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添在花轿上暗自落泪。在家被父亲和弟弟欺压多年,就想着等年纪大些嫁个好人家,便再也不用受苦。谁成想他还没选好是嫁给李家郎还是张家汉,就被父亲卖给了恶霸。那恶霸的事迹他可听过不少,想到他还没开始便要失去人生,怎能不伤心难过。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或者父亲看到了镇上的告示毛遂自荐也说不定,总之村里有长相可人的宋添哥儿的事,就这么传到了恶霸的耳朵里,正在招亲的恶霸连面都没见,便差人抬着聘礼到家里来。
宋添从地里回来,瞧见一地的金银珠宝,心里咯噔一下,没来得及跑,就被恶霸派来送聘礼的壮汉捉进屋里关起来,怎么哭闹也不肯放他出来。
父亲在外面苦口婆心地劝他,如果不嫁过去,不止他要遭殃,全家都难逃一死。更甚者还会牵连全村的人,叫宋添千万要牺牲小我保全大家。弟弟在一旁煽风点火,细数林家家业,假意羡慕宋添嫁过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叫他切莫错过机会。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塞进花轿的命运。宋添偷偷抹干眼泪,在心里祈求上天,让他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跨火盆、拜堂、送入洞房,一系列常规流程下来,宋添却连相公的面都没看见。他被眼前的盖了一天的红盖头捂得难受,听不见屋里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
按规矩,盖头是不能自己掀的,不过宋添本来也不是心甘情愿要嫁过来,就没想过这桩姻缘能美满,自然是不在乎这些规矩。
可惜他刚捏住盖头的一角,就被一声冷哼吓得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声音是谁的不言而喻,一想到恶霸居然拥有这么低沉磁性的声音,宋添就不得不感慨命运的不公。等他的盖头被粗暴地掀开,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感慨也随之加深。
不得不说,林寒琛长得比他见过的小子和汉子都要好看,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看傻了?”林寒琛笑着刮了下宋添的鼻子,惊得宋添忙低下头,思绪也渐渐回笼。他可没忘了,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不能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以免丢了性命。
林寒琛盯着眼前的小美人左瞧右瞧,眉心的花印红得恰到好处,水灵的大眼睛樱桃小嘴,还有脸上若隐若现的牙印,虽然宋添特地扑了粉遮盖,还是难以完全掩饰。
宋添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的脸看,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忙伸手放在鬓边,装作害羞的样子,试图转移林寒琛的注意力。
“这是怎么回事?”林寒琛狠狠地拉下他的手,略显粗暴地沾水抹掉宋添脸上的脂粉,冷冰冰地质问他。
宋添如坠冰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请林寒琛饶命。
林寒琛一把将他拉起来扑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添,伸手扼住他的下巴,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块牙印,轻描淡写道:“我只要你乖乖告诉我怎么弄的,要是有半句隐瞒……”林寒琛用另一手抽出宋添喜服的腰带,拿在手里把玩,“我怕你挺不过今晚……”
宋添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泪从眼角滑落,渗入发丝,张嘴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我说,是,是几年前被人咬的。”
“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
宋添飞速地望了林寒琛一眼,微微偏过头去,才带着哭腔开口,“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再说一遍!”林寒琛捏着宋添下巴的手加大力道,眼神也越发冰冷。
宋添吃痛皱起眉毛,在泪眼模煳中定定地看了林寒琛片刻,才自嘲地说:“我和他的确没什么关系,我爱他,但他早就不记得了。”
“谁说不记得了?”林寒琛突然嘟囔了一声,低下头在宋添完好的半边脸上轻轻一咬,凑在他耳边道:“对不起,这么久才来找你。”
宋添吃惊地转头望向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讲,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道出一句:“我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多年前,宋添是那个被父兄欺负的宋添,也是那个要承担大部分农活的宋添,在地里捡到受伤的林寒琛,带回他的秘密基地好生照顾,直至伤愈。
那段时间是两人最美好的回忆。林寒琛远离纷争,每天就等着宋添送药送饭,宋添听林寒琛讲讲外面的世界,还教他识字。两人日久生情,林寒琛答应会来迎娶宋添,带他去京城,让他看看那里的哥儿和哥子,不再局限于生孩子操持家务,和汉子们一样,同样可以谈诗论道。
离别的日子来得很快,临走前,林寒琛给宋添盖了个戳,说自己绝不会食言,此生非他不娶。
宋添带着林寒琛的牙印和承诺等啊等,等到他过了一般哥儿出嫁的年龄,也没等到林寒琛来娶他。来乡间说戏的先生,话本里都是负心的小子欺骗哥儿的故事,宋添才发现原来自己上了当,遇上负心郎了。
他就这样心灰意冷地麻木活着,就等年纪大到必须要官配的时候,随便官府把他指配给哪个小子,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容貌家室,只要对方不嫌弃他脸上有伤,对他好就行。
哪知他还没等到官府指派说亲的嬷嬷,却等来了在镇上的擦肩而过。
那日他难得能随父亲和弟弟到镇上采购,一转头,看见多年前对他海誓山盟的小子,就站在林家大宅的门前,盯着家丁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