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疑舟眼睛注视着她:“接受协议以外的礼物,真的就让你这么为难?”
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鼓足勇气抬眸,望向他。回答:“对。”
费疑舟的眼神里?多出?一份困惑:“有具体的缘由么。”
殷酥酥努力维持着冷静,随之?又回答:“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无功不受禄。”
话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从手拿包里?取出?之?前费家二老给?的大红包,递到费疑舟眼前,主打一个原则性?非常强:“正好,这个红包也不在协议范围内,我也不能收。一起退给?你吧。”
费疑舟盯着她,扬眉:“无功不受禄。你的意思是与我结婚的所有报酬,你已经明码标价开在了协议里?,不会再接受额外的东西?。”
“对。”殷酥酥点头。庆幸这位大佬终于懂得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准则了,“就是这个意思。”
费疑舟又道:“那如果?另有增项怎么算?”
殷酥酥眨了眨眼,脑瓜子飞快转了几圈,盘算着,十分慎重地回答:“如果?有增项,那报酬当?然也要对应地增加。”
费疑舟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紧接着又语气平平道:“下午的时候我接到我妹妹的电话,说她养的猫淘气,从三楼窗户的缝隙溜进了我在祖宅的书房,弄乱了我的书柜。”
殷酥酥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想表达个什?么,不解地蹙眉:“你妹妹的猫弄乱了你的书房。然后呢?”
费疑舟:“我的书房和卧室一样,都是我的私人空间。通常情况下。没?有我的准许,无论是我妹妹还是管家他们都不会进去?。”
“哦。”殷酥酥点头,“所以?”
费疑舟:“待会儿吃完晚饭,你跟我去?收拾书房,兼职做一下家政。”
“……可以是可以。”
殷酥酥被“家政”那个词给?哽了下,答完,心?中又升起几分犹豫:“不过,那么重要私密的地方,连你妹妹和申叔他们都不能进,你放心?让我进去??就不怕我窃取你们费氏什?么商业机密?”
费疑舟垂眸瞥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回答:“你如果?真有能耐在我眼皮底下偷走?商业机密,那你做演员屈才?了,应该被国安局特招去?当?特工。”
殷酥酥:“……”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么欠扁。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张嘴这么损呢?
殷酥酥足足被噎了五秒钟,而后才?面露微笑,非常温柔大方淑女端庄地回答:“好的老板,我没?有意见。”
费疑舟眼底漫开一丝笑意,转瞬即逝。紧接着,他注视着她,复又伸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雪白细腕,修长指尖慢条斯理地往上一捋,将她蜷起的五指舒展开。
他手指的温度沾着一丝秋凉,动作那样缓慢温柔,却又携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殷酥酥细嫩的皮肤被他指腹摩挲过,皮下神经不可抑制地轻颤,红了脸,滚烫了耳根,两条胳膊的细绒也跟着站立起来。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殷酥酥下意识低下头,那把?被她拒绝再三的车钥匙,再次不容抗拒地置入她手心?。
殷酥酥眸光微闪,唰的抬起头看他,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对面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将她的话头堵回喉咙。
费疑舟淡淡地说:“打扫书房算是增项,这是对应的酬劳。”
殷酥酥:“……”
这一次,殷酥酥陷入了深沉的沉默。
她算是明白了。
难怪梁姐会说他是冤大头。打扫一下书房就送一辆顶级豪跑,放在爽文小说里?不妥妥的降智霸总男配吗?
此时此刻,殷酥酥已经知道拒绝不得了,于是五指收拢,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帕加尼车钥匙,在心?里?真诚地向家中二老道歉:老爸老妈对不起,无功受禄反受其殃,但是他真的太大方。
做人的原则很重要。
但有时候也不用那么重要。
这样的增项麻烦多来一点,她可以,非常可以。
一辆帕加尼。别说打扫个书房,就是把?整个费氏老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一遍,她也完全不在话下
内心?一番心?潮澎湃翻江倒海,殷酥酥再次折服于费家大公子的绝世钞能力,不得不含泪收下了这辆超级豪跑。
随后发自内心?地真诚地说:“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把?你的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这姑娘前后态度的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费疑舟被惹得微勾唇角。
有时觉得她矛盾,分明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偏偏又有很强的原则性?。费疑舟猜测,这大概率源于她自幼良好严苛的家教。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她灵动鲜活,充满了一种复杂而又真实的人性?美。
这种复杂的灵动与鲜活,恰恰是费疑舟过往数十年人生中,最缺乏也最好奇的。
这八风不动闲看庭花落的人生,因为这个姑娘的到来而多了许多不确定性?,总算也变得有趣了几分。
费疑舟莞尔一笑,径自执了殷酥酥的手,踅身往来时的方向缓步走?去?。
亲密地并肩同行,暧昧地十指紧扣。
殷酥酥手被他握住,掌心?已完全被汗浸湿,但还是谨记着自己此刻的使命与身份,硬着头皮咬着唇。没?有把?手往回抽。
她只是小声问:“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不是饿了么。”他漫不经心?,眉宇间却揉碎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到饭点儿了,领你吃东西?去?。”
*
“我去?我去?!你看见没?有!”
“哎呀,我看见了?你挤我干什?么!站远点站远点。”
“站远了我还怎么看呀?快再往左边挪挪,给?我腾个地儿。”
“费云琅你要死啊!拽到姐头发了!”
花园一座假山石背后,三颗脑袋跟糖葫芦串似的叠在一起,窃窃私语,猥猥琐琐。叠在最上头的那个糖葫芦,正是费家四公子费闻梵。他凭借一米八八的身高优势占据到了最佳地理位置,眯着眼,扬着眉,定定观望着远方画廊内的一对璧人,任由底下的弟弟妹妹你争我吵。
六小姐费雯曼和七少爷费云琅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平日里?往来最多,关系也最好,没?见面时彼此之?间挺挂念,隔三差五就会发个消息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对方的近况。可真见了面,那就是一对话唠活宝。
费雯曼一把?拍掉费云琅揪住自己发尾的爪子,扬起拳头摆出?威胁的架势。
费云琅知道自家六姐钟爱马术与格斗,是个地地道道的练家子,心?里?发怵,不敢再造次,只好用眼神加手势共同示意:休战。
费雯曼骄纵轻哼,这才?把?拳头放下来。她注意力重新回到远去?的那双背影上,摸了摸下巴,不可思议道:“刚才?我不是看错了吧?大哥居然在开怀大笑,还笑得整个人都在抽抽?”
“可不是吗。”费云琅也是一脸的震惊,“要不是你刚打我那巴掌挺疼,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费雯曼继续说:“看那殷酥酥长得确实挺不错的,大哥能看上她也没?多奇怪,问题在于咱大哥平时那么稳重,在这姑娘跟前怎么这么活泼好动?”
弟弟妹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费闻梵瞄了两人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啧啧老气横秋:“没?听?过那句名言?男人至死是少年,尤其恋爱中的男人,更幼稚。”
费云琅将信将疑地抠脑壳:“我只听?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没?想到男人也会这样。”
说完,七少爷又顿了下,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惊道:“我去?。这个殷酥酥不会是给?我大哥下了什?么降头,让他中邪了吧?!”
这话着实过于离谱,引来费闻梵和费雯曼的两记白眼。
对上二人鄙夷的目光,想象力丰富的七公子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说:“不好意思,最近在追一本苗疆题材的恐怖小说。”
费雯曼懒得理这个中二少年,收回视线继续朝费闻梵说:“殷酥酥手里?还拿着红包,看来咱爸妈那一关已经过了。”
费闻梵懒耷耷地回:“听?慎叔说,老爷子提前就把?什?么招呼都打过了,千叮咛万嘱咐,让爸妈准备好见面礼,见了面也不许问东问西?地刁难。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爸妈能不给?老爷子面子?”
费雯曼听?后,诧异地瞪大眼,纳闷极了:“爷爷这么喜欢这个殷酥酥呀。”
费闻梵两手一摊耸耸肩,对这个结论不置可否。随后又对两人道:“走?,吃饭去?。你要是实在对这个艺人嫂子好奇,就找机会多跟她聊聊。”
*
比起上次在太平山吃的周家家宴,费家的这顿饭就显得日常许多。
殷酥酥跟着费疑舟来到餐厅,抬头一瞧,只见餐厅正中摆着一张金丝圆木桌,上头已经有不少凉菜,荤素搭配得宜,摆盘精美。餐桌旁不见费爷爷和费疑舟父母的身影,只有三个仪表不凡的年轻人。
殷酥酥认出?其中一个是四少爷费闻梵,由此判断,另外两名年轻男女应该也是费疑舟的弟弟妹妹。
秉承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殷酥酥嘴角很快泛起笑容,率先出?声,温婉可亲地跟几人打招呼:“你们好呀。”
费四爷三人其实没?料到殷酥酥会这样大方主动,都是愣了下,然后才?笑着回应:“你好。”
继而目光掠过殷酥酥,望向她身边的费疑舟,表情又都微不可察地恭敬几分。他们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唤道:“大哥。”
费疑舟平淡地点了点头:“坐。”
几个年轻人遂又逐一落座。
“老四你已经认识了。”费疑舟语气随意而温和,向殷酥酥介绍道,“这是老七费云琅,小六费雯曼。”
随之?又看向弟弟妹妹们,说:“这是我女朋友,演员殷酥酥。”
此言一出?,三人立刻出?声,乖觉又识趣地喊:“大嫂好。”
“喊大嫂怪怪的。”殷酥酥朝三人礼貌地微笑,不卑不亢:“我们年龄也差不多,你们叫我名字就行。”
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几人静下来。
费氏家教严苛,长辈们没?来,在座的孩子没?有一个动筷。
尬坐无言,气氛微妙。
最后,还是费雯曼按捺不住好奇心?,乌黑晶亮的眼眸望向殷酥酥,低声打探道:“对了。酥酥,你跟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听?了这话,殷酥酥眸光顿时微跳。
心?中暗自庆幸起来——好在她机智,事先跟费疑舟事先通过气,给?她俩编了一个流畅自然可信度颇高的“爱情故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思及此,殷酥酥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眼费疑舟,用眼神说:还得是我吧?
费疑舟慵懒自若地给?她倒了一杯茶,也用眼神回答:嗯还得是你。
殷酥酥心?里?挺得意,挑挑眉,按照既定剧本回答六小姐,应对自如:“在一场晚宴上认识的。”
六小姐八卦得很,又追问:“那你们谁追的谁呀?”
殷酥酥脑筋转得飞快,在诸多备选答案里?挑出?最稳妥的一个:“算是互相都有好感,双向奔赴。”
费雯曼却忽地轻笑出?声,嗓音低几分:“肯定是我哥追的你。”
这次换殷酥酥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大哥超级难追。”费六小姐凑近她耳边,一副说秘密的语气,“从我有记忆起,追他的人就特别多,就没?一个成功的。”
“你哥这么傲吗?”殷酥酥有点惊讶,也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