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员外，你怎么才来啊？等的奴家好是心焦啊！”
    “孙公子来了，胭脂姑娘已经派人来门口瞧了三回了，快快请进……”
    “……”
    眼前的城郭一片灯火通明，时间好似已经来到了白昼。
    这拱北城虽然只是一座卫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庄酒肆，青楼楚馆……无所不有。
    特别是在大批豪强入京之后，连带着这座汇聚了三教九流之人的卫城，也变得越发繁华热闹。
    在这里，虽已至子时，但夜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肉香、酒香、脂粉香，滚滚红尘烟火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就有些飘飘然、熏熏然。
    当两位一看就是豪奢之人的俊美公子哥儿，来到那间挂着“芳林斋”牌匾的青楼门前时。
    立刻就被一群双眼冒光的美貌妓子，团团簇拥着迎了进去。
    待她们凑到近前偷偷伸出小手，感受到两人铁塔一般结实的体魄。
    一个个更是忍不住春心荡漾，双腿发软，连骨头都酥了三分。
    单凭这两位的皮相和体魄，就算倒贴银钱伺候一晚，她们也着实心甘情愿，甚至觉得赚了大便宜。
    可惜，等到两人进入一楼大堂。
    立刻就被中间青玉台上，那一位正在独舞的西域舞姬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上身红色的坠珠小衣，露出纤细好似白蛇一样的腰肢，朦朦胧胧的绿色纱裤下，双腿又长又直，纤细的双臂间彩练翩跹。
    赤足腾挪，脚步飞旋，惊鸿一舞，好似飞天。
    比起拥有【倾国倾城格】好似祸水一般的狐妖杏儿都不遑多让。
    一舞终了，大堂之中喝彩声久久不绝。
    就连五花这位一看就是青楼常客的花和尚，看到此舞、此女都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抚掌赞叹：
    “佳人自鞚五花骢，翩若惊燕踏飞龙！”
    也可以吟作：佳人骑着“五花”马，纵横驰骋似飞龙。
    果然是吟的好湿，好湿。
    却听身旁王远也摇着折扇，即兴接了一句：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五花微微一怔之后才恍然大悟：
    “妙啊！还是道德兄有见地，西域确实值得！
    方才听其他客人说，这芳林斋共有十大红牌，个个倾城绝色，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就是不知今日能不能见到其他的几位啊。
    还有一位艳冠芳林斋将十大红牌都给斗下去的花魁徐楚儿，不知又是何等的一位绝色美人？”
    只是已经自我封印的五花，没有意识到王远此刻正看的暗暗心惊：
    “六欲红尘道果然有些门道，能随意穿行‘龙气法禁’的，显然不只是【卖油郎】一人而已。
    这西域来的红牌美则美矣，可惜分明不是活人，而是自带‘诡迷心窍’的诡魅之流。
    想必其他的红牌也是一样，甚至就连这大堂里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和【眼色如绀青相】配合，让他将大堂中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也看透了他们的本质。
    包括充当着红牌的诡魅在内。
    那些妓子、龟公、小厮，还有不少纵情神色的常客，身上都连着一根好似猪肉绦虫一般的红色丝线。
    常人不可见的丝线，一端钻入他们的脑中，另一端则没入天花板，通往了更高的楼层。
    至于那位艳名远播的花魁……
    【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视角旋即上升，在一间华美的闺房中，看到了那位花魁徐楚儿的同时。
    却也看到了那位皮肤油光瓦亮，与之就寝于一处的【卖油郎】。
    耳边没头没尾地听到一句：
    “……我已经把信物送到了。
    那三阳教的红莲子说了，只要不是【尸解仙】冒着天门失守的风险，放弃职责真身降临。
    任何【九兵】之人敢来京师，都必定有来无回！
    只要道主借着【六欲红尘伞】，帮助‘无生道’干成云京城的这件大事，赤县神州必定化作地上诡国。
    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六欲红尘，民脂民膏
    “这‘六欲红尘道’跟‘无生道’一起出现在京城附近，果然不是偶然。
    合作的关键，是那一件【六欲红尘伞】？
    先前我从‘酒色财气楼’、‘无忧洞’、‘彩戏楼’等等分支的口中，倒是也听说过这件正在打造中的【道统法物】。
    只知道他们要靠着这宝贝完善自家道法，让知识相互吸引。
    进而从中诞生出一门能让此道道主，突破至青篆真人的【地部道法】！
    却从不知道，这一件半成品的【道统法物】竟然还有助人免疫龙气法禁的功效？”
    正当王远眉头微锁，陷入沉思的时候。
    忙着清空今日指标的五花，已经从鸨母那里得知他们来的有些太晚。
    芳林斋的十位红牌大多都有了客人，只有刚刚那位献了一舞的牡丹大家，还在被众多豪客竞价。
    这十位红牌以十大名花作为自己的花名，寒梅、牡丹、墨菊、兰香、月红……等等。
    一个个全都身价极高，单纯吟诗、陪酒的零距离服务，起步都是五十两白银，想要更进一步还需额外加价。
    但身为诡魅之流她们自有蛊惑人心的手段，许多人见过她们一次之后，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到这销金窟里来一亲芳泽。
    全然不知人家“六欲红尘道”不光要他们的银子，还要将他们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
    那花和尚倒是毫不拖泥带水，在鸨母怀中大大咧咧地丢下十几片至少值三百两纹银的金叶子。
    也不管其他客人难看的脸色，上前拉起那位绝色舞姬就走。
    又在围着自己一群美人中，点了四个腰细腿长，身材格外健美的一起带上。
    便在小厮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向着牡丹的闺房走去。
    戒律果然被严格执行，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五个。
    明显是准备将今天的指标一口气全都造干净。
    路过王远身边的时候，还摇着那一柄“五花”折扇，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道德兄，承让，承让，我先去忙了，你随意。
    鸨母，好酒好肉都给本公子送上来，哈哈哈……”
    这等做人灵活的老江湖自然不需要王远去操心，倒是那名叫作牡丹的诡魅，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
    【通心法螺】的声音忽然在他的心底响起。
    “诡魅·牡丹是【黄篆诡仙·花魁·徐瑶琴】的十大分身之一，以男性阳气、精气为食，兼具污染元炁之能。
    凡三教九流之属，皆可被六欲红尘道道法同化！
    阴阳二气交换的次数越多，污染程度就越深，直至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再也离不开须臾。
    那时便会沦为对方的提线木偶。
    面对此女，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才是保命良方！”
    自己在大堂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装作欣赏台上歌舞的王远，听到此言，差点被刚刚喝到嘴里的酒水呛到。
    “一共十一个头牌，其实都是花魁自己？！
    好家伙！真名徐瑶琴，艺名徐楚儿，再把一个人劈成十一份，打十一份工，接十一次客？
    顺便挑动各自的拥趸互相竞买，抬高肉价！
    这芳林斋的老板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而且‘花魁’徐瑶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花魁？卖油郎？对了……”
    王远脑海中忽然一亮，终于联想到了从卖油郎和花魁相会开始，就隐隐感到的一种莫名熟悉感。
    “这可不就是《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吗？”
    几十年前，有书家以真人真事为依据，写过一则卖油郎和花魁的故事，收录在一册《醒世话本》中。
    大肆刊印，在读书人中广为流传。
    当初王远在给老爷子收集各种话本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过。
    故事中的主角，一个是名动京师的绝色花魁徐瑶琴，另一个则是淳朴善良的卖油郎秦钟。
    主题当然是讴歌一片真心战胜财富、权势，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爱情故事。
    但是王远又暗暗瞥了一眼，那已经双双变成【诡异】，也变成了“六欲红尘道”爪牙的夫妻二人。
    显然故事中的美好结局，并不是最终的真正结局。
    只是略一思忖，王远便大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无声叹了一句：
    “人穷莫娶美娇娘啊！”
    从良？
    根本不存在的。
    就凭这位花魁倾国倾城的姿色，如果最终得到她的不是威霸一方的王侯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