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的是,你现在的股份和公司还不够供给他们的生活是吗?”江有枝眼中带着讥诮,“还需要从爷爷奶奶留下的那些产业里面去抠?”
一开口就是二分之一,那可是长辈们累积下来上亿的财富和资产。
正被人说中内心的想法,江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语气冷硬:“你一个姑娘家,最后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况且你学的也不是金融,这些财产放在你手里迟早会贬值。不如就交给曼姨和你弟弟,以后有了红利也会分给你。”
江有枝深吸一口气,眸色不再起波澜,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呵。”一声轻嗤,她准备直接转身离开。
立刻有一个身穿正装的律师走上来,递给她一支笔:“大小姐,您还是签字吧。签完了,先生也好去做手术。”
这是在威胁她?
身边环绕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江有枝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腹部隐隐有些作痛,让她差点有些站不住。
“小枝,签字吧。”身后是江朔的声音。
江有枝接过笔,伸手就直接把笔砸到地上。
“我还不信了,我要是不签字,你难道就不会去做这个手术?”江有枝拿起他递来的合同,用手撕成两半,扔在地上,散了一地。
——“江有枝!”
她的高跟鞋踩过地上被撕碎的合同,径直走出去,并没有回头。
简曼站在走廊上,手里提着一壶热水,看见她走过来,一面皱眉一面道:“小枝,你怎么能这么气你爸呢?”
江有枝冷冷地看着她。
简曼抿了抿唇,不敢和她对视,而是选择低下头,软着声:“你不要怪曼姨,可以吗?……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母亲。”
江有枝并没有理睬她说的话,只是“蹬蹬”走下楼,坐到车里,才敢哽咽出声。
她的腹部太疼了,好像刀在割;刚才走下楼那段距离,她其实一直在忍着剧烈的疼痛,每走一步,神经都跟着在一抽一抽地发疼,好像有针在刺。
背后发了一层虚汗,但是身体还是很冷。
手机响了起来,江有枝没看清是谁,只是按了绿键。
“小枝,今天是周末,怎么没有来?”那头,沈岸的声音清冽而温柔。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了,只是开口:“三哥……”
“怎么了?”沈岸立刻警觉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回答,只是又听到她声音沙哑,似乎是带着哭腔又唤了一声“三哥”。
第39章 江岸39 他向他的女孩放下最后的骄傲……
沈岸今天其实准备了一顿很丰盛的饭菜。
桌上摆着色泽鲜亮, 香气逼人的各种菜式,他很少亲自下厨,但是她在柏林的这两年, 他慢慢地就开始自己做饭, 偶尔还会给丫头做猫食。
一开始不会做饭的时候,他甚至会用天平和量筒计算调料的用量,后来渐渐熟悉起来,也知道怎么控制火候,怎么调色调味。
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让她尝尝他做的东西。
如果她的口味变了, 他也可以改,换她爱吃的菜做。
但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等,一直等到下午,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 她还是没有来。
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沈岸还在厨房系围裙;听到那头她的声音,沈岸一下子紧张起来, 走出客厅,看到丫头正在猫别墅里玩得很开心,看到沈岸走出来, 还以为是要去接美元,“哒哒哒”地跟上来。
沈岸低头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然后站起身立刻走出门, 开车。
这个时间段车上陆陆续续有了些车辆,他双手控制方向盘在车流之间穿梭,赶到医院, 停入车位的时候,汽车轮胎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走下车,看着这所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市第一人民医院,微微拧眉。
她想去的地方是vip重症室,所以就应该在后方那幢不高的楼前方的停车场。
这所医院虽然翻新过好几次,但是仍然保留了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地形较为繁琐,它在九十年代还是一所私人医院,当时的主人相信风水,把厄运拦截在门外,也专门请风水大师过来算过天干地支,于是几个停车场都独立划分开来,保安会按照入院的时间来要求车辆的停放。
这些弯弯绕绕都化成一个清楚鲜明的地形图,根据时间间隔从一个3d的模型变成一张结构简单明了的平面画。
逐渐放大,然后放大,停留在其中几个点。
这是他的专业,似乎是因为内心紧张的情绪,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只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小枝。”
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车窗,“还有力气开门吗?”
汽车内,江有枝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沈岸又叫了几声,她才略微有些动静,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外头透出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只好皱起眉,看见窗外有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本来想坐起来,但是一牵扯,头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就听见耳边有金属“咯吱”清脆一声。
他身上薄荷和雪松的味道围绕过来,胸膛很温暖,长臂一捞,环绕住她。
“别去医院,他们会知道。”她伸出手环绕住他的脖颈,声音糯糯的,好像在一只虚弱的猫。
沈岸点了点头,把车门关好,横抱她走到自己的车里,小心翼翼放到后座上。
关车门的时候,江有枝抓住他的衣角;很小的力气,但是他停住了,安慰似的握住冰凉的小手,轻哄:“没事儿啊,小枝,我在这里。”
“沈岸。”她的声音从齿间咬出。
“嗯。”他俯身,想去听她在说什么。
那清冷微甜的音色,就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清楚地说道:“你他-妈——撬我车门。”
-
今天晚上在地坛有一场盛大的演出,是一场夏日的灯会,各式各样的花灯在街道中流淌过去,兔子式样的,南瓜镂空的,还有莲花花瓣绽开的,伴随着欢闹的音乐和小孩子们的笑声,环绕成难得的灯海。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这盛大的景致。
这里是龙城公寓顶层。
里面的装潢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他们从前一起读过书的沙发还留在窗边,似乎一切并没有改变,她依然缩在自己的怀里,很乖,好像他们没有这两年的分别。
沈岸在给她换头上的药水,那里肿了一大片,看起来非常骇人。
“怎么弄的?”他正在用棉签给她的伤口涂碘酒,声音微哑,有些心疼。
“摔的。”她只能答出几个字,“嘶——你轻点儿。”
这话太容易引起人误会,江有枝说完就愣了一下,乖乖闭嘴,然后用余光悄悄去打量他的表情。
然而沈岸并没有觉察到不对,剑眉紧拧,手上的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声音有些紧张:“……我没有用酒精,用的碘酒,碘酒应该不是很疼。”
他说话的时候,瞳色漆黑,好像一双黑曜石,眉宇之间尽是温柔。
江有枝移开视线,没有再去看他。
她记得,曾经有一个诗人说过,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次;但是,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她以为早已忘记的那块伤疤,现在正在隐隐发疼。
那块伤疤太疼,她也……不想再喜欢他了。
“这里的公寓被你拍了下来?”她的声音恢复平静,问道。
沈岸微微点头。
“为什么?”
“因为这里外景好,可以看到地坛,地理环境也很优越,交通便捷,物业的服务也非常到位。”沈岸说话的时候,手上涂药动作却依然很小心。
他眉一抬,反问:“是不是我这么回答你才爱听?”
“你一边儿去吧。”江有枝伸出手在他腰间轻捶了几下。
“那就别问。”他一哂,拿出冰袋给她敷。
太凉了,江有枝一个哆嗦,往后躲了一下。
“冷不冷?”沈岸轻笑了一声。
江有枝斜了他一眼,把冰袋拿到自己手里:“我想喝红糖水。”
她的语气带着点小女孩儿的任性,沈岸稍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有枝弯了弯眸,伸出另一只手去摇晃他的袖子:“三哥……”
“——行。”沈岸站起身,“在这儿好好呆着,冰袋不能拿开啊。”
“当然。”江有枝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层比较薄的毯子,应该是蚕丝质地,摸起来非常舒服。
沈岸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乖乖地用冰敷着伤口。
她要喝红糖水,于是他替她拿着冰袋,她手心里捧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低头喝水。
“中医看了,没好好吃药吗?”他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有枝原本正在喝红糖水,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看了中医?”
沈岸一愣,手中的冰袋差点拿不住,这瞬间的神情有些尴尬,随后说道:“……戚因莱告诉我的。”
“你们关系挺好啊。”江有枝也没多问,而是继续低头喝着。
沈岸松了一口气,顺手替她把掉下来的几缕留海拢到耳后去:“除了你之外,我不常和其他异性联系。”
这话太有针对性了,江有枝被呛了几口,佯怒地看着他:“你干嘛呀?”
“追你啊。”
他回得很快,语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带着点戏谑的味道,又有点像情人未满关系之间暧昧的挑逗。
江有枝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抿了抿唇:“早跟你说过了,我这人不念旧。”
“我知道。”沈岸点头,说话的时候态度非常认真。
江有枝觉得这人说话太不正经,干脆不再开口了,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手心和身上都热乎乎的。
这间公寓江有枝住了很久,反而比他还要熟悉些。也是这个位置,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然而他们的关系并不适合一起过夜,江有枝看了看手表,喃喃:“还得找个人帮我把车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