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在以前,她早挂电话了。
不,如果在以前,她连他打来的电话都不一定会接。
可是?今天, 她反倒再三犹豫, 松开?的手又?握紧,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
“还有事吗?”
他那边很安静,姜邈不清楚他是?在返程的车里, 还是?在落脚的酒店。
这人的行?踪好像是?个迷, 可能一个小时?前还在北城, 一个小时?后就?已经坐上飞往世界各地的飞机。
刚结婚那段时?间他倒是?没那么忙, 反倒是?姜邈,处在事业上升期。
不管什么地方,对待女性?都是?残酷且残忍的。
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机会太少,随时?都有人将你取代?。
更何况是?娱乐圈。
姜邈那阵子经常好几个城市连轴转, 她的身体算不上多好,熬一次大夜就?需要好几天的休息调理?。
好比打游戏,伤害叠加, 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突然爆发。
那天姜邈晕倒在片场, 等?她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旁边守着的不是?经纪人也不是?助理?。
是?周屹川。
他一身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细边的眼?镜。
眼?神因为疲劳而有些浑浊,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
姜邈看见他了,愣了愣。
或许是?高度紧绷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再细微的动作都能将他惊动。
周屹川摘了眼?镜站起身,替她将被子盖好:“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邈好奇他的出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确认她没事之后,周屹川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你的经纪人给我打了电话,所?以我就?过来了。”
那杯水放在床头,他把病床摇高,又?将枕头竖放,好让她靠着舒服一点。
姜邈和他道过谢:“我昏迷了很久吗?”
周屹川摇头:“没昏迷很久,中途醒过,后来睡着了,医生说劳累过度,太困。”
姜邈喝着水,听见他的话,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觉到自己的敬业。
她咬着杯口,笑道:“看来我还挺敬业。”
旁边放着药,是?姜邈睡着的时?候护士拿来的,让她醒了之后按照上面的标识服用。
周屹川单独分好,又?接了一杯温水。
听到她的话,手上动作停下。
他转过身看她,医院的灯好像总是?比其他地方的要亮一些。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白的,所?以显得?尤为刺眼?。
姜邈看不清周屹川此刻的神情,大抵背光。
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低下去几个度。
“姜邈,这没什么好笑的。”
他少有这种时?候,语气?沉沉。
其实话说完姜邈就?有点后悔了,她有什么资格在周屹川面前提敬业呢。
这点程度的,对这人来说只是?小儿科。
她晕倒,无非是?因为她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任何的苦。
稍微累那么一点身体就?承受不住。
可周屹川又?凭什么用这种训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她不服气?,想从床上下来,他稳了稳呼吸,让她躺好。一边又?去观察输液管有没有走针。
“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他揉了揉眉心,语气?耐心的和她解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姜邈头还晕着,刚才那点动作让她感到不适。她听话躺好,掌心开?始冒冷汗。
离得?近了,加上没有眼?镜的遮挡,她看见周屹川眼?下有淡青色。
好难得?,难得?看他这么憔悴的时?候,甚至长出了黑眼?圈。
姜邈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罕见乖巧。
周屹川翻动输液袋,看了眼?余量,又?去将护士唤来,给她拔了针。
医生大致检查过,没什么大碍,但立刻出院不建议,因为她的身体太虚。
为了预防又?出现意?外,还得?留观两天。
周屹川谢过医生,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姜邈则躺在病床上,和护士聊天:“我可以吃点辣的吗?肚子有点饿了。”
护士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笑眼?弯弯的告诉她:“不可以哦,这几天饮食要清淡。”
姜邈叹了口气?,感觉人生无望。
小护士收走边上的医疗垃圾,善意?的提醒一句:“这些天还是?遵医嘱,这样才能早点好起来。你老公连夜从国外赶回来,一夜没闭眼?的守着你。你早点好起来,才能让他安心呀。”
她的话让姜邈有些愣怔。
连夜从国外赶回来?
小护士离开?后,没多久周屹川也进来了。大约是?医生又?和他说了些注意?事项,所?以来的晚了些。
他问?姜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不吃不喝,全靠输葡萄糖。
这会肚子肯定饿了。
他拿出手机给家里的阿姨打电话,姜邈却迟迟没有回答。
他抬眸:“没胃口?”
姜邈摇头,问?他:“你不困吗?”
两国时?差加上连轴转,如果那个护士没说错的话,照顾了她一晚上。
那就?是?两天两夜没睡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周屹川沉默了几秒,只说:“还好。”
姜邈手指捏着被子,她不想欠他的人情:“你工作那么忙,不必为了我大老远回国一趟。我没什么事,而且我还有生活助理?,她会负责我的日常起居。”
直到现在,姜邈都还记得?周屹川当时?那个眼?神。
他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那双眼?却异常深邃,或许他要说的话都在眼?神里了。
可姜邈看不懂。
她总是?看不懂他,他太聪明,聪明到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情绪和喜怒哀乐。
姜邈一直不肯承认,她之所?以在他面前摆出虚张声势的高姿态来,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卑。
那个时?候,因为她晕倒而不顾工作连夜从国外飞回来照顾她的周屹川。
姜邈每次生病,都会反复想起这件事来。
即使是?现在,在电话里面对他的沉默,她也会以此来劝说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动怒,不要冲他发脾气?。
她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只是?她难免不爽,这人的冷淡少言,让她有种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几乎可以说是?兴师问?罪的质问?了。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姜邈才听见他开?口,从容低缓的语气?:“你不是?不想听我说话吗。”
她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
他没说话。是?姜邈自己想起来的。好吧,好像的确说过。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读高中那会她有一阵子迷上美剧,于是?学里面的人染头发。刺眼?的酒红色,还试图去给锁骨穿个孔。
后来是?周屹川将她从店里拉出来的。
印象中,好像是?他第一次冲她发脾气?。他动怒起来,其实更好看,整个人都有温度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邈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真的很烦人。”
可话刚说完,她就?开?始哭。
不是?因为周屹川凶她而哭。
她想了很久的旅行?,想和爸妈一起去。可就?在今天,她被告知父母买好机票,决定带着姜衡去新西兰。做为他今年的生日礼物。
妈妈说:“你是?高中生了,应该以学业为重?。这次就?别去了。”
姜邈什么话都没说,曲女士是?个要求很严格的人,同样也是?个性?格强势的人。
姜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所?以她只能偷偷躲起来哭。
那天,周屹川给她买了她喜欢的冰淇凌,坐在她旁边,等?她哭完。
“对不起。”他和她道歉,“我刚才语气?有点重?。”
姜邈一边吃一边哭:“我不想听你说话。”
好像的确是?从那个时?候起,周屹川真的减少了和她说话的频率。
偶尔几句,都是?简单扼要的,没有任何赘加词。
想到这里,姜邈心虚的结束了和他的通话,虽然心里并不指望他真的会绕两个多小时?的远路去东郊给她买驴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