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
她清楚地听见赫尔墨斯长袍摩擦的声音。
他似乎坐在了她身边, 柔软的床垫向下凹陷,她身上的衣裙也顺着重力向下坠。
一道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她身上, 专注而沉郁,辨不清喜怒, 令她浑身都开始下意识地僵硬。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她:【作为你“姘头”的泽维尔离开了, 接下来色谷欠之神要算的, 就是你们之间的账了。】
【亲爱的玩家,他不会直接杀了你吧?】
温黎没有回应。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来和系统闲聊斗嘴了。
因为她也在赫尔墨斯接下来的动作中突然间失去了一点把握,甚至也不能给出系统一个肯定的答案。
赫尔墨斯真的不会杀了她吗?
温黎感觉到,她身体最脆弱的咽喉上, 此时正被一只宽大的手来回抚摸着。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力道。
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抚弄着宠姬,带着点暧昧旖旎的狎昵。
又像是冷漠残酷的掌权者, 动作间充斥着绝对的掌控和算计。
但唯一不变的是, 无论如何, 她在他手中都是那样弱小,在他温柔的控制之中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任人鱼肉, 任其宰割。
温黎竭力放松着颈部肌肉,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下意识紧绷起来。
然而下一瞬, 她就感觉赫尔墨斯的动作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喉咙一紧。
温黎心头一惊,险些控制不住挣扎起来。
赫尔墨斯搭在她颈间的手指微微收拢,力道并不重,只充其量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但不至于要她性命。
可这样极具死亡威胁的动作,却让温黎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危险。
这一刻,温黎毫不怀疑,赫尔墨斯真的想杀死她。
如此近的距离,近得甚至像一对爱侣,可她却直面着与浓浓爱意截然不同的杀意。
这样汹涌而来的杀意让她的睫羽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少女安静地沉睡着,皮肤白皙的得像是传闻中圣山上常年不化的白雪。
脸型流畅在下颌处恰到好处地收窄,脸颊处透着一点血色的红晕。
玫瑰般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唇角小幅度地上扬着,像是在做着什么不知名的美梦。
她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自然的依赖感和安心感,在这座熟悉的神宫中躺在熟悉的人身边,睡得十分香甜。
赫尔墨斯意味不明地一挑眉,看着温黎毫无防备的美丽模样,像是被稍微取悦了,松开了些许手中的力道。
“睡美人独自躺在床上未免太过孤独。”他轻笑,“长夜漫漫,不如让我陪在你身边吧,甜心。”
温黎心里一抖。
就是他躺在身边她才觉得更危险好吗。
但她感觉到脖颈上的手此刻只是虚虚搭在上面,片刻前那种凉的彻骨的杀意消弭殆尽。
不远处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传来,温暖的空气中蔓延着暖黄色的光芒,静谧安宁得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属于情人的夜晚。
没有资格拒绝的话,不如就去享受它。
温黎闭着眼睛躺在原地,感觉赫尔墨斯俯身欺近,不远不近地靠在她身侧。
随即,她听见他优雅磁性的声音。
“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温热的唇风裹挟着好闻的木质暗香,穿过她的发丝,拂过耳侧。
“既然我们此刻相拥而眠,不如我就将它分享给你。或许,你会像我一样喜欢这个故事。”
赫尔墨斯的语气太过寻常,就像是她清醒着正与她交谈一般。
绅士风度几乎成为刻入他骨髓中的面具,哪怕在这一刻都没有丝毫错漏和改变。
温黎甚至有一种错觉,赫尔墨斯一直知道她根本没有真正昏迷。
那双迷人的金眸在一开始便轻而易举地洞察了她的一切小心思和小把戏,此刻不过是出于某种能够令他感受到愉悦的原因,不厌其烦地配合她的演出。
这种猜测让她脊背发凉。
自己吓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温黎暗暗告诫自己,耐住性子没有回应。
这时候,赫尔墨斯又像是一早便知道她陷入沉睡根本不会回答,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
“从前,有一位声名远扬的农场主,专门以提供号称这世上最干净新鲜的牛肉而闻名。”
温黎感觉头皮传来轻微的牵扯感。
她几乎能够想象赫尔墨斯是如何把玩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金发,神情懒散而深邃。
“他在整个国度里都十分出名,无数达官显贵不远万里专程购买他牧场中的牛肉,甚至就连远在王城的公爵都有所耳闻,并且为止心动。一时间,他可以说得上风头无两,财运亨通。”
赫尔墨斯话音微顿,尾音染上了点笑意,“然而,农场中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是什么呢。
“在无数只被驯化得失去思想、只知道追求沉溺在每天稳定的食物和悠闲中,却完全不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样命运的牛群中,出现了一个异类。”
“它并不满足于整日待在牛棚里仰人鼻息,反而具有一种未被驯化的野性,但它反抗的程度又恰好停留在完全不可掌控的底线之前。”
“所有人都以为,农场主会一早就将它杀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
“不仅如此,他几乎给了它范围内最大的自由。”
赫尔墨斯的声音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好听得简直像是声控福利。
但温黎却感觉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出走。
她开始理解赫尔墨斯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温黎沉思时,赫尔墨斯的声音轻缓落在她耳畔。
“见惯了麻木的牛群,这样生机勃勃的异类不仅没有被厌恶,反倒引起了农场主前所未有的兴趣。”
“他每天都会让仆人去山脚下河流的上游取最干净的水给它饮用,花费了大量的金钱为它购买最好的牧草,甚至会专门为它空出空闲的时间陪它散步、晒太阳。”
赫尔墨斯垂眸凝视着少女精致的脸庞,慢条斯理地勾唇一笑,“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甜心?”
温黎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没有回应。
后面?这头牛一定还是被农场主杀了。
“后来,由于它得到的自由实在太多。某一天,农场主的仆人忘记了给牛棚落锁,它趁着没有人看管的时候,独自偷偷跑了出去。”
“偌大的牛棚,大门敞开。然而有趣的是,鼓起勇气离开的只有它。”
“在农场主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仔细地清点了牛棚中剩下牛群的数量——结果发现,唯独少了他最喜爱的那一只。”
所以赫尔墨斯这是在警告她不可以逃离他身边?
温黎漫无目的地想。
维持着一个姿势躺得太久,她的脖子开始有点酸了。
温黎有点难耐,但却不敢动弹。
可她没有想到,下一瞬她的后颈便触上一道温热柔软的触感。
赫尔墨斯不轻不重地帮她按摩着酸痛的脖颈。
温黎惊了一跳,先前的那个怀疑随着这个动作更加猖狂地在心里打转。
但赫尔墨斯是个危险至极的人,温黎深知这一点。
不到最后一刻,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只是试探。
思来想去,她依旧没有动弹,任由赫尔墨斯动作。
赫尔墨斯的手指修长,指腹并不细腻,反而带着一种极具野性的粗粝感。
他极有技巧和规律地揉着她僵硬的肌肉,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花大价钱追回这只牛,毕竟,农场主先前对它的喜爱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但是,这一次农场主的选择让所有人再次意外了。”
意外?
难道农场主没有杀了那只牛?
温黎一怔。
所以,赫尔墨斯在告诉她,其实他不会因此而对她动杀意吗。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赫尔墨斯蕴着散漫笑意的声音传来。
“农场主选择了放过那只逃跑的牛,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每日不再派人去取上游的清泉,也不再购买上等的牧草。”
“一切又回到了远点,少了那只曾经‘备受宠爱’的牛,农场依旧在规律而有序地运行着。”
“但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那只牛主动跑了回来。”
“和它离开时相比,它看起来狼狈极了,瘦骨嶙峋,浑身脏污,被养的发亮的毛发变得干燥灰败,身上甚至还有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伤口。”
赫尔墨斯伸手抚过少女光洁的额头,将碎发拨到两侧,指腹不带任何谷欠望地摩挲着。
他轻笑,“习惯了娇惯,它从来没有见过农场之外的世界,更无法想象那些它从未经历的危险。”
“它以为自己挣脱了牢笼,摒弃那些束缚一般的好意重新获得了自由,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外界充满着危机和野性的生活,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回到曾经的温柔乡。”
赫尔墨斯话音微顿,指尖掠过少女挺翘的鼻尖,不轻不重地按住少女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