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这一步,商陆的信息就进来了:「有事刚好在伦敦,晚上有安排吗?」
其实是有个小小的after party的,柯屿回他:「没有。」
商陆反而问:「我听stella说你们晚上有聚会,你这个主角不用去吗?」
柯屿:「……你套路我?」
商陆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里带着些微笑意:“我想见你,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
正上着妆呢,化妆师拿着沾了腮红的大刷子,对着这张泛了红的脸无从下手。
正常一部话剧的排演时间是三个月,但柯屿这一年几乎都沉浸在这上面,无论在全球的哪个地方、多高规格的剧院演出,他也不会有紧张之感。演出大获成功,这些观众比首演的业内还要热情,花献了一束又一束,柯屿不忍放在舞台角,只能让助理一趟一趟地上来搬到后台。
等退场回到后台,那束最为巨大、简直可以用“huge”来形容的香槟玫瑰花束,果然引起了最高涨的热烈。
“是八厘米的,jesus,这束花要一万英镑!”
“一定是品牌送的吧?”斯黛拉的助理奥莉这样问,她记得柯屿是品牌的全球代言人。
柯屿对此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应了一声。他用整场的时间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商陆并不在观众席。虽然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表演,但他原本以为他会在,见不到,失落自然就蛮横地在心底生长起来。
“「凡自强不息者,到头我辈均能救。」”有人念出上面的英文诗句。
柯屿愣了一下,“你念的什么?”
“浮士德,英译版,”在柯屿一瞬不错的注视下,对方反应过来,迟疑地说:“……花束里的礼品卡。”
柯屿接过,香槟金的卡片上喷了淡雅香水,一行优雅的英文手写于上面。
众人看到刚才还意兴阑珊的大明星举起了手机,给这束花和这张卡片拍了一张照片。
三分钟,著名年更选手柯屿更新了内容:「凡自强不息者,到头我辈均能救。」附了玫瑰图。粉丝疑心自己看花眼了,毕竟柯屿三天前才发过一条,大家都做好了下次更新即是跨年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po了张玫瑰?!
这时候正是国内凌晨三点多,但评论区还是反应迅速:
「卧槽,好巨大的捧花。」
「浮士德」
「谁送的?」
这个问题无解,粉丝也有点坐立不安,怀疑是哪个英国留学的名媛在这儿近水楼台,直到八厘米官微跑出来认领。认领文案很讨巧,只说花是八厘米的,剩余意思似是而非,引人误解为官方应援,强势打了波广告。
商陆在剧院的地下停车场接上了人,扶着方向盘纨绔地说:“一万两千英镑,小票还留着,麻烦让他们给我打钱。”
柯屿质问他:“现场没看到你。”
“没说要看表演,”商陆睨他一眼,“生气了?”
“有点吃醋。”
“一夜情还包括吃醋服务?”商陆似笑非笑,“吃谁的醋?我送的又不是二手花。”
柯屿看着他的眼睛,半天难以启齿。
商陆有耐心。正是散场加下班的车流晚高峰,外面肯定堵成一团,他进来时便排了很久的队,现在出去也无非是胶着在路上。他只手扶着方向盘,与柯屿对视数秒,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收敛,他垂下眼,俯过身去,一手抚着他的脸侧,与他安静地接了个吻。
“吃谁的醋?”他这次变得很温柔,与柯屿鼻息交融。
柯屿觉得自己很没有道理,说出口恐怕会惹人发笑。
商陆又在他唇角亲了亲:“吃枝和的醋,是不是?”
心事被拆穿,柯屿仓促地垂下视线,不让商陆看见里面的兵荒马乱。
“明宝以前说他过,他巡演,场场都要看到我坐在第一排,现在换你巡演了,你也想这样看到我,”商陆很温柔地握着他的耳侧,迫使他抬起头来,“……是不是?”
柯屿点了点头。
“我没有时间,”商陆松开手,直起身坐了回去,“那时候上大学,时间很充裕,现在忙得脱不开身,你体谅体谅这位炮友。”
柯屿:“……”
气氛在他玩世不恭的语气中荡然无存,柯屿骂道:“谁是你炮友?”
商陆没回他,回身从后座捡起什么东西,继而拍在了柯屿怀里。是数十本装订成册的a4纸。柯屿被他扔了个满怀,狐疑地问:“什么?”
“一个影展的策划和参选剧本。”
“干什么?”
“请你这位戛纳影帝看在潜规则了我的份上,担任这个影展的评审。”
柯屿怀疑人生:“……我潜了你吗?”
商陆肯定地说:“潜了。”
柯屿抿了抿唇:“我没时间。”
“我问stella要了你们巡演期间的行程表,圣海伦纳影展只要七天,你演出的明星版是一个月三场,其余是剧团版的,从这里面抽出七天,问题应该不大。”商陆拆穿他,“顺便,我已经跟stella打好了招呼,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团,她很信任你。”
“你突然……”柯屿翻阅着手中的策划和英文剧本,整个人都有点懵,“为什么是我?”
“我前天去法国拜访了影展的发起人,他早就邀请我担任这次的评委,让我推荐剩下一名合适的人选,纪允和淼淼都看不了这种规格的英文文本,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了你。”商陆严酷地说,公事公办。
柯屿心想,淼淼英文挺好的……正经在美国修学过一年。他清了清嗓子,委婉地探究:“也可以找欧美演员。”
商陆勾了勾唇,“不行,这个影展是1+1搭档制,首先确认导演,其次确认编剧、摄影或演员,由导演任选一名共同参与。举办地在南大西洋圣海伦纳岛——就是拿破仑被流放的那个岛,电影节举办期间,岛上只有两名评审参与,全程断网断联,”在柯屿越来越困惑,困惑后又越来越清醒的眼神中,商陆说完了剩下的话:“看电影、读剧本,花五天时间评出奖项。”
“……”
五天,大西洋孤岛,与世隔绝,两个人。柯屿心口已经跳得乱七八糟了,不得不垂下眸,假装在翻企划。
翻个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商陆仍认真地介绍着:“电影只评一个奖,就是拿破仑奖,剧本也只选一本,之所以是1+1制,就是因为这会是他们亲自选择的下一个拍摄项目。”
“你是说,”柯屿猛地抬起眼,不自觉捏紧了剧本,“我们一起选下一本要拍的剧本?”
商陆点点头:“我手上的本子有很多,不过斯科维奇找到我的时候,我觉得很有意思。没关系,你要是不感兴趣,我也可以再推荐别的人选——”
“我的意思是——”柯屿打断他,“你的意思是……”
商陆好笑地看着他:“到底你的意思还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柯屿混乱了,语无伦次地说:“你的下一部电影,是跟我……拍?”
出车库的队伍一直排过了拐角,连绵的车尾红灯形成两条并行的望不到头的红线,透过车窗闪烁到商陆英俊的脸上。他似乎是想笑,但压平唇角,仿佛哄着他般的语气说:“不是说了吗,被你潜规则了,影帝。”
第163章
柯屿答应出任评委的第二天就后悔了,因为商陆头天晚上递给他的剧本根本就只是冰山一角。
他怀疑商陆在套路自己,但找不到证据。
答应出任评委的一分钟后,他被商陆吻住,继而说要请他吃饭庆祝。
答应出任评委的一小时后,他又被商陆以“合作愉快”的名义敬了三杯白兰地,醉倒没醉,但酒精和对方的荷尔蒙气息已经够把他搅得心烦意乱。
答应出任评委的两个小时后,他在酒店房间气喘吁吁。商陆上次说喝醉了的法国男人会把人伺候上天,他又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遍。
答应出任评委的三个小时后,他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却要被商陆压着一起看剧本——
现在、立刻、马上——投入评审工作。
柯屿脑子都不太会动,“你……”
剧本在他眼皮子底下又翻过一页,商陆戴着银框眼镜,冷酷淡漠宛如一个审稿ai:
“梗概无聊,pass。”
“反转套路,pass。”
“匠心有余,真诚不足,看着生厌,pass。”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故事?pa——”
怀底下传来累极了的绵长呼吸,柯屿伏在交叠的小臂上,歪着脑袋睡着了。黑色柔软的额发从眉间滑下,露出好看的眉眼。他骨相立体但不锋利,是西方人和东方人都能欣赏的没有攻击性的英俊,给人的感觉既不远,也不近,像夜间海潮弥漫的雾,既朦胧可见,又难以真实捉到——
伸出手去,只有停留在肌肤上的潮湿感,让人觉得失落,又让人意犹未尽。
他会在高高在上、被西方牢牢把控话语权的奖项内拿很多奖,商陆并不怀疑。
柯屿迷迷糊糊中还悬着心,总觉得下一句就要听到商陆考他这个如何,你怎么看,要不要保留,嘴里便做梦般地说:“……你决定就好……”
商陆终究没忍住哼笑了一声,摘下眼镜,在他额上留下一个吻:“怎么这么没出息?”
柯屿感到自己又被人捞起了,结实而具有力量感的身体拥抱着、贴着、禁锢着他,让他在梦里也觉得很有安全感。
第二天化妆师问黑眼圈怎么重了些,柯屿低着头喝冰咖,嘴里没句实话:“晚上咖啡喝多了。”
这次表演结束没被商陆带走了,老老实实地陪斯黛拉赴宴,中间百无聊赖给商陆发微信:「干什么呢?」
商陆在陪纪允开视频同步拉片,小徒弟功课不能落。
柯屿:……
酸溜溜地回:「老师真用心。」
商陆:「他笨。」
柯屿:「我当时怎么没这待遇?」
商陆:「讲话要凭点良心。」
又说:「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柯屿:「你当初怎么不准我叫你老师?」
纪允觉得老师教得越来越敷衍了,显然心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拿着个手机回消息回得起劲,架着眼镜的脸虽然仍然冷峻,但嘴角显然已经快不受控制。他咳嗽一声:“老师?”
商陆一副严师劲儿,蹙着眉教训他:“这个方法已经教过你很多遍了,自己拆解。”
纪允:“……”
不是,敢情我刚才说了上百字你都没听到是吗?
商陆回给柯屿:「可以叫。」
柯屿没回他,收起手机陪着斯黛拉应酬,专心致志云淡风轻。等九点多宴席散了,商陆也没等到一句乖乖巧巧的「老师」,只有纪允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莫名多挨了一顿无形的揍。
化妆师隔天见到柯屿精神奕奕,打趣问:“昨晚上没喝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