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虞江州出产的丝绸和瓷器能卖个好价钱,这是他那边的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所以,在利益的驱使下,北虞江州的百姓逐渐放弃了自家的田地,纷纷干起了养蚕种桑的活,有条件的还开起了窑洞烧窑。
北虞江州是北虞的主要产粮地,种田的人少了,所以产粮也少了,朝廷为此苦恼许久,可暴利在前,北虞朝廷软硬皆施都没有用,种田的人不增加,要是逼急了,种田的农户索性也不种田了,躲到山里养蚕去。
反正种田又累,又得不了那么多钱,又眼红别人赚的钱多,他们才不愿意只有自己受苦。
后来,北虞朝廷没办法了。
但是北虞缺粮了,怎么办呢,只能从南朝进,南朝不给过低的粮价,就正常的市面上的价格。
南朝种粮的人多,朝廷又给足了好处,所以南朝产粮足。
所以时间久了,便形成北虞江州的人种桑烧瓷,然后高价卖往南朝,南朝种地产粮,然后将富余的粮食平价卖给北虞。
表面上看,怎么样都是北虞赚得多,南朝赚的少,甚至亏了。
谢锦书手里一直经手北虞和南朝之间的生意,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发现是有专门的人在操纵这一系列事情,而且虽然南朝有人大量收购北虞丝绸和瓷器,但南朝市场上并未大量出现从北虞收购来的丝绸和瓷器。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到底谁家有如此大的财力物力能支撑一系列操作长达二十年之久,还能吞下数量庞大的丝绸瓷器。
直到去年看了陛下给他的账本后,才恍然大悟。
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东家是南朝皇室。
九宝织锦楼是陛下名下的暗产,也是专门负责收购北虞江州出产的丝绸瓷器的商铺,只要九宝织锦楼不倒,对北虞江州的丝绸和瓷器的收购就不会停。
九宝织锦楼背后的支持者是南朝皇室,也就是说,只要南朝不倒,九宝织锦楼就会一直开下去。
而九宝织锦楼收购来的丝绸瓷器去了哪里?
今日他又有了新发现。
那些丝绸瓷器应该是运往南朝南边的那些国家,且比收购时还要高的价格卖过去,然后换取那边的特产。
那些国家盛产什么,宝石和白银。
难怪陛下上回特意交代了,如有必要,以九宝织锦楼的生意为先。
想到这里,谢锦书忽觉身后被冷汗浸透了,凉飕飕的。
南朝用北虞产的货物去换南边诸国的钱,这样即掏空了北虞的粮仓,又掏空了南边诸国的钱袋子,最后收获的利益全都落入南朝国库,同时南朝内部始终十分稳定。
国库充盈了,要什么有什么。
南朝至少从二十年前起,就在精心谋划一盘大棋。
谢锦书抬眸看向温卿瑶,此时,他看温卿瑶的眼神已经变了,更多了许多崇敬与佩服。
因为从账面上看,短短三年间,在温卿瑶的控制下,上面涉及到的生意规模整整翻了一倍,而且这只是开始,更大规模的贸易才起了个头。
那支装载了巨额货物的船队还在驶来南朝的路上。
温卿瑶冲着谢锦书笑了笑,笑得十分温婉,“怎么了?”
谢锦书摇摇头,他突然觉得温卿瑶的笑简直是来自地狱的笑意。
他不知道北虞朝廷知不知道南朝下的这盘棋,不过二十年下来,北虞就算知道了,也无力挣扎了吧。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山。
何德何能,他的才华能力能被陛下看中,让他加入这场经营了数十年的天下大局之中。
他甘愿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为成就她的霸业扫平道路。
谢锦书扬了扬手中的信,“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如此大规模的船只靠岸,必定会引起各方警觉。”
之前虽然往来频繁,但都是民间的零散交易。
一下来了这么多船,南朝这边怎么想他不知道,北虞那边肯定会注意到。
南边的港口离北虞远,不代表北虞没有将眼睛放在这里。
温卿瑶叹息一声,故作为难,“是啊,该怎么办呢,锦书你有什么好办法?”
谢锦书捏着手里的信,沉默了。
问题有些棘手。
这么多船藏肯定是藏不住的,要么将这些船分散开,化整为零,要么给这些船一个合情合理能瞒过所有人的名头,藏木于林。
关键是哪种办法更好。
温卿瑶没等到谢锦书的回应,也不着急,她捧起茶盏慢慢品尝。
不得不说,谢锦书殿中的茶都是绝顶好茶。
约莫过了一刻钟,谢锦书抬起头,“不知陛下有没有南朝地图,最好是带有南朝水路和沿海航道的地图。”
温卿瑶弯起唇角,颔首,她对着外面喊一声,“不悔!”
不悔闻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温卿瑶说道,“将地图拿出来,给锦书。”
不悔颔首,从怀中取出带水路的地图递给谢锦书。
谢锦书笑了笑,“原来陛下早有准备。”
温卿瑶扬起嘴角,“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朕有的都给你,没有的,朕想办法也得弄来。”
毕竟事关重大,该有的决不能缺。
谢锦书展开地图,一下子愣住了。
地图上不仅清晰标注了各地的地名地界,还有各处关隘,每一条官道都标的十分清楚,内陆大大小小的运河河道以及吃水深度都标了出来,沿海的航道也标的清清楚楚。
谢锦书惊了,他发现上面还标注了各军的驻扎地。
“陛、陛下……”他看向温卿瑶,有些磕巴了。
这是他能看的东西吗?
温卿瑶笑得有些得意,“这是朕找龙狮要来的行军图,南朝顶级机密,仅此一份,朕不能把这份地图给你,也不能拿去临摹,你就这么看。”
谢锦书咽了口唾沫,“多谢陛下厚爱。”
如此机密在眼前,还好他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不然他早就死无全尸了。
说完,谢锦书抱着地图仔细端看,手指在地图上指来指去,比划来比划去,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直起腰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