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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第一花瓶 第182节

    手电筒的光在林间穿梭,泥土在雨水下变得泥泞,将虬结盘错的树根都冲刷了出来,柯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向导留下的脚印。
    肌肉又僵又痛,他是傻逼是残废吗,连昨天那点登山都受不了。
    卫星电话保持二十分钟一通,直到两通之后,信号彻底搜寻不到。
    商陆最后在电话里说:“等会见。”
    也不知道信号这么差,有没有完整地传递到柯屿的耳朵里。他的夜盲症虽然有好转,但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却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电话的按键是凭感觉摸索到的,耳边是天底下的风声雨声浪声,山谷像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将一切都变得狰狞。他纵然睁着眼睛,也好像是在一个漆黑的、没有边际的牢笼里。
    其实跑了一半就意识到不对劲,就已经在返程了,但天变得那么快,眨眼间便凄风苦雨。商陆不敢轻举妄动,凭记忆想起不远处有岩石,可以挡雨避风。如果不找到那里的话,一旦救援不及时到位,他也会因为骤然失温而陷入休克。
    到那种地步就只能拼命格了。
    脚就是在跌撞着找岩石的路上扭伤的,很严重,大概是被树根绊了一脚,一瞬间的痛直刺大脑,有几秒钟商陆头脑都是发懵的,晕眩过后,他调整呼吸,摸到膝盖上热腾腾的液体。他的膝盖磕在石头上,伤口深可见骨。
    商陆很想再听一听柯屿的呼吸声。
    他不知道他的呼吸声有多么干净,令他心安,令他在任何一张床上都能安然入睡。
    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商陆脱下速干衣,摸索着捆紧膝盖止血。血浸透了衣服,又被雨浇透,血腥味渗进泥土,被森林里危险的气息覆盖。
    最坏的,是他死在这里。
    其次的,是这条腿保不住。
    最好的,是他安然无恙,看到柯屿出现在眼前。虽然看不到,但是只要他出现的那一秒,商陆就会知道。
    最坏的,是他死在这里,还没有跟柯屿走到最后,是一个很糟糕的结局。
    其次的,是这条腿保不住,这样不知道是否还配得上他这位戛纳影帝。
    最好的,是他安然无恙,在昏迷前可以对柯屿说,“别担心。”
    没关系,柯老师说,他的命格是最好、最干净的,老天一向对他不薄,不忍心在太平洋的风暴上收了他,也不忍心让他死在保姆黑暗的地下室里,那当然也不会忍心,让他还没给柯屿一个心安就让他离开。
    商陆靠着石头,能感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是如倒悬的沙漏般,一缕一缕、不可避免地从身体里溜走。体温下降得很快,被暴雨和鲜血带走。他紧闭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耳边像有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划破风雨,盘旋在他的头顶。直升机……商陆没有什么笑的力气,但唇角向上抿起,想起宁市那个夜晚。他们的直升机降落在集团总部大厦的停机坪上,在浩瀚的城市夜空上,柯屿给了他一个荒唐又静谧的吻。
    白光在眼前扫射,亮得刺眼,商陆不确定这是不是他要死的迹象。
    “商陆!商陆!”柯屿扔下手电,不顾mike和救援队的阻拦,猛地扑到他身上。
    搜救犬不住发出低吼,为周围的凌乱和危险不安。他的身体好冰,几乎快没有温度,柯屿哆哆嗦嗦地找到他的手——找到他紧拉着临时绷带的手——
    冰冷,带着血腥味。
    灯光扫光,柯屿瞳孔圆睁——
    商陆的手上,都是血。
    “……他受伤了,他受伤了,”一双发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摸索过他的身体,伤口在哪?除了膝盖,有没有别的伤口?声音在恐惧里颤抖,“绷带,绷带,快……”眼泪下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他愤怒的怒吼:愣着干什么!——快救他,快救他啊!”
    直升机在林地边缘盘旋降落,带起更密集的落雨,像刀锋一般割在脸上。柯屿展开毯子紧紧抱住商陆,用最原始的方式为他取暖,等待着担架。
    “……柯老师。”耳边有隐约的声音。
    “什么?”柯屿不顾一切地捧着商陆的脸,把耳朵贴近他苍白冰冷的嘴唇,“你说什么?我在听,我在听——”
    “我忘不掉,”商陆很轻地勾了下唇,他抬起手,不确定这是否是幻象,但仅仅只是把手放在柯屿的背上,就已经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对不起……那些画面,我努力了,……我忘不掉……”
    柯屿的呼吸暂停住,连同所有生命的机能都骤停,继而如坠冰窖般,从骨头缝里都开始泛起抖。
    「我每次看到你,都会被提醒一次你看过了这些画面。」
    「我觉得恶心」
    「你没有错,只是你看过了这些照片。」
    「对不起,我只想找一个不知道这件事、没看过画面的人相爱。」
    “对不起……别走。”
    第174章
    直升机的射灯破开黑夜中的雨幕,向着岛中心的医院疾飞而去。
    凌乱的机舱内,柯屿抱着商陆,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嘴唇,听着他梦呓般的“对不起”,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的液体不断从脸上滑过。商陆气息微弱,纵使被厚毛毯裹着也依然冰得可怕,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阖上,柯屿用力收紧手臂:“不要睡宝贝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陆陆,……别睡……别睡……”
    “跟他讲话!一直保持不要停!”急救队员大声说。机上能做的抢救措施有限,骤然失温加失血过多,每一秒温度的流逝都是生命的流逝。
    柯屿呜咽了起来,喉头被哽住,他在窒息中用力倒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笨拙地亲吻商陆的嘴唇:“别睡,我求你——电影还没拍完,剧本还没看完,你要和我拍一辈子电影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有拿金棕榈,还有金熊金狮金球奥斯卡……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我……”
    mike不忍侧目,手紧紧攥紧湿透的裤腿。
    柯屿更紧地将商陆搂在怀里,手拨开他紧贴的额发,头发这样黑,衬得皮肤那样惨白,“你看着我,听我说,”柯屿再度哽住,喘息着笑了一声,眼泪流得滚烫,“……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的咬牙坚持都是为了能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根本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要是你敢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就冲到你的婚礼上一脚踹开教堂的门把你抢走,没有人能阻止我,我拉着你跑,就算你不情愿也拿我没办法……”
    商陆靠在他怀里的唇若有似无地抿了一下。
    这就是快死了的嘉奖吗?竟然让他看到这么坦诚的柯屿。
    可是这么坦诚的他,他恐怕没有时间再去爱他。愿他把坦诚和爱给下一个足够好的人,最起码,要和他一样好。
    他不会知道柯屿的过往,也拥有一双没有看过那些照片的干净的双眼,他的记忆里都是完美的柯屿,一定不会让他觉得难堪和不体面。他的柯屿会和他毫无芥蒂地相爱,永远不再想着离开。
    柯屿抱着他的脸,侧脸紧紧贴着商陆的鼻子和嘴唇,苍白的手贴着商陆的脸颊,“我还想过等到我们都八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肯定演不动了,你也许还拍得动,我们天天在片场倚老卖老以大欺小,仗着资历为所欲为,在颁奖礼十指紧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相爱,而且一直爱到了八十岁,……你觉得怎么样?我好想想一些更美的画面,但我不能,你起来教我……”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商陆的脸上,滑进他毫无血色的破裂的唇角,“……把你想到都讲给我听,像那天在莎士比亚的小酒馆,……好不好?陆陆,陆陆……”柯屿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字,“别走,你还没原谅我,还没有让我转正……别走。”
    能十指紧扣相爱到八十岁,那自然是很好的。他们会彼此携手一起英俊地老去,开着房车环游世界,然后在一个壮阔的红岩峡谷,或者一片壮丽的草原上,或是闪耀着银光的雪山冰川脚下,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世界。
    不需要有人来为他们收殓尸骨,他们就这样在无人问津的自然中风化成沙,你不分我,我也不再分你。
    商陆不确定自己的嘴唇有没有动,有没有把这些画面一五一十地说给柯屿听,他有没有听到。他的心里很暖,但手指头很冰,只有当柯屿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时,才是他唯一在人间能感知到触觉。
    你别哭了。
    宝贝。
    飞机降落在医院停机坪,急救通道早已打开,担架车的滚轮飞溅起雨水,潮湿明亮的走廊内,柯屿被阻拦在急救室外。他松开商陆的手,看着它从担架上垂下。时间被拉到很长,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包括巨大的应急发电机的轰鸣,柯屿只听得到自己沉重、恐惧的呼吸声。
    如果——如果,这就是他和商陆的最后一次肌肤相触——
    “柯先生!”mike当机立断拦住他,近乎半捆半抱,“相信医生,已经到医院了,只要止住血输上血,一切都会平稳的!”
    蓝色卷帘拉上,医护脚步纷杂,手术刀剪刀镊子在银色托盘内被反复拿起,被染红的止血棉花大团大团压入伤口,血浆告急从助理医师带有口音的声音中喊出,传入一墙之隔的柯屿的耳中。
    他倚着墙根而坐,两手搭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下,继而粗暴地抹了把脸。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柯屿心里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地默念,逐字逐句,字字郑重。也许是八百遍,也许是第一千遍,折页门被推开,急诊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递给柯屿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柯屿扶着墙,本能地喘了一下,一个笑还未完全浮出,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消毒水味真他妈难闻啊。
    在睁开眼睛前,身体首先感知到身边有人坐着,也许是在床沿,也许是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开着的窗户中有风涌入,带着雨后天晴的清新和干爽,在微弱的风声中,一声纸面翻页的哗啦声轻轻响起。
    柯屿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眼眸转向一侧,连带着脸也在淡蓝的枕头上侧了过去。商陆穿着灰色运动短裤坐在椅子上,右腿的膝盖处打着厚厚绷带。他手里卷着剧本,审阅的眸光一如既往的专注。
    柯屿抿了抿唇,想笑,结果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见了鬼,咳得他胸腔都痛了。
    商陆抬起眼的同时已经扔下了剧本,他扶住桌角——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只能单脚行动的人竟比医护更快地到了柯屿身旁。
    “醒了?”商陆抚开他的额发,“比我还能躺。”
    他很深地凝视进柯屿的眼睛里,虽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垂敛温柔的眼眸却让人感觉他是带着笑的。
    “你的腿怎么样?”
    医生进入,打断了商陆的回答。是个高大的白人,先是手量额温,继而查看点滴,确定一切正常后,她取下挂在一侧的病例本:“感觉怎么样?视线模不模糊?有没有觉得头晕?来,抬手,好,换一只,抬腿,很好,换右腿。来听一下,”她挂上听诊器,“咳嗽一声。”
    柯屿依言咳嗽一声。
    “没有大碍,继续吃药,静卧修养。”
    “……”柯屿仰卧着扶了下额,“是我差点死了?”
    “发烧变成肺炎,在这种地方,肺炎比我失血危险得多,”商陆淡淡地说,“你想比我早死?”
    柯屿无语:“那让我抬腿干什么?”
    商陆也跟着无奈了一下:“别问我,我不知道。”
    柯屿的视线转向商陆的腿。
    “还能跑。”
    商陆轻言,言简意赅而轻描淡写,柯屿几乎就要滚下眼泪来。他不想再在商陆面前哭,好像一天到晚都很脆弱的样子,“渴。”他低下视线。
    商陆像个人工智能,听了指令就从床头柜旁端起水,柯屿撑着床艰难起身,一口水喝得气喘吁吁,喝完看了商陆两秒,莫名低头笑了起来。
    “以后多拍哭戏。”
    “你什么癖好?”
    商陆抚着他的脸侧,指腹温柔地摩挲:“以后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柯屿的一秒哭戏抵千万票房。”
    柯屿又抿了口水,遏住心跳顾左右而言他,“这算不算工伤啊,一个残一个废,医药费能报销吗?”
    商陆挑眉,看他能有多出息。
    “向导十万美金,直升机十五万,还有……”
    “我给你报。”商陆止住他的小账本,命令他:“喝水。”
    柯屿依言又喝下剩下半杯温水,视线从透明的杯口抬起,话里有话的劲儿:“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商陆很轻地歪了下脸,好笑地看着他,温言道:“你教我。”
    柯屿不能跟他长久地对视,往往因心跳太快而败下阵来。他转过视线:“……以身相许什么的……不过分吧。”
    “你想让我娶向导?”商陆饶有趣味地观察他:“口味有点重。”
    “你——”柯屿猛地转过脸,正想大声抗议,不妨商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近了他眼前,“我什么?”商陆哄着他问,挨得这么近,鼻尖就要擦着鼻尖了,他的声音好低,有颗粒感。
    “你……”
    似乎更近了,鼻尖暧昧地、若有似无地触着,气息融进彼此的呼吸声中。商陆的眼神落入柯屿眼中,促狭但温柔,“我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柯屿紧紧抓着枕头,身体往后撑着,却也耐不住商陆得寸进尺。他的眸光将柯屿从眼睛到嘴唇都很近而缓慢地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他微张的唇上,“我不知好歹,搞错了报恩对象?”
    他问柯屿,柯屿无声地吞咽了一下,在下一秒眼睁睁地被他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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