的看着自己,她不自在的说道,“听说当初庶人郑氏就是因为揭发你没成,反而被贬入冷宫,最后还被赐死的。妾身就想着得多找些人一起看着点,不然陛下不会相信的。”
云风篁冷笑了一声,说道:“知道庶人郑氏的下场,还敢来招惹本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寻思了一回,忽然道,“不对,既然蘸柳她们都看到那一幕了,岂能不回报各自的主子?那你还跑过来跟本宫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不是没见过您狼狈的样子?”宣妃朝后缩了缩,嘀咕道,“想过来吓唬一下?”
见云风篁盯着自己,她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片刻,叹口气,沮丧说,“妾身以为这一关您肯定过不去了,所以想吓唬住您之后,听听您对其他几个的看法。”
云风篁冷笑道:“其他哪几个人啊?”
“就……就是瑞妃她们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爽快道,“你之前给慈母皇太后出主意,把继后人选这事儿扔给了我们四家讨论。这不到现在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妾身想着虽然这事儿是各自家里在使劲吧,但要是宫里头的妃子出了岔子,肯定也是不行的。”
只不过宣妃自己一个是不忍心,第二个就是没有万全之策,就是按兵不动。
这不是觉得云风篁狡诈,要是换了她,肯定有法子。
想着这位贤妃反正早晚都要凉凉,不如趁人没出事儿,套些好处过来。
结果却是低估了云风篁的敏锐,被反过来要挟住了。
宣妃很是难过:“怪道庶人郑氏还有贞熙淑妃都栽在了您手里。”
是真的打不过啊!
嗯,想想这两位,论年纪长了她近十岁,论混宫闱的经历也足足长了她近十年,这样都弄不过贤妃,好像自己的大败亏输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胡思乱想着,云风篁则在凝神深思片刻后,缓声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
宣妃走之前还不放心的追问:“贤妃娘娘您真能蒙混过关?这可是太皇太后跟两位皇太后都知道的事情……怕是陛下已经接到消息了啊!”
“这时候担心起本宫应付不来了?早点干什么那么混账?”云风篁骂她废物,“本宫左右出身不成做不了继后,你能抓本宫的把柄,就不能以此跟本宫卖好?兴许本宫一个高兴,就帮你做继后了呢?”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骗骗你而已。
但宣妃听着就十分的懊恼了:“你也说了得你高兴,万一你不高兴呢?”
本来这位贤妃就够强势的,要是拿着把柄上门去细声细气的商量,万一云风篁不肯跟她商量,还翻脸不认账呢?
那肯定是叫上足够分量的人证可靠不是?
若非这会儿整个洛氏都有被云风篁拖下水的可能,她这计划根本没有问题!
宣妃愤愤不平的走了。
云风篁则在思索片刻之后,命人请了淳嘉过来。
左右看她脸色不好,都有点担心:“娘娘,宣妃娘娘过来说了什么事情,需要现在请陛下?”
这个时辰淳嘉已经下朝了,但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一般来说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后宫在这会儿是不会去打扰的。
“让你们去,去就是了。”云风篁沉着脸,没理会近侍的询问,淡声说道,“等会儿陛下来了,你们避远点。”
清人小声道:“娘娘?”
她还想追问的,但被云风篁冷飕飕的扫了眼,不敢说话了。
于是陈竹亲自去了太初宫请人。
淳嘉这会儿正忙着,但知道贤妃不是没分寸的人,跟陈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思索片刻,到底放下朱笔,让人备辇到了浣花殿。
“宣妃过来说什么了,这样急促?”皇帝进门的时候寻思着可能性,有点怀疑是不是跟继后之事有关系,难不成他打算毁诺,不把继后之位给那四家的事情,叫宣妃知道了?
却见云风篁眼中噙泪迎上来,行礼之后扫一眼左右,叫人都退下,跟着就跪了下去,悲声说道:“妾身自知才貌鄙陋出身寒微,原本不配伺候陛下!能够有今日的恩宠地位,都是陛下所赐,妾身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陛下的。所以如今就求陛下赐妾身一死罢!”
淳嘉怔忪了下,俯身去拉她,皱眉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样寻死觅活的?”
云风篁不肯被他拉起来,坚持跪着,潸然道:“妾身知道陛下宠爱妾身,所以的确从前有过许多以退为进的手段,但这一回妾身说的是真心话!”
“宣妃有那本事逼得你来跟朕求死?”淳嘉嗤笑了下,索性一撩袍角塞入玉带,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不远处的软榻上放下,整理了下袍袖,方才好整以暇的说道,“至于其他人,昨儿个摄政王你都没给面子,还有谁要挟得了你?”
“摄政王算什么?迟早是陛下的手下败将。”云风篁流着泪,哽咽说,“如今是慈母皇太后想要妾身的命,妾身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妾身虽然不敢违抗慈母皇太后,却也想选一选自己的死法,妾身宁可死在陛下手里!”
淳嘉原本轻松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皱起眉,沉声道:“慈母皇太后一直在卧病,你这些日子也十分的孝顺,前不久你去春慵宫请安,不是还好好儿的?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别是有人在中间作梗,叫你们互相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