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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窈窕 第75节

    山腰上的野花开得茂盛,人多声势大,连帝后都在,还有几个受器重的皇子公主,清早的进了皇陵祭拜,他们其他这些支系的皇亲便都整齐地跪着蒲团侯在外面。
    秦乐窈腿都跪麻了,到了接近午时的时候,天师完成了仪式,才终于是让散了场,但却一点要离开或是用膳的意思都没有。
    秦乐窈跟那些权贵官眷各种娘娘不熟,自己寻了少人处,摘了些花草在那编花藤打发时间。
    草茎层层穿叠在一起盘弄着,她手又细又巧,以前生活清苦的时候,也曾靠摆弄这些小玩意赚到个三瓜俩枣的果腹钱。
    赫连煜从后面找过来,他刚不过是陪着十分敬仰他的小皇子说了两句话,再转眼时人就没了。
    男人顺手接过她刚刚收尾的花藤拿起来瞧了眼,往她身边坐下,“怎么自己坐在这,我到处找你。”
    秦乐窈手肘撑在膝盖上偏头看他,问道:“还要多久啊,在外面跪着等了一上午,所以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是一个‘候灵’的时间,小半个时辰左右吧,就是让先祖瞧瞧后人松散舒适时候的仪态,先帝给定的规矩。”赫连煜看她神情恹恹的,揉着她的脑袋安抚道:“快了,祭祀结束后面的就轻松了。”
    秦乐窈偏头躲他的手,“梳了一早上的你别给我摸乱了。”
    赫连煜唇颊轻笑着,很喜欢她现在这种随性松弛的状态,他颇有兴致地将那花藤缠了一圈固定住,便成了个花环,往她头上戴下去,但秦乐窈不依,又被他攥了手腕,“别乱动,戴给我看看。”
    “等会草藤把我头发全勾起来。”
    “不会的,你别乱动就不会。”
    “赫连煜你几岁啊。”
    “二十六。”
    “你烦起来真的很烦人。”秦乐窈挡着他的手,两人就这么打闹在一处。
    不远处的山亭中,这一幕落入明淳王妃眼里,她凑近身边的丈夫道:“你看,你儿子和儿媳的感情,好像比之前来敬茶那会好些呢?”
    “是吗。”赫连岐往那边瞧了眼,正好看见秦乐窈气势汹汹一把将那花冠要往赫连煜头上扣,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看人家夫妻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他俩倒好,瞧着像欢喜冤家。”
    明淳王妃哈哈一笑:“你儿子看乐窈的眼神,和你当年看我的,一模一样。”
    赫连岐不以为然:“什么叫当年,我现在看你也是这样的。”
    这一趟祭祀从大清早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算是终于将主仪式给完成了,还有些未尽事宜,明日再做添补。
    从千萃山上下来之后,秦乐窈跟着赫连煜陪威北王夫妇一道去用膳。
    她坐在马车里,尽管从小是个劳碌命体力好,但这一整日下来也是感觉疲乏,靠在窗边上放空养神。
    旁边的赫连煜睨着她,然后展开了一条手臂朝她示意,“我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那木头框子有什么好靠的。”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直接抱人,更希望她能是自己靠进怀里来的。
    秦乐窈懒得动,扫了他一眼,勉强换了个方向,往他胳膊怀里一倒。确实比窗框舒服。
    赫连煜怀里搂着媳妇心满意足地笑开了,他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两下,然后将人的一只小手握着,放在自己腿上把玩揉捏着。
    “你家里的祭扫,还没定日子吗?”他温声问。
    秦乐窈随口道:“我家小门小户的,没有这么郑重,前天就一起给我母亲上了注香。”
    “你怎么没叫我?”赫连煜愣了一瞬,他好些天前就一直在嘱咐秦乐窈届时要叫上他一起回家。
    “我们挺随意的,没你想的那么正式,那日回庄子里,顺手也就烧了。”
    “那话不是这样说,不管正不正式,我作为你丈夫都得在吧?”赫连煜跟她较真,秦乐窈一时语塞,感觉说什么都会继续引发他的不满,便顺手拍着他的腿道:“那下次叫你。”
    “……”听着就敷衍,但赫连煜又拿她没辙。
    晚膳是在一处造景别致秀美的庄子里用的,明淳王妃还未出阁的时候就顶喜欢这一家的烤鸭,但那时候她的母妃华妃娘娘对她管教极严,每日餐食都有定数,也由不得她随意出宫来解馋,更别说将厨子召进宫去。
    当时的明淳公主并不算太受宠。华妃严厉,先帝更是喜怒无常,且极好女色,后宫佳丽虽不至于三千,但百来位妃嫔总是有的,更是责令王公大臣每年都要将家里适龄的贵女先送进宫来选秀,落选者才可再自行婚嫁。
    而明淳公主的这张脸却是太过出众,先帝曾不只一次发叹,叹息何故明淳偏是他自己的女儿。
    就这么一句话,便是注定了明淳公主与先帝之间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真正的父慈女孝。
    她如履薄冰,直到后来遇见了赫连岐,一个会将她喜爱的所有玩意,都藏在自己宽敞的披风和软甲下给她悄悄带进宫来的男人。
    “果然这一口,还是要现烤出炉的最好吃。”明淳王妃眼瞧着肥美的鸭子上桌,朝秦乐窈招呼了一句,“乐窈,快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秦乐窈在威北王面前展现出来的姿态多为敬畏,但对这位貌美优雅的明淳王妃可就不同了,她乖巧极了,坐在一处眼睛里都有亮光。
    第85章 旧事
    赫连煜见她能跟自己母妃处的这般投缘, 乐见其成,也不多出言打扰,自己执了酒杯, 爷俩在那对酌。
    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是比预想中要融洽许多,酒过三巡之后,赫连岐开口问道:“我听闻陛下已经首肯楼兰那边的使团入京了, 你怎么看?”
    “楼兰野心昭昭,此番必定来者不善。”赫连煜也在头疼这件事,原本年前的那场大战,大军多艰难才将敌寇赶出边境, “可雁门关到上京城中间这山水迢迢,何止千里,楼兰狗贼有胆子进,难道咱们还不敢接吗, 传出去, 没得叫人笑话。”
    原本在跟秦乐窈说话的明淳王妃听了一耳朵, 接话道:“就是皇后娘娘正在操持的那场宫宴对吧,说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官眷都会到场的,动静挺大。”
    赫连煜点头答道:“是, 时间应该是在下个月初五。”
    晚膳之后,两架马车分别回了威北王府与无乩馆。
    已经是戌时了,外面的夜色正浓, 因是清明时节,不少人家门口尚且还挂着浅白的灯笼, 街道上也比其他日子要安静许多。
    马车里,秦乐窈向赫连煜打听道:“你说的那个宫宴, 到时候我要去吗?”
    “当然。”赫连煜习惯性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揉捏着,“你别想赖,以后所有正经场合都是得要咱们夫妻一同出席的。”
    秦乐窈若有所思着,隐含着炫耀冲他道:“御膳房的大总管来找过我,后面宫宴上用的都是我的酒了,‘三步春’和‘须尽欢’都采了不少,烈酒用的是‘解千愁’。”
    “厉害呢,就是上回把你喝晕乎的那种?”赫连煜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回味着,“确实是好酒。”
    秦乐窈不留神腰上一紧就被他捞进了怀里,他箍着她的腰身,用力往颈间深嗅了两下,这位置离耳垂近,唇瓣几乎能贴上去摩梭着向她要求道:“窈窈,你还没叫过我相公呢。”
    “你叫一次。”
    秦乐窈扬着眉不吭声,赫连煜又把她翻了过来,二人面对面跨坐着,这姿势太像那没羞没臊的一整日,记忆浮想联翩,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耳框。
    那是她最耐受不住的一次,因为赫连煜当时不止凶猛,还掰了她的腿破坏平衡,那种剧烈的刺激下,秦乐窈自己都认不出那竟然是她能发出的声音。
    男人轻声笑着,又将她搂紧了些,“快点,叫一声相公,我想听。”
    秦乐窈有些许的走神,那天到后来,她在被冲刺的时候实在受不住,一个劲的求饶,赫连煜就全然装作听不见。
    再后来,果然就是她受不住了。
    再也绷不住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虚脱无力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住,彻彻底底飞了神,只知道自己在轻微颤抖着,持续了一阵不短的时间。
    “窈窈,你在想什么。”眼前的赫连煜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量着她的神色,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慢慢微妙眯起了眼。
    那日到后来,赫连煜也是这样捏着她的下巴,秦乐窈疲累的被他抬起来,眼神迷离,听见他的声音伴着笑意:“看,不能听你的,该深就是得深。”
    眼前的赫连煜忽然用腿将她屁股颠了两下,秦乐窈一个激灵回神,她睁大眼,用力往他肩膀上打了一下,“你故意的是吧。”
    男人得逞笑着,往她唇瓣上亲了一下,“别回味了,回去来真的,就用你最喜欢的这样。”
    “不要。”秦乐窈却是忽然兴趣缺缺推了他一把。
    “为什么?”赫连煜有些诧异。
    “今天清明。”
    “……那明天。”赫连煜发现跑题了,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上,“你先叫我一声相公。”
    “干什么这么执着,听着了又怎么样。”秦乐窈不以为意地瞧了他一眼。
    “听了我高兴。”赫连煜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就这么一直怼脸将人圈着,“快点。”
    秦乐窈大概估摸了一把进程的路线,要到无乩馆少说还得个一刻钟的时辰,不给他个痛快他能跟她拧巴一晚上。
    “相公。”
    赫连煜一瞬间喜笑颜开,心里有什么最柔软的东西化开了,他咧着一口大白牙冲她温柔笑着,“诶,在呢。”
    然后秦乐窈朝旁边的坐榻示意一眼,“相公,我想下去。”
    赫连煜:“……”
    “相公,你发什么呆,你手勒着我头发了。”
    “打住打住,”赫连煜受不了这两个字泡在怪里怪气没有感情的调调里,认输地举起两只手,“行行,你爱叫什么都行,相公都能给你叫出大人的感觉来。”
    秦乐窈歪嘴笑得有些痞,往他胸膛推了一把径自起了身。
    五月初五这一日,楼兰使团如期而至。
    大梁百姓对那场侵略之战记忆犹新,这一日,整个上京城的街头巷尾,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漠脸,别说是相迎,连路过的小混混流浪汉,都是拢着袖子不拿正眼去瞧,时不时还要偷偷呸上一口。
    楼兰使团的车队,便是在如此压抑敌视的氛围之中,缓缓进入上京城。
    大梁派出的迎宾使是袁绍曦,戾气深重的女将军一脸轻慢,歪着脖子扛着长刀站在路当中,身后跟着的全是戎装铠甲的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拦路干架来了。
    街口不乏一些看热闹的百姓,秦乐窈从铺子里出来,也站在高出,远远眺望了一眼。
    楼兰使团那边先出来的是一个独眼的虬髯大汉,女将军似乎是在故意为难人,两伙人并没有顺利的接洽行进,而是堵在了城口,言语交锋了许久。
    过了一会,使团的马车帘子掀开,秦乐窈神情陡然怔住,她瞳孔颤动着,看见里面出来的男人,赫然便是那在大火中不知去向的玥公子。
    他着一身武将的软甲,姿态挺拔,意气风发,脖颈间缠着两指宽的黑绷带,藏住了他被秦乐窈扎出来的那个丑陋狰狞的疤。
    又过了一会,袁绍曦下马威放的差不多了,才总算是冷哼着放了行,那拥堵的城门,也得以重新流动起来。
    秦乐窈站在铺子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车队经过主街的声音,手中的拳头紧攥着,然后又再松开,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
    正式的宫宴设在了当天晚上的酉时,赫连煜一直在宫里忙着脱不开身,又担心秦乐窈磨蹭,早早地便将季风派回府中去接人。
    天色慢慢昏暗,晚霞卷着云层,蜕变成了青蓝的夜空,官眷们的马车也都缓缓驶入了宫门。
    秦乐窈今日不仅没有磨蹭,而且还是认真地梳洗打扮了一番,着一身降紫华服,十六支斜飞银钗入髻,眉眼妆容清冷之余,甚至还颇显几分凌厉。
    她身量挺拔高挑,在人群中本就打眼,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频频惹人回头注目。
    世人皆知骁骑大将军的这位夫人原是草根出身,不少达官显贵也只是在那日庆功宴册封县主时候草草见过一眼,并不多有了解。
    只是今日再一见,她就已经脱胎换骨了那日的谨小慎微,那副罕见的容颜固然给她添色不少,但这番从容的气势,比一些将门出身的贵女,也是不遑多让的。
    将军夫人这四个字,她倒是真给担住了。
    赫连煜挪不开眼睛,秦乐窈甚少这样打扮自己,但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她的这身装扮与气质,都是恰如其分。
    赫连煜亲自下了铜雀台去接她,“夫人。”
    秦乐窈难得的回应了这句话,将手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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