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家主原本眼底的凛然也再此刻的情形中覆灭，他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儿，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真心的投入到医术中。
也许当时白无痕走的时候，是真的对白家失望透顶了吧。
“霍庭深，我调查过，顾寒烟是个心软的人，我求求你让你救救我妹妹，只要她愿意，我把整个白家都给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现在真的只有她能救我妹妹了。”
白连云不死心的抬眸，祈求面前曾经最想杀的人。
他记得小时候白连翘很乖很乖，两三岁的时候每天就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
那会儿他还想着，这个粘人的小尾巴何时才能长大，如今，她却……
心底的悲切像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我答应你，只要你让顾寒烟救他，我会主动自杀，现在也行。”
白连云将白连翘贴身带着的银针抽出，随后对准自己的死穴，正用力的刺下。
“连云……”
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连云机械的扭头，看着口吐鲜血的白家家主，看着他眼中的不舍。
白连云一双眉头紧紧的皱着，不解似的看着这个慢慢倒下的老头。
一声闷哼从他嘴边发出，白连云下意识抬手去扶他，可停在空中的手，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庭深，我知道你并非冷漠之人。”
白家家主咳就了一口血，强撑着身子看着霍庭深。
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霍庭深看着这幅面孔，当年的事情好像莫名的变淡了些。
“还记得你刚踏上如意岛的时候，就……就这么高……”他努力的抬起手比划着。
“你那么瘦，好像一副骨架一样，可眼底的坚强，却让人心疼。”他不住的一阵阵的咳嗽，没说一句话，就要吐出几口鲜血来。
霍庭深咽了咽我，目光依旧清淡的看着面前的人，正努力的为另一个人解脱。
“后来，你看到那群试药的兔子可怜，深更半夜的拉着你的随从去后院将几千只兔子放了。”他又咳嗽了一声，嘴角却带上几分笑意。
霍庭深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
“你忘记兔子不会游泳，导致第二天整个如意岛里都是兔子，大家抓了好几天，才抓回来。”他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眼前就好像是嘴边说的那一幕。
霍庭深看着他嘴边释然的笑，心底倏然动容了一瞬。
“我知道你怪我，可连云是我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而死？”他的面色从释然变得悲戚。
霍庭深好像突然明白，他的无奈了。
若是换做自己，可能也会这样自私吧。
“这么多年，我明白你心里苦，但连云这个孩子，我心疼啊！”
“我亏欠他太多太多，这么多年，我从未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我现在不后悔，我只希望我的死能抵消在你心里连云带给你的伤痛。”
他目光未变化什么，他一步步的坐上族长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能好好的保护两个孩子。
但如今，所有他想说的恩怨，也都不重要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白连云停留在空中的手变得颤抖起来。
他看着地上强弩之末的父亲，心里又恨又难受。
“我和他的恩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参与了，你不是想做族长吗，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白连云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的头发怎么那么白，脸上的皱纹怎么也那么多，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仔细的看过这个男人。
“放过连云，算我求你的。”
白家家主眼睛瞪的很大，强撑着身子的剧痛将这句遗言留下。
话音刚落，那双想摸摸白连云脸颊的手，匆然垂下。
一切好像归于平静。
白连云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生了他，却未好好疼疼他的男人，就这么走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个位置，原本对他的恨好像莫名的消失了。
是啊，就算有恨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难道对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发泄吗。
白连云抽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白父的尸体，闭上了眼睛。
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连翘救回来。
须臾，他睁眼，扭头看着一侧的清冷男人，“我知道，我和你之前的恩怨旁人不能插手，我答应你，我会自杀，来保住连翘的命。”
白连云抬手，经过刚才的事，眼中已然没有了之前的阴鸷。
仿佛有种释然的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水面。
手中的银针已经准备好，白连云对准自己的死穴，只要银针一旦落下，他就会在短时间内变成一具尸体。
这世间的繁华，从此与他毫无关系。
落针的速度很快，白连云闭上了眼睛，诀别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
手腕一痛，霍庭深一脚将白连云手上的银针踢开。
“既然已经有人替你死了，你的命就不需要你做主了。”
霍庭深咬了咬，看着面前白连云，他的确希望他死，但白家家主的话他也会放在心里。
白连云此刻觉得自己像一只等着被施舍的狗一般，他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窝囊。
下一瞬，他拳头紧紧的攥着，手臂上的青筋骤然显现。
看出白连云想自断手筋的举动，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只手虽然依旧在他胳膊上，可像是没了筋骨一般，软软的长在手腕上。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止于此吧，但我希望你可以救救连翘，她真的不该死。”
白连云的语气带着隐忍，他从未想到过有一日会这样有求于一个自己一直想杀的人。
果真，
造化弄人。
“我没办法救她。”
霍庭深见书房内的情形，该解决的恩怨也几乎都解决了，如今废了双手的白连云，就算想做什么也不能了。
但让顾寒烟去救白连翘，这种事他没办法向她开口，他也不能拿着仁义道德去要求她。
“除了顾寒烟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救。”白连云看着霍庭深转身的背影，匆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