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多谢王爷相助,否则,伊浵此时还身处迷雾,茫然不知所措。”
皇甫拓欣慰扬起唇角,拍了拍她的肩,又冷睨了眼她身旁的黑豹,这才捻着山羊胡子若有所思地走出大殿。
从大殿返回寝宫的路上,伊浵一直沉默不语,也着实无话可说。
黑豹与她并肩前行,亦步亦趋,寸步不离,越是让她烦躁。
“伊浵……”他欲言又止。
伊浵不想听他的解释,她疲惫地拖着步子加快速度,满心纠结着是不是该服用解药,正紧事情焦灼于脑海,又因多日没有休息,她头痛欲裂,或许,她也该用一点杜若香来调解一下。
皇甫乐荻虽然是她的生母,却阴险狡诈,那个女人绝不会给她真正的解药。
刚才,爹是故意把解药丢下去,又接住,他是在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勿要犹豫不决,但他后面的话却又告诉她,这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的确,“信任”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一旦断了,就再难修复。
当初,她和凤伦之间便是如此,他怀疑的眼神凌厉如刀,种种猜测,让她窒息绞痛,不过,他怀疑她是对的,因为她的确做了愧对他的事,但是,阿斯兰对她的怀疑,却成了真正的冤案,让她有理说不清。
“伊浵,下毒的人不是我,是女王命令御膳房的人做的。”
伊浵淡漠冷笑,“我并没有怀疑你,你何必紧张?我可是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生我的气?”黑豹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肘,强硬辩解,“你隐瞒我你和祺尔钦的过往,应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伊浵愤然甩开他的拉扯,“你又何曾告诉过我,你是天凌王朝的黑豹?你又何曾对我说过,你是天凌女皇器重的养子?你怪我隐瞒你之前,请你扪心自问自己做过些什么!”
黑豹底气明显不足,却又不得不强撑着面子咆哮争辩,“这不一样,我是……我是为了保护你,为何天凌王朝,才不得不隐瞒身份。”
“呵呵,真是大义凛然!”伊浵冷嘲,“你是没脑子,还是没心?你我初相识,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我和你没可能,我上辈子就是被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害死的,我只能拿你当朋友,所以,我和阿斯兰之间的感情属于我的私事,本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你生不生气,爱不爱我,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的确,喜欢她,爱她,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话说回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对我怀孕之后被下毒的事也早就知晓,却隐瞒不告诉我,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我要你这种贴身护卫朋友还有什么意义?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
“我没有能力?只有除掉你腹中狼族的孽种,才能……”
“除掉?孽种?你把我的孩子看成孽种,也是爱我?卑鄙地下毒,就是除掉的最正确的方式吗?你可知,那毒药会让我在诞下孩子时,与孩子同时毙命?”
黑豹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向后踉跄了一下,“女王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我果真是她的亲生女儿吗?我看到的是,她亲手毁掉了我本该有的幸福,她对我恨之入骨!如果这是她的母爱,还真是可笑至极!”
“……”黑豹无言以对。
伊浵头也不回地说道,“等明日册封大典之后,我会恳请女王给你选一个合适的女人赐婚,你不要再跟着我浪费时间和精力,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黑豹那天晚上和凤伦相遇时静默无言,他们两个分明已经知道了她和阿斯兰争吵的经过,却愣是强装讶异,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这样的黑豹,让她想起无垠,表面忠诚的完美男人,口口声声一切为她着想,背后却手段凌厉,叫人发指。
无垠当日潜入瑶华宫,脱光她衣服,塞了一个男人在她床上,妄想离间她和阿斯兰。若非阿斯兰对她信任,恐怕她早就被打入冷宫。
但是,一再的新人,一再的容忍,也会有疲惫的时候,阿斯兰对她的包容,终于还是到了尽头。
他们总拿着爱她的借口,拿她当傻子,他们爱的也是傻子,不是她!只有阿斯兰,才是真正爱她的,可现在,她该放下这样的爱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仰头望着天空抹掉没有滚出眼眶的泪,踌躇满心,她不能依靠男人的支撑活下去,这样太危险,只有自己站稳脚跟,她的孩子才能顺利活下去。
凝视着她独自前行地落寞倩影,黑豹锥心刺骨,“伊浵……”
“你还是叫我公主吧。”
“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
“话不要说得太笃定,你总会娶的,我也会让那个女人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穆伊浵,是人,不是你们的玩具!”
一月一度的月圆之夜,是狼人的变身之夜。
这一日就像是人类的月圆中秋一般隆重,狼人们大都忙于庆祝,或变身成狼到林中自由自在地奔跑一圈,或寻一处高岗畅然嚎叫几声,或同类聚在一起集体外出围猎,或围拢于篝火畅饮欢舞……
但天凌京城远郊,一处隐秘地狼人聚集小客栈中,却古籍丢得到处都是,就连楼梯上,也堆得满满的。
一群被精心训练只擅长追查与刺杀的狼人杀手,仿佛被改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儒家学子般,都拿着书本认真翻阅,不敢有丝毫懈怠。
银影斜倚在楼梯上,追魂仰躺在二楼的走廊上,逐风倒挂在顶部的横梁上,贺百坐在悬空的护栏上,这“客栈”四大高手虽然姿态不羁,却也都捧着厚厚的书籍翻看着。
阿斯兰也不例外,他的房内已经没有抬脚落脚的空间,到处都是厚厚的药典野史,俊逸的脸庞胡子拉碴也顾不得清洗,锐利地双眸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手上的书籍,片刻便翻看过一本,然后,又拿起另一本继续查看。
前两日,他本是想去找伊浵谈一谈,把“孽种”的事解决掉。谁知,他在她寝宫的横梁上坐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她闲下来。
她闷在寝宫里,夜不成寐,茶饭不思,只闷头查关于狼人与子嗣之间的牵引感应的书籍和与狼人有关的毒药……
所以,“孽种”一事不必再交谈,他也不必再要求她堕胎,她的举动已经清清楚楚告知他整件事情的诡谲之处。
他随即便命人追查,抓捕了花暝司的亲随逼问。当他确定她除了被花暝司吸血之后,并没有被催眠和强暴时,不禁愧疚难当。
那天晚上,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他却不但不相信,反而让她堕胎。一想到她哭着喊救命的一幕,他就恨不能杀了自己,直到现在,他都不知该以何颜对她致歉。
但是,为什么孩子与他会没有感应?她追寻的线索是被下了毒,又是什么毒,能切断狼人父子之间的血脉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