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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

    徐悦小心将她拥在怀中,垂首吻了吻她的眉心:“浙江被晋老将军整顿的很好,福建那边便是不那么顺利,我去到福建五六日都指挥使才出现,要巡查营中又是不停的推三阻四。”
    “我有心要探他的底,看看是否与朝中私下串联,毕竟福建靠水军中足有五万三千余人,离京不过隔了一个浙江,不可掉以轻心,便与他们耗了些时日。”
    灼华扣着他的掌,感受他带着薄茧的掌心的温度,拧眉道:“福建的都指挥使秦灿,原是吏部张成敏的表兄。而张成敏是李怀的人,当初与李彧同去山西查贪腐案,死在李彧手中。人家怕不是把你当做李彧表妹夫在刁难呢!”
    徐悦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爱不释手:“或许是。”稍一顿,“这个秦灿瞧着似乎莽夫,但他能在福建握着军权九年,便是个角色。这个人不会是他表面那么简单的。”
    灼华赞同,自古军权胜于皇权,除非边关要塞需要老将常年驻扎镇守,一般掌军权的封疆大吏是不会在同一个驻地待着超过两任,以免把持地方,闭塞皇帝耳目。
    可这个秦灿却以莽夫的姿态掌管了福建五万余人整整九年,他这个人是不是厉害难说,但他背后一定有吏部的人。
    从前是张成敏,如今呢?
    如今皇子势力浮起多变,百官如何依附也是难说。
    “这事你与皇帝说了么?”
    徐悦摇头道:“事无证据,说不得,不过是提了一嘴此人骄傲不逊,目无钦差,陛下会不会存了探究的心思,且看圣心独裁了。”
    然而皇帝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病倒了。
    病是在龙抬头之后发作起来。
    原只是一场伤寒,太医小心侍奉着,以为很快能好,谁知竟是越来越严重,最后竟在早朝时轰然倒下了。
    一群太医来来回回查诊了许久,才确定是疟疾。
    到不是太医医术浅薄的缘故,而是京中便没有发过疟疾,谁也没往那处去想。
    早前病症轻的时候,太医给皇帝开了不少补药吃下去,更是加重了病症,如今多少汤药喂下去也不见得分毫的好转。
    疟疾一症没有特效药,大凡都是靠着患者自身的意志熬过去,只是大周这些年里也少有能熬过疟疾的。
    春日的风吹着仍是寒冷,皇帝高热不断,裹着大氅依旧忽冷忽热,兼有浑身无力、四肢酸痛的症状。
    整日伴驾,上了年纪的江公公和几个小太监也一并染上了,这会儿都被隔离在郊外的一处皇庄里,也有太医在那照看着。
    太医们跪在延庆殿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下子熬不过去,自己的脑袋也要搬家。
    灼华觉得皇帝的这场疟疾来的奇怪,“疟疾多发于边陲和草原之地,因为环境较为恶略的缘故,可开国一百多年还从未有在京中发生过疟疾的,更遑论身处深宫的皇帝了。况且,怎么就那么巧,连同皇上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染上了?”
    徐悦也有疑心,迟疑道:“果真是有人对皇帝动手了。”想了想,“年前去察查军中,倒是有人能有机会接触到疟原虫。若是有人故意带了回来,通过皇帝身边的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灼华挪了挪明显凸起的肚子,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半伏半靠在丈夫身上,细细一想,掰手道:“甘肃、青海、幽州、北燕……值得怀疑的可不少。当时都是谁去的那些地方?”
    徐悦轻轻抚着她圆圆的肚子,黑眸中有一丝深幽:“都督府袁尛、都督府韩冲、兵部顾惜、凤阁阁老陶源。”
    孩子忽起一脚,揣在她肋骨上,然后又翻了个身,痛的厉害又有些痒痒的,灼华轻轻躬了躬身“呀”了一声。
    徐悦的手也被顶了起来,忙顺了顺妻子肚子,武夫眨了眨眼,惊诧道:“这是在练武么?”
    夫妇相视一笑,具是温馨甜蜜。
    斜阳温柔,落在灼华舒展的眉心,有一层透明的光晕,“顾惜原是李锐的人。”
    徐悦摇头,“太明显了。”
    “倒也是。”灼华捏着衣袖上的花纹,缓缓分析,“袁尛是不敢动的,顾惜若动太明显,而陶阁老那老狐狸太深了,瞧不透他。不过越是狐狸的人,越是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太容易得不偿失。”
    肚子大起来了,顶着脏腑实在不舒服,连呼吸都十分辛苦,摸了摸不停动来动去的肚子,继续道:“韩冲我所知是李彧的人。还有跟着他们去的人,也是有机会的。李彧着急,他可能会动手。李怀想回来,也有可能是他。大抵也是逃不过争储的算计了。”
    徐悦思忖片刻:“能让皇帝染上疟疾,必得是身边伺候的,查一查延庆殿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灼华抚了抚鬓边斜斜簪着的一支玉簪,触手温润:“未必不是宫嫔。只是这疟疾有潜伏期,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手也说不清,从过年到现在一个多月,期间皇帝接触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咱们现在也进不得宫去,有些话也不能说,无能为力。”吁了口气,默了良久,“你说皇帝会不会让李怀进京?”
    徐悦眼中有一泊清明,“应该会,皇帝病着,心思便会更敏感,人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在看不到的地方放心。”
    灼华叹道:“如此,反倒是称了他们的心了。”支额凝神,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只是咱们自己的猜测,或许……”
    或许,或许什么呢?
    或许皇帝生病不过意外?还是皇子们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朝臣不至于那么大胆?
    若是李彧上位,至少他还不至于来杀她。
    若是李怀,一旦他得了手,她、沈家、徐家恐怕都将万劫不复了。
    总是她当初思虑不够周全,如今拖累了家中。
    徐悦瞧她思略越重,眼底便多了几分凝重,她容色清丽微冷,此刻春日暖阳并着花树娇影,落在她面上更添了几分愁绪。
    抚了抚她眼底的乌青道:“好了,你也别费神了。有着身孕本就辛苦,这些日子都不能睡的安稳。这里不是北燕,你也不需孤身一人去应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着,等着和咱们女儿相见。便是天塌下来,有我替你和孩子们顶着。相信我。”
    灼华靠着他的胸怀,听着他有了的心跳,每一声都是他给的承诺,心头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信你。”
    二月的天还冷着,一丛丛一树树的迎春开的灿烂,只是天际青白,太阳似乎总被一层薄薄的云遮挡着,没有金灿的光线出来,那些娇黄的嫩色也仿佛染了惶惶的悲凉之意,脆弱的不堪一触。
    皇帝无法上朝,朝中的事却不会少了半分,宵小之辈瞧着朝堂不安,便也不安分起来,今日盗窃、杀人的无头案颇多,皆是惯犯手法,徐悦的镇抚司便也愈发忙了起来。
    灼华在家养胎也是无法静心,脑中总忍不住去盘剥事态发展的前后,乍一听蒋韵失踪的消息更是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
    李郯皱着眉,大冷的天面上却一层薄汗,“说是昨日上午出的门,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沐王府和蒋家的人悄悄寻了一日一日了也没个消息。”
    灼华心口一沉,“凶多吉少”几个字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那口气尚未回缓过来,李郯的贴身宫女悄君一脸乍青乍白的神色匆匆进来,见了灼华那肚子一时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李郯望了她一眼,只那一眼,便觉得悄君的神色叫她头皮发麻,干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悄君默了默,缓了语调,小心道:“蒋娘娘、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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